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第184章:朝堂风波。

六月十二日,阴。

这一日,杭州城跟以往没什么不同,大人物的紧张和忙碌,平民百姓不知道,也就跟他们没什么关系。他们该卖包子卖包子,该卖稀粥卖稀粥。

菜市场的布告栏历来是消息的集散地,一大早就围了人。识字不识字的人都有,不识字也没关系,反正有人念。

站在前面念布告的人,刚念了一半,人群里就炸了锅。

“金狗就这么厉害吗?”

“怎么可能。”

“慕容旋怎么可会输?慕容旋啊,难道不是江湖人称‘旋爷’的慕容大侠吗?”

“金狗跑到我们地盘上比试,我们还能输给他?我们的人也太菜了吧,”

“不服你去跟他比啊。”

......

更多的人,则不是不吭声的,看了之后,扭头就走了。

不吭声的人里,一部分是觉得这打打杀杀的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别一部分特别的人,是为这个结果震惊,一对一的单挑,慕容大侠居然会输。

慕容大侠都输了,他们这些虾兵虾将,闯江湖还有什么意思?不再犹豫了,还去从军吧,驰骋沙场,换一种活法。

这个消息,天未大亮,赵瑗就知道了。是皇帝派人传信给他的,除了一句慕容旋输了,没别的话。

由于一晚上基本没睡,赵瑗的精神看起来十分不佳。

夜飞看着软蔫蔫的主子问:“要不要小的去打听打听,当时的战况?”

“不用,不让我们知道我们就不用知道。”

赵瑗是骑马上朝的,他从十二岁起就开始进朝堂了,从来没有哪一日如今日这样觉得有些厌倦。因为他突然意识到,朝堂不是个好地方,是个颠倒是非黑白的地方。

这令他感到压抑。

一个女子拼了自己的性命去挽救别人的性命,结果却是要夫君把她休掉,这还有天理吗?

不久后,他的压抑感转化为了愤怒。

因为,在朝堂上,宋羿把昨晚在西湖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讲述了之后。还没等众朝臣议政,高高在上的皇帝平平稳稳地说:

“普安世子妃不守妇道,当众胡言乱语,妄言朝政,罚奉三个月,禁足十日;普安世子教管不利,禁足府内三日以思已过。”

这番话落之后,朝臣们面面相觑,有两个准备站出来,参奏女子议政,好比牝鸡司旦的御史,收住了迈出了一半的脚。

紫辰殿里,一时间静悄悄的。

站在后面角落里的赵琤想出来说句话,又觉得当众与圣上辩驳,有些不妥。他只是个四品的武将,勉强够资格进来听政,议政的事,还轮不上他。

郭思谨说的那些话,昨晚他就知道了。终于有人能理解他的心情,而且还是另一个世子的妃子。不禁令他感慨万千。

恩平世子赵渠是他的亲生儿子,还是第一个孩子。第一次抱他时候,已经三个月零五天了,看着襁褓里的幼儿,激动的心情无法言表。他把赵渠看成了自己生命的延续,他认为此生自己若是有完不成的心愿,就由他来替自己完成了。

圣上选子的消息传出后,他夫人很担心自家的孩子被选中,他却是盼着能够选中。

位置越高,可以做的事,就越多。男子汉大丈夫来到这个世上,就是要做出一番事业来的。

如他所愿,赵渠被皇帝看上,养育在了宫中。更加如他所愿,五年后,自己做了羽林卫,偶尔可以在宫中看到自家的孩子;八年后,做了羽林卫的首领,在宫中行走自由,几乎日日可以看到自家孩子。

和天下所有的父母一样,在赵琤眼里,赵渠无论是长相还是才干学识,那是绝对的出类拔萃,是同龄人比不了的。

既是如此,赵琤从来没有对儿子的竞争者赵瑗有任何恶念,从来没有一刻,哪怕只是一个细小的念头,想着去做对赵瑗不利的事。

赵琤的这种思想,很多人是不信的,也不能理解。曾不至一个人对他明示,或是暗示,对赵瑗做些什么,比如摔断腿了,碰着脑袋了,丢了一个手指头了等等。

天子那是一个国家的脸面,身体残缺不全肯定是不行的,就是脸上有一道治不好的疤,可能就与这个称号无缘了。

赵琤每次听到这类的话,他心里都很生气,这是对他,也是对他儿子的侮辱。

难道不通过这些方法,他儿子就得不了那个位置了吗?男子汉行事当光明磊落,这样得来的位置,坐得着吗?

