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第294章:宫宴。

赵瑗、赵渠和郭思谨三人入宴席,走的是皇帝上朝入殿的后门。这是赵渠出去迎接他们时,皇帝特意交待的,说是从正门走,一路官员行礼拜见的,给大家添麻烦。

虽然是低调低调再低调,他们刚出现在紫辰殿里,还未在皇帝那一桌坐下,已经被大部分的官员看到了。大家有意无意,有事没事的,都喜欢往皇帝在的地方瞄嘛。

皇帝远远的朝他们示意免礼,赵瑗还是对着他弯腰并拱手道:“臣见过爹爹。”然后又对太后皇后和贵妃行了礼。落座后,客套问好的话还未说完,安国公端了酒壶和酒杯走了过来。

他先是祝福和问候皇帝和太后,然后又对赵瑗说了几句辛苦以及赞赏的话。好不容易把他打发走,眼看着魏国公站起了身,像是要过来的样子。

皇帝低声对赵渠说:“一会儿若是有人问起我,就说我身体稍有不适,暂时去后殿休息了。让大家尽情畅饮。”又对太后说:“儿臣离开一会儿。”然后冲赵瑗递了个眼色,便起身离开。

赵瑗起身前,在桌下轻拍了一下郭思谨的腿,低声说:“等我。”站起来后,复又坐下,“别乱跑,就呆在这殿里。晚宴不结束,我就回来了。”这样他一回来,就立马能看到她。

皇帝离开后,皇后便失了兴致,加上看着扛着大肚子的郭思谨,极为不顺眼,可是当着太后的面,还要陪笑捡好听的说,实在难受。索性也寻了个理由离了席。

赵渠看着魏国公重回座位后,就端了酒杯去了他的桌上。

转眼间,热热闹闹的上席,只剩下来太后、郭思谨、张贵妃和刘淑妃。

三个女人都能一台戏,四个女人更是热闹。除了郭思谨不能饮酒外,太后和另两位娘娘都饮了酒,喝到兴奋处,讲起民间元夕夜的趣事,颇多感慨。一致流露出向往宫外生活的情绪来。

郭思谨疑心,这是太后故意把话题往这个上面扯的。后宫事务,虽然由皇后作主,但两位贵妃并未把皇后放在眼里,反倒是对太后很尊重。

平日里,太后若是说今年冬天真是冷啊,她们会接话,是啊,湖里的水都结冰了;太后说今年的好像不太冷呢,她们就会说,是啊,今年的貂皮大氅都未拿出来穿呢。

太后说宫外好,她们自然也是跟着说宫外如何的好。

郭思谨又想到了张伯说的阻力。

太后明显是其中的阻力之一,她不想让赵瑗当皇帝,她觉得普通人的生活才是最好的生活。她想让郭思谨在宫外过上,她向往的自由自在的日子。

与热闹的紫辰殿相比,御书房里的气氛有些沉闷。

赵瑗快速而又简要的把情况讲述了个大概。话刚落,候在门口的福全就提了食盒进来。

皇帝说:“私下里,也没那么多计较。边吃边谈吧。”

赵瑗急着走,哪里有心在这里吃东西呀。急忙说:“谢谢爹爹关心,臣不饿。”

“急什么,媳妇又跑不了。”

皇帝吩咐福全:“去问问太后和皇妃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吩咐人去做。茶宴结束后,让皇妃去永和宫里等,或是去慈安宫。”

现在酒宴还没结束呢,茶宴的时候,会有节目表演,大家一起守岁过子时。赵瑗看了眼更漏,差不多还有两个时辰。来的路上,还想着在御书房最多呆两刻钟。

十二年的相处,赵瑗对皇帝的脾气很了解,这个时候自己若是表现得猴急着要走,他一定会找理由再多留自己一段时间。

凡是没顺皇帝心意的人,皇帝都会让他不顺意。

桌上香味四溢的菜肴仿佛在对赵瑗说:别在心里打小九九,就你那点小心思,是瞒不过皇帝的。

赵瑗提起筷子,乖巧地笑道:“出门才知家里好,在外最是想念宫里的饭菜。”

皇帝没什么表情地说:“都是你的。”紧接着就说正事,“你方才提到的造大船,有特别的要求吗?”

