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3章 风水状元雪无情 2

“扎飞”一词,系命相行业江湖派的一种骗术。打着“”YI“的旗号,通过装神弄鬼,借助“”鬼神“之神秘骗取钱财而已。稍具智慧之人,是不难一眼看穿的。这本是常常被“业内”,不屑说起的一个普通名词。但龙月儿自小深在怒江龙宫,那里听说过这种亦正亦邪的“”鬼话“?今蓦然被裘国师一顿暴喝,不免一时发蒙。

但是,龙月儿是谁!血脉里禀赋龙族的天然灵性,本就极具慧根。近来一段时间,随三宝郎早晚观星,标记日晷刻度,多多少少,略知一点日月运行的规律。

她静下心来,约略整理一下思路,酥首微偏,明眸闪烁,不答反问:“大人,你知道我家少主的‘紫竹架’吗?你知道金陵冬至这天,日影有几尺吗?你能听见牛郎织女的悄悄话儿吗?你能听见天宫玉皇大帝的天机秘密吗?”

裘国师虽然贵为钦天监三品高官,观天星用的自然都是尖端的“浑天仪”,如何知道三宝郎的高仿产品“紫竹架”呢?被精灵古怪的龙月儿一顿反问,竟然憋得哑口无言,青筋暴露。旁列两边的两阁学士,六部高官也不禁各个面面相觑,传出一阵切切惊嘘。

圣上听的这姑娘口称我家少主如何如何,知她背后还有高人未显。况且姑娘刚才的连声反问,最起码就已证明她不是一个外行之人。当朝天子用眼角微微瞥一下裘国师,示意他探讨学问,不要失了国师身份。

天子手捻龙须,微微一笑,亲自发问道:“姑娘,你家少主姓甚名谁,祖上籍贯哪里?”

龙月儿杏眼微闭,努力地回忆临来时,三宝郎哥哥的嘱咐:“我家少主大名雪无情呀。祖籍东,东……嗨,东城,东城区,不就东城嘛……”

裘国师不失时宜地调侃道:“东城区,天子脚下,我怎不知还有如此一位奇人异士?”

李云阁李大人乍听龙月儿含含糊糊的“东……嗨”字眼,内心一阵大激动,寻思姑娘口中的这位少主,肯定是东海郡莲房人氏啦。万万没想到,末了又整出个“东城区”来。心里的希望一下子彻底破灭。

圣上关心的自然不在这儿:“姑娘,你家少主是如何听见,天宫玉皇大帝的天机秘密的?”

“回圣上,当然只有我家少主本人才知道喽。”

天子龙眉一扬,道:“来人呀,传雪无情见驾。”

龙月儿飘下天子赐座,娇躯一扭,就叩倒在地,口称:“启禀圣上,我家少主有个请求,不知圣上能否允许?”

天子面前,天下还有怎么多事的臣民吗?

“是何请求,一并讲来。”

“我家少主三年前,因受奸邪所害,五官致残。为防惊扰圣驾,特请蒙面入宫见驾,还望升上恩准。”

天子沉吟,片刻未语。

裘国师向钦天监监副蔡贤递个眼色。

蔡贤会意,出班奏道:“启禀圣上,卑职以为,此雪无情既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谅非什么光明正大之人,想必亦似他口中所言,不过一装神弄鬼之辈。圣上见与不见,都是可有可无,不如就此作罢。”

兵部尚书李云阁心中暗想,雪无情到底何人,不好妄下定论。不如趁此良机,一探底细,于是移身出奏:“启禀圣上,臣闻自古明君用人,不拘一格。况且,雪无情究竟有无真才实学,也要一试方知。”

钦天监监副廖真奏道:“堂上女子话中,来无踪迹去无影声,谁知雪无情现在何处?卑职以为,事涉荒唐,不如先将此女子收押,查明身份,再做定夺。”

龙月儿听得堂上大人,怀疑她们出身来路,芳心暗忖,如此纠缠下去,恐怕凶多吉少,弄不好真的应了三宝郎事前判断,难免身陷囹圄,自误身家。

一念及此,于是娇声喊道:“启禀圣上,我家少主早已料到今番情境。圣上若是恩准此一条件,我家少主目前就在宫门外候宣。”

当朝天子一听龙月儿此言,大感兴趣:“奥?此人还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管他容貌如何,朕倒先要亲眼见识见识。”于是,一指身旁近宦:“宣雪无情!”

宣声刚落,三宝郎头裹长巾,一身麻布褐衣,一瘸一拐就进了金銮大殿。堂上六部九卿,两院学士不由一阵轻微骚动,夹带一片窃窃私语。

三宝郎大礼参拜,中规中矩。五体伏地,朗声高呼:“草民雪无情叩见圣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雪无情,你可知罪?”

“草民知罪。”

“所犯何罪?”