可是这些情绪又不能表现出来,说这些话的人,都是赵渠坚定的支持者。一朝天子一朝臣,赵渠若是坐了那个位置,还需要他们的继续支持。

为此赵琤常常很郁闷,偌大的杭州城,偌大的朝廷,除了自己的夫人之外,别人都不解释他。以为赵瑗能全须全尾的活到现在,不是他没有搞过动作,是他没有机会,或是搞过失败了。

现在有人当着众人的面,当着他二十来个弟兄们的面,提到这个问题,而且是坚定的相信着他。这让赵琤感到欣慰,他觉得这些年自己的坚持还是有很多人看到的,只是那些人没有说出来罢了。

在赵琤思绪万千的时候,听到有人高声激昂地说话。

“圣上如此决定是否有失公允?在宋大人的叙述里,臣听到的是一个人解了众人之危,挽救了上百人的性命。城防军赶到是可以在短时间内,把刺客给剿了。

但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这个代价就是人命。刺客有两百多人,杀死两百多人,我们的人会有多少为此而身亡?而刺客也是圣上的臣民,他们也是在为国为民的在流血,甚至不顾生死。世子妃不但救了他们,还给他们另指了道路。

也许此刻就已经有人在募兵处候着了,也许将来的他们就是保家卫国的好儿郎,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其中的某个人会站在这个朝堂上,思考着怎样才能为天下苍生谋福谋生。”

是翰林院的秦观。

说起来同赵琤多少也有些关系,是他岳家大伯父的关门弟子。

赵琤在心里不禁为他的这番话叫好,昨晚派出去二十名羽林卫,只回来了十六名,其中两名还是重伤。如果能令那四位兄弟醒过来,不论任何人说任何话,他都会接受,就是管对方叫爹,他也愿意。

如果双方的厮杀再继续下去,回来的人可能更少了。

更何况普安世子妃说的话,并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话,那是极好的好。能让人活下来,还有什么话,比这话更好?

高坐上位的皇帝,扫视了一众臣子后,朗朗开口:“还有谁有什么要说的吗?”

刑部号称“刘法眼”的刘侍郎出列说:“臣认同秦大人说的话。”

皇帝问:“还有人吗?”

吏部的林侍郎出列说:“臣认同秦大人说的话。”

这一声,出乎众人的意料。秦观现在在普安王府里住着呢,替他们说话在情理之中,刘法眼一向跟赵瑗走的近,这个姓林的那是秦太师的人,怎么也替普安世子说话了?

林侍郎特别不想掺合,对自己没有什么益处的事,但没办法。昨日半夜里,宋羿把他从床上揪起来,告诉他,明日若是有人弹劾世子妃,让他站出来反对。

他连连称是。宋羿是他儿子啊,名义上的儿子也是儿子。

皇帝问:“还有人吗?”

众人相视一眼,再无人说话。

皇帝说:“秦爱卿明日启程去南粤府协助当地知府,推广经界法;刘爱卿继续查证去年未结的‘水井案’;林爱卿近几日把这三年的官员调动情况整理出来。你们都是见解独之人,能者多劳,多为朕分忧解难。”

这是明显的惩罚。三人立即跪地叩谢:“遵旨,谢主隆恩。”

皇帝问:“还有人有异议吗?”

朝堂上更加寂静,看再没人说话。皇帝接着说:“没有的话,我们进行下一个议题。”

至到辰时末散朝,赵瑗在朝堂上一句话未说。

他同众官员一起离开紫辰殿,在大殿前站了一会儿,准备去御书房时,安国公走来对他说:“昨夜之事,多谢世子妃了。”

赵瑗问:“什么事?”

“还不是韩如意那个不省心的。”安国公唉声叹气道:“以前一直把她当成小孩子,缺了管束,差点闯了大祸。以后再不能这样了,现在让她在家里抄书呢,这是对她最大的惩罚。”

赵瑗又问:“韩如意怎么了?”

赵瑗不是故意问的啊,他是真不知道,张伯没告诉他,皇帝没提,郭思谨也没同他说。赵瑗一直以为韩如意是去西湖玩,刚好与昨晚的人碰到一起的呢。

安国公低声咬牙切齿地说:“昨晚她去刺杀秦奸相了,还差点得手,幸亏世子妃阻止并解了围。”

赵瑗惊住了,急问道:“她在哪儿得的消息?他们去西湖是临时决定的,没多少人知道。”

“她在荣国公府上偷听到的。”说到这里,安国公低沉的声音更怒了:“她潜进了荣国公的书房,准备偷他那本《孙子兵法》。当时,荣国公正与人议这件事。

书房啊,里面藏了多少秘密,这件事要是抖出来,怎么收场。说韩如意别的什么都没看到,没听到,荣国公会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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