皇帝是真心急啊!赵瑗把刚扒进嘴里的米饭,快速地咀嚼了两下咽了,又喝了一口汤冲了冲,才应话:“最重要的是坚固。臣在南粤府见的海船,用柚木做甲板和龙骨,用松木或是杉木做船体。经大风浪而不散架。”

皇帝思索了一会儿,接话道:“一个风浪过来,船体四裂,人掉水里直接冲走,还没开打,就败了。”

“臣是想,若是船够坚固,可以用船去撞击对方的船。金人十有八九不懂水性,掉水里生还的可能不大。”赵瑗顿了一下说,“就是不知道臣这个设想,能否行得通。”

皇帝眼睛一亮,停下了一直搓捻着的拇指和食指,激动地说:“这个主意好。行得通。”说完,对着门口高声喊话:“传吏部李尚书过来。”

听到外面有内侍应了声,皇帝收回目光,对赵瑗说:“这事交给李尚书的那个兄弟办,把他和他的人调到采石矶去。把钱知府重新调回去负责经界法。”停顿了一下,“他们两个人,估计都不太乐意。怎么说服他们心甘情愿接受御令?”

赵瑗没有任何思考地说:“把李来福官升至四品的壮武将军,封忠武候。查钱知府近五年的人际往来。”

皇帝呵呵笑:“查到他以为性命不保时,再让他去南粤任知府,还不得感激涕零。”提到查人审案,皇帝的笑意更深了,“荣国公这件事,你做的极好。艰难困苦的环境里,是能考验一个人的韧性和忍耐力。但更能检验一个人忍耐力的是,当他面对眼前的唾手可得的胜利成果,能否忍着双手不去收割。”

“是爹爹教育的好。”赵瑗认真地说,“反正刘跑跑又跑不掉,臣早晚还是会找他报仇的。”

赵瑗这看似孩子气的话,令皇帝哈哈笑出声来。皇帝知道,赵瑗如是说,就意味着他心里不再纠结这件事了。于是就结束了这个话题,说了别的:“二哥的亲事,我属意的原是魏国公的孙女。但目前这个状况,要依仗建康王家。”

“距离采石矶最近的驻军地是建康,王家在建康一呼百应,在关键时刻,是需要军民同心的。”赵瑗顺话说:“臣在太傅府里,见过两次王紫晴,相貌和谈吐均是上佳。”

皇帝“嗯”了一声后说:“你先用饭吧,刘尚书过来后,你同他打个招呼后便可离开了。”

赵瑗想说,臣不用跟他打招呼,臣可以改日跟他打招呼。开口的时候,想到了更好的说法:“爹爹跟外臣单独谈话,臣在这里,不方便吧?臣现在就走,到宴席上用饭。”说着,就把盘子里的菜放食盒里放。

越来越不争气。以前想法设法制造机会,讨好重臣的劲头哪儿去了?眼前多好的要机会,视若不见。皇帝冷冷地斜了他一眼,沉声说:“放下。再急,让你媳妇自己回去,今晚你在太庙里守岁。”

