第一百九十三章 痴!

龙筱幽安静的躺在病床上,如果不是知道他是受了伤,还会以为他只是睡着了。轻轻的坐到旁边椅子上,看着那即熟悉,又陌生的面容,洛冰蓉感觉自己心里空荡荡的,也不知道什么滋味!

这个男人!杀了他曾经是自己生存的唯一信念。而在长时间的相处之后,自己的心情渐渐转变的难以理解。为了避免伤痛,自己选择了远离他。有多少的不舍,多少的伤感,只有自己心里最知道。

心情还没完全平静,却又再见到了他。那池秋水又像到了暮春,激荡澎湃起来。在以往的相处中,两人要么唇齿相讥,要么缄默无语,总显得尴尬、寂寥!

而现在,龙筱幽几乎一丝两气的躺在那不知生死,竟让人感到那么的绝望!如果……如果他最终仍不能醒来,会有多少人为他伤痛终生。而自己,又将如何面对未来?如果世上真的湮灭了这个人,自己是否可以生活的好些!

“龙筱幽,你怎么变得这么脆弱了?你可是神仙啊!你怎么可能被人打倒,如果这种事传出去,不怕会笑死人吗!龙筱幽,你一定要好起来呐!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想着你,盼着你。你还有好多事要做,你不能一直这么躺着了啊……!”

人,常常会莫名其妙的被自己感动。在寂静的时候,人习惯性的会想起很多,其中不乏伤感!渐渐地,自己就会感觉悲从中来。洛冰蓉现在就是这样,看着龙筱幽絮叨着,他没怎样,自己已经泣不成声了!

孔雀公主取了衣服回来,开门的声音洛冰蓉竟都没听到。看了病房里的情景,孔雀公主心里苦笑:“儿子啊!你对自己身世虽然感到不堪,可你性子和你那爸爸实在一样的风流!你还不是也惹了那么多人伤心!命由天定,又怨得了谁呐……”

手轻轻搭在哀痛的女子肩上,似想安慰一下,可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洛冰蓉惊讶回头,看着龙筱幽满面柔和的母亲,心里的痛苦早已远远盖过了羞涩,仍然哽咽着喉咙,说不出话!

孔雀公主轻轻笑问:“你……爱他……?”

洛冰蓉脸上微微一红,缓缓垂下头,眼神又回到了龙筱幽的脸上。孔雀公主心里苦叹,缓缓道:“我自己的儿子我知道,他天生就是伤人心的人!如今他自己倒好,安安稳稳的睡着,却惹别人为他伤心难过。要是他现在醒了,说不定还怪人小题大做呢……!”

洛冰蓉轻轻叹气,幽幽道:“真是知子莫若母!他向来说话最会气人了,本来心里都恨着他呢!可是真到了看见他受伤害,反倒巴不得听他说句话来气自己,真恨自己不争气!”

孔雀公主轻轻笑道:“你们认识时间听说并不长,可好像很了解他呢!”

“我们认识太久了,可我总觉得自己根本不了解他……”

“你们认识很久了……?”

洛冰蓉轻轻点头,可突然醒悟龙筱幽离开家后的遭遇,他应该不会希望母亲知道自己遭受了很多劫难。当即,便想为自己的一时口误去解释:“是啊!筱幽离开家后到了我的家乡,我们就那样认识的……”

孔雀公主看到她的样子,已经明白了她在想什么,缓缓叹道:“原来你也是幽仙圣域的神仙!可是,我没感觉到你的灵气……”

洛冰蓉一惊,诧异的看着她。孔雀公主沉吟道:“你不用担心,既然你是我儿子的……的朋友,我不会伤害你的。至于我……!”

洛冰蓉心里当然很奇怪,可现在龙筱幽才是他心里最重要的。对于他母亲的来历,暂时还没必要去深究!“伯母,他现在究竟怎么样?”

孔雀公主伤感说:“医生说子弹轻微触碰到了心脏,虽然不会有生命危险,可如果昏迷太久,就可能……可能不会再醒过来……!”

洛冰蓉惊道:“醒不过来?活死人,那怎么行!他,不可以啊……!”

“哎!我想,我应该是世上最不希望筱幽有任何危险的人了。可是,筱幽的命运有太多别人无法了解的,恐怕一切都只能寄望上天的安排了……”

两个女人呆呆的看着昏迷的龙筱幽,心里都无法有片刻安宁,都在不停的祈祷着上天可以重新给予他生气……

沉静良久,孔雀公主轻轻问:“洛小姐,筱幽是我的儿子,我很清楚他的性格!从小到大,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他。可是我知道,他心里从来没在意过那些,因为他所想的是可以平静的生活。不该想的,无论时间或地点,只要有丝毫的不合适,他都不会去想……”

“我明白……”其实洛冰蓉心里并不是感觉不到龙筱幽对自己并非无心,只是他们所处的情况下,龙筱幽不可能不对她避免些感情的牵涉!