“不在其位,妄议军机时政,大不敬,当诛。”

圣上一听,大发好奇之心,不怒反笑:“奥?想不到你一山野草民,尚且精通本朝律法。既是如此,你难道不怕杀头之罪?”

雪无情不亢不卑,循循而道:“我朝天威,海内宾服。况且世上,焉有不怕杀头之人?然位卑不敢忘忧国,国家兴衰,匹夫有责。草民夜观天象,但见太白金星犯守天狼,不日将有西夷犯边,车骑满野,千里兵祸。故而冒死见驾,以尽臣子忠君爱国之心。”

圣上见他区区一介草民,出言有序,奏答有节,胆识过人,定断决疑,不似寻常之辈,不由龙颜大悦:“来呀,为堂下的雪无情赐座。这么说,你是精通‘三易’阴阳,娴熟星象历法喽?”

“草民不敢,略知一二。”

“数月前的夏至节,秦淮河有水妖兴起灾患一事,你可知道其中因由?”

三宝郎侃侃而道:“人事验证天命。草民观天象异变,必致我朝灾殃兵祸以应之。前番秦淮河之水灾,与三年前东海郡龙卷风海难,皆是一物所为。其冤孽宿根,是由我朝太祖皇帝于金陵城后,扬子江上游射杀比目水兽所致。”

当年太祖皇帝为讨年轻的爱妃欢心,听信紫荆山道士之言,射杀比目鱼,获取其独眼熬制“和合销魂汤”一事,无不记忆犹新。

圣上听他道出灾异缘由,十分心病已去七分。

“雪无情,那你可有化解之道?”

三宝郎避而不谈,重将话题引向“西夷犯边”之事:“吾皇圣明。前番两次灾异之变,此小事耳,是乃西夷犯边,危及天朝存亡的前奏而已。草民目下担忧的却是,凉州天漏芙蓉城一带军情危急。”

金銮殿上,满朝重臣机要,鸦雀无声,简直如同聆听一段神话传说。此“怪异”之论,闻所未闻者也。

钦天监正裘国师,出班诘难:“雪无情,我皇仁德宽广,天下大治。你的意思是天道不佑,才致凭空降下这些天灾人祸?”

三宝郎直陈根本:“吾皇仁德治国,天下无人不宾服。然而,招致天朝一切灾异的本源,实在皇都内城天心风水不尽完善……”

裘国师怒喝一声:“大胆草民,此天子禁术,皇都风水,又岂是你一介草民所能妄议?”

钦天监监副廖真遂出班发问:“雪无情,你妄议皇都风水,已是死罪,姑且不论。你既已谈起风水,可知穴有三吉,葬有六凶,山有五不葬等诸般宜忌。本官问你,什么是吉?什么是凶?你以大家博学自居,可知其中进退趋避之道?”

李云阁,鸿阁老一看这阵势,知道这是要考证此人学问术业,不仅为他暗暗捏了一把汗。

龙月儿看着三宝郎虽是不慌不忙,胸有成竹,还是为他紧张的芳心狂跳,一幅玉雕小瑶鼻沁出一层细密香津。

当今天子听闻雪无情对大内风水的质疑,心中不免隐隐不悦。

“风水之道,不过天地人三极一贯于天极之理。得天心旺运,日月星辰天光下照地穴,是为三吉。犯阴阳差错之弊,为六凶之第一。似阁下所言五不葬之地,不过童,断,石,过,独之形势而已。草民不敢说此乃三岁孩童即知之常识,但有几分天资,读过两页风水理论,谁人不知,何人不晓?你拿这些泛泛之谈,反当成你的立身安命之本。这难道不是欺君之罪吗?”

须知皇宫大内的钦天监,那可不是江湖平常的命卜相术之流。他们可都是经过全国选拔,有司命题,天子亲自监考,选出来的阴阳星历专家。

如今群臣见雪无情不仅对此试题,熟烂胸中,竟然说它是泛泛之论。如此,这些当朝顶尖臣工,包括当今天子在内,对雪无情究竟有多深的学问,愈发觉得难以测度。

裘国师一看雪无情来势,暗暗担忧,怕是仅凭监副廖真,蔡贤二人的学识,是奈何不了他的。

此刻,六部九卿官员,两院翰林学士竟无一人,出言诘难雪无情,仿佛深怕自曝其短,只好都作壁上观。更准确一点说,皆是想看裘国师的热闹。也是他平常仪仗天泽眷顾,独断跋扈,故而引起满朝文武怨念。

其实监副廖真,蔡贤二人心中亦是十分清楚。裘国师本想藉此事件,一举击溃新人雪无情,重新立个人威信,再获天泽恩宠。哪曾想,这位草民雪无情,竟有如此尖端精湛的天文星象学问?

裘国师脸上一阵红紫,一阵白。内心愤愤不服,决定拿出他师门绝学,挽回眼看就被雪无情,险险摔在尘埃的脸面。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