“我想说的是,如果你爱他,我想知道你爱他道什么程度?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自己是不可以爱他的,那你又该怎么办……”

“如果有什么可以阻止我爱他,我希望自己可以不会爱上他!如果有什么事让我不可以爱他,我现在也不用这么难受了……”

“如果你周围的人都阻止你们在一切呢……?”

洛冰蓉轻轻回头,疑惑问:“伯母,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哎……!”长长叹气,孔雀公主轻轻把自己的来历和儿子的事斟酌道出……

看着洛冰蓉满面的苍白,孔雀公主缓缓道:“其实这些事应该筱幽自己告诉你更合适,但他现在的样子,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好起来,或者不会……。我所以告诉你,是希望你可以明白,你属于世间正道,但筱幽的身世……。你们的立场注定是在对立的情况,所有人都会阻止你们。那么你自己呢?对你来说究竟爱情重要,还是正邪在你心中的位置更重要……”

洛冰蓉沉默良久,她万万想不到龙筱幽会有这样的身世,更想不到龙筱幽竟然要顶着这么大压力去维护所谓“正道”。而自己如今似乎也正面临着和他一样的压力,一面是自己的挚爱,一面是代表正义一方,自己的父亲!而龙筱幽现在选择了逃避,那自己呢……

想了很久,洛冰蓉轻轻问:“伯母,或许我不该问,可是……我想问,您还爱筱幽的父亲吗……”

“一直爱着,从没变过……”

洛冰蓉疑惑的看向她,孔雀公主轻轻笑道:“我和你不同,对我而言,没有正邪之分。虽然他并不能给我们母子名分,但他是我心里爱着的,也从来没有隐瞒过我什么。对我来说,我爱他就足够了,至于他属于什么背景,环境,那并不重要……”

“那您觉得筱幽他……他会怎么选择……?”

“我不知道,筱幽的选择没有人能猜测出来,可他只要选择了,也不会有人能改变!但我能肯定的是,我的儿子做什么一定会选择伤害最小的方式。他不会把自己拘束在正邪上,也不会因为亲情让自己有什么愧对于人的。所以,别人的选择只能是怎么对他这个人……”

良久,洛冰蓉轻轻笑道:“伯母,你真伟大!能这么坚持自己的爱情,我很羡慕您……。我不敢肯定如果有一天我回到圣域可以为了爱情放弃正义,但在这里,我心里只有对他的爱。而且,只要一天在这里,我也不想去考虑那些事情了……”

孔雀公主呆了呆,沉思片刻似乎心领神会,轻轻笑着,满意着看着儿子和爱他的女子……

龙筱幽自从失去了知觉,虽然意识里似乎还有些清明,感觉自己整个人一直飘在半空里,没有着落。上面是云,下面是地,四周可以清晰的感觉到空气的流动。自己缓缓的漂浮在虚空里,像是无所拘束,可是却半点动弹也不能,连眼睛似乎都凝滞了!

可是,他对外界的事却似乎清清楚楚。他清楚的听到妈妈在身边的忏悔和痛苦。妈妈离开后,洛冰蓉也来了,一连篇的倾诉衷肠。最后两个女人到了一起,洛冰蓉把对自己的感情毫无保留。

龙筱幽感觉心里甜甜的,好久没有这么安稳的感觉了。他就这样像溶入了空气里一样漂浮在半空上,时而颠倒,时而旋转,整个人却丝毫不能按照自己的意图行动半点。

他突然发觉,植物人的感觉似乎也不算太坏。当然,如果植物人的心也可以像他现在这样自幼活动的话!

可是,他也不肯定自己能这样坚持多久,能不感到腻烦。他很清楚,自己外表虽然是个很平静的人,可自己只是喜欢平静的环境。如果真的一辈子这么“清静”下去,自己恐怕忍受不了多久!

勉强想运动一下身体,可全无效果。运转内息,一样全没动静。他突然发觉自己似乎整个人空了,空气在自己身体里毫无阻滞的通行,来来往往,而自己却全没感觉。

就这么不知所谓的漂浮着,龙筱幽唯一能做的只有无聊的活动心眼。可不管怎么活动,也没有任何可以做到的。

龙筱幽终于体会到了被完全禁止了自幼的感觉,心里满不是滋味的苦叹:“这下好了,不是一直想安稳吗?现在真的安稳到家了,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哎!想不到我龙筱幽也会有今天,算什么呢?报应!可我又做了什么?如果只是因为不肯听老天的话,那老天也未免太不讲道理了吧!只会用自己人们没办法抵抗的力量去折磨人,老天爷,我鄙视你……”

胡思乱想着,突然一个飘渺的声音嗔怪:“龙筱幽只会推卸责任吗?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只会千方百计想办法去找理由埋怨别人,从来不想自己有什么错……!”

龙筱幽奇怪的想:“谁啊?就算我是找理由推卸责任,也得看理由有没有道理啊!”

“天下没有没道理的理由,可仔细想想,所有的道理都只为想出它们的人服务。世人都只会讲自己的道理,又有谁真的想过要去寻找出一条确实的真理了……”

龙筱幽沉寂片刻,暗暗想:“真理!世界上最真的理,就是人永远只会讲自己的道理……”

“妙!不愧是被选中的人,也只有你能领悟这至正真理了……”

龙筱幽心里苦叹:“麻烦你不用急着夸我,如果可以,能不能先告诉我,我在哪?你又是谁?为什么我不能动了……?”

“好了,好了,你一下子问这么多,你想让我先回答什么呢……?”

“哎!那你就先告诉我,我这是在哪?”

“在你自己心里!”

“你是谁?”

“我是你!”

“那我又是谁?”

“你就是我喽……!用你的理解方式说,我算是另一个你,也可以说是你的心!”

“你好啰嗦!”

“我怕你不明白嘛!”

“可我还是不明白!”

“笨!”

“你……”龙筱幽一阵气滞,缓了缓又问:“那为什么我动不了?”

“因为我不让你动啊!”

“你为什么不让我动?”

“因为你自己不想动啊……!”

“喂!你有病吧?哪会有人想自己跟个死人似的,动不了?”

“我说过,我是你的心,我做的都是你想的,你不是很希望可以死掉吗?”

“可我明明活着!”

“你怎么知道?”

“死人不是这样的!”

“那死人又是什么样的……?”

龙筱幽说不出话了,他哪知道死人是什么样的?他又没死过,难道死人就是自己现在这样?想着,龙筱幽突然似有所悟,但仍是云里雾里的样子,难以明白!

半晌,那声音笑道:“你明白点了吧……?”

龙筱幽叹气想到:“你是不是我的心我不知道,但你确实完全了解我想些什么。好像我现在是在和自己说话,很奇怪的感觉……”

“呵呵!善于算计的人,或者说每个曾经算记过的人,有哪个不是把计划在自己心里和自己演示过无数遍!当你绸缪什么的时候,不也是一直在和自己商量吗……?”

“这么说,那些成天叽叽咕咕和自己说话的人,其实是在和自己商量什么大事呢!别人都把他们当疯子,却不知道多冤枉呢……!”

“哈!说你笨或许有点冤枉你,你还不算很笨,只是有点痴!”

“痴?”

“对,痴!你有太多痴迷在自己的心里了。你一生都生活在自己所构筑的情景里,忽略了太多事实的真相。你所有的阻碍其实正全在你自己的痴上……”

龙筱幽被说得不大自在,心里一阵冷漠:“好了,我可没兴趣在这听你教训。你这么喜欢说,不如说点有用的好了……!对了,你说我死了,可我怎么没感觉啊……?”

“我有说过你死了吗……?而且,人都死了,还会有感觉吗……?”

“那,应该……会……大概没感觉吗……?”

“哈哈……!龙筱幽说话这么没底气,大概还是平生第一次吧!”

龙筱幽心里一阵堵心,那声音却更开心了:“在活人眼里,死人身体不会动,就以为他已经不会有什么感觉了。可是,实际上谁也不知道死人究竟还会不会想什么。你想一下,你自己现在这样在别人眼里和死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话是没错,可是,我明明还会想啊!”

“那死人不会想吗?”

“我……不知道……”

“哎!如果你肯去面对那些不知道的,何至于会有今天啊……!”

“行了,你就不能说点让我能明白的话吗?这样总是教训我,又有什么用呢?”

“好,说你认为有用的。在别人眼里,你现在就和死人没任何区别。可是这世界上人的生死,是不可以只凭表面上的行动和气息去判断的。而且你们人也常说,其实人的死亡只是在这个世界消失了气息,而是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去生活,并不是真的消灭了一切!”

“呵呵!你这是相对论吗?还是佛教的转世轮回?”

“你知道你最大的缺点是什么吗?”

“如果我能软弱点,或许会好很多……!”

“看来,你的问题比我想的还言重很多!你知道吗?一个人最怕的不是不明白问题,而是明明知道了问题所在,却不肯去改正。如果一条路痴迷到头,那就再也难有出路了……”

“你究竟能不能说点有建设性的话?要么就让我能动,反正即便是到了另一个地方生活,总不该是变成植物人世界吧?”

“哎!真是孺子不可教也!真不明白,怎么会选中你这样的人,要教导你,怕不是很容易了!那么,现在我就告诉你为什么你会来这吧……”

“这才是点正经的……”

“想听正经的就别说话……”

“……”

“其实这里,就是你们人所说的死后生活的地方。在这里同样也和你们的世界一样,分别有人,禽兽等众生。也同样有山有水,有花有草,有风有尘。但是,人死后到了这里,却不一定还会做人,其他众生也一样。就是说,你活着时是人,死了到这可能就会变成野兽,或微尘沙土。当然,也可能还是人……”

“你说的让我想到了恶心的垃圾桶。我那个世界一切肮脏的尸体最后都被收到了这来……”

“你对自己也觉得恶心吗?”

“一样的,只要是尸体就不会有人喜欢!”

“你真是个不可教化的人,选定你怕是最大的错误了!”

“那你可不可以先告诉我,什么叫选定我?”

“还没说到那呢!”

“你逻辑性还真强呢……!”

“哎……!就像你们说的,在你们世界里的人,在另一个世界还有另一个身体,可灵魂每个人都只有一个。人到了这可能会有变化,但灵魂就不好说了。可能要看自己的造化,也可能会根据你在原来世界的灵魂形态,到了这会按照形象变化灵魂!”

“唷!那是不是就是佛家说的因果报应,善恶修行?”

“大概,差不多吧!但同样有一种选择,因为任何一个世界都需要一个支撑力量。所以,在这里会选择一个在你们那个世界最强的人作为这里的支撑,也可说是到这里来做王者。但是在这里是真正的一切平等,王者与尘土没有丝毫区别!”

“还说没区别,尘土至少可以自由自在,但王者却要承担所有责任,这不是很不公平吗?”

“不,这里不会有任何的麻烦事情。王者只要存在就可以支撑整个世界的存在,不会有任何责任的感觉,所以就可以平等!”

“哦?那可真是极乐世界了……!”

“极乐世界?嗯!不错的名字……”

“名字不错有什么用!对了,我真的已经死了吗?那你是谁啊……?”

“说起来,你本来的确是死了的,否则你不可能到这来。可是你在你从前的世界里还有很多没有完成的责任,还不能留在这。但是现在这里将会面对一次很大的危机,从很久以前开始,这里过一段时间就会发生一次这样的危机,必须要王者来保护这里。所以,这次才不得不提早让你来了解一切……”

“哎!看来又是件苦差事!死了都不能轻松点,真是苦命啊……!”

“你为什么总是有那么多的埋怨呢?你不肯去完成自己的师命,这样是不对的,知道吗!”

“行了,少废话了!说说你究竟怎么回事吧。你说你是我的心,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个,准确说我是这个世界的你。因为我们有同一个灵魂支撑。我到你那世界,你就是我的心。你到了这里,我就是你的心了。”

“我想我大概明白点了。你不希望在这个世界过得太苦,所以把我弄来是想让我在我那世界为你积点德吧……!”

“哼!你想象力还蛮强的!不过,我也不反对你这么想。只是,我找你来主要是要告诉你一些事。”

“什么?”

“现在还不行,因为你还不能动。”

“那你就让我动啊!”

“除了你自己,没人可以让你动起来!”

“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

“你是在耍我吗?你究竟想干什么?”

“行了,我确实没法帮你,也确实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事情。你动不了的话我也没意思多说什么,所以我先走,你自己好好想想。等你想明白了,能动了,我就自然会再出现的……”

“喂!喂!你在说什么鬼话,你什么也没说明白我怎么办?至少告诉我该想什么吧……!喂……!喂……!你不会真的走了吧……?你真的不管我了!回来啊……!”

任凭龙筱幽心里再怎么声嘶力竭的叫嚷,也再也得不到任何回应。绞尽脑汁都想不清楚现在的状况,难道只能这么一直下去?

“痴”,这个字是人最要不得的,可也是人最无法割舍的……!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