赵瑗忍不住一哆嗦,手里的盘子哐当滑了出去。为了表示他当下的行为,只是不小心,而不是被不让回府这事吓着了。

他笑着的对着门口的小内侍一招手:“把东西收了。”说着坐回了方才的位置,虚心请教道:“爹爹,有什么名目提拔王嗣同吗?”哼哼,再留再留,再留最多也是留到李尚书过来。

紫辰殿的酒宴撤了,摆上了元夕夜的重头戏茶宴。

太后例来是不参加茶宴的,在酒宴未结束前,就提前离了席,两位贵妃执意要送她,也跟着走了。

难得身边没人跟着,提醒她这不能做,那不能做。郭思谨招来了不远处的一个小内侍,交待了几句,便独自出了紫辰殿。

元夕夜里,没有月亮;天阴沉沉的,也没有星星。但并不黑暗。高挂的红灯笼把青石砖的地面映照成了暖暖的橘黄色。走出殿后,郭思谨才发现脸上凉凉的,抬头一看,原来是飘雪了。

零零星星的小雪花,在暖色的空中飞舞。

郭思谨想到了跟娘亲最后一次守岁时的情景,也是这样的天气。那时候娘的身体已经不好了,但她执意要到雪地里走走。郎中曾再三叮嘱,不能见风的。但看到她苦苦哀求的样子,自己和爹爹一起帮她穿了厚衣服,戴了帽子,扶她到院子里。

那晚把家里的风灯全燃着了,一共九盏,在外面蒙了红纸,挂在院子里的树稍上。

情景是那么的相似。

只是德清的院子,没有皇宫里的大;只是娘已经不在了。

郭思谨摸了摸肚子,自己也要当娘了呢。

她深吸了两口气。

不知道爹爹此时在做什么,是不是在想那个美丽温柔的女子。

宫宴名单拟的是有郭俭的,他以身体不适为由推辞了。郭思谨知道,他是不爱凑热闹,便也没多请求。

赵瑗从御书房里出来,看了一眼天空,就急步往前殿里跑,跑到紫辰殿的后门时,犹豫了一下。上前对立在两边的禁卫说:“紧事。”

禁卫刚让开道,赵瑗便冲了进去。

内侍宫女来来往往的摆着果盘,十来个朝臣三两一堆的坐在刚摆好的长桌后,低头切切私语。

殿里没有她。

赵瑗又仔细看了一遍。

她没在。

赵瑗招来离他最近的内侍,急声问:“见到大皇妃了吗?”这时小跑过来一个相貌清秀的小内侍,低下腰说:“皇妃娘娘自前门出了紫辰殿,她说想出去走走,让您回来了,在此等她。”

“再看到皇妃,让她在这里等我。”赵瑗说完,便朝前门跑去。

元夕夜的晚宴是很多人的盼望,不但是身份的象征,而且可以借机结交他人。

平日里上朝的时候,不能私聊;下朝后,匆匆四散,既使刻意的凑到谁面前,聊上两句,也仅是两三句话而已。四处都是人,说的多了有拉帮结派,逢迎拍马之嫌。下班后,又被高门厚墙所隔。

元夕夜的晚宴,自入宫到出宫,整整两个半时辰。想找谁说话,十分的方便,再加上是非工作时间,聊的都是日常,很容易加深感情。

在酒宴和茶宴之间的两刻钟里,虽然除了后宫,别处都可以走动。但大部人喜欢聚在紫辰殿前的广场上。一来显示自己安守本分,不四处乱跑乱看;二来人多的地方,容易听到消息。

赵瑗出了紫辰殿,看到橘黄色的光影里,人头耸动。不要说一眼,就是两眼三眼,也看不到要找的人。他正要折身去问门前立着的内侍,秦观走了过来。

“下官秦观见过大殿下,祝福殿下吉祥如意。”

三四个月未见,两个人的模样都有了不少的变化,均是清瘦了许多。

荣国公被关押后,秦观曾向赵瑗写过一封私信,大致意思是说荣国公之罪,死有余辜。但就这样让他死,也太便宜他了,不如让他戴罪立功,降官削爵后,把他打发到南岸去。又列举了荣国公以前的战功,说他能力还是有的,死了也有点可惜。

秦观这是想救荣国公。只要人不死,战事一起,准能得到重用。即使没有战事,濠州是刘贵的地盘,荣国公去了也吃不了苦。是他未来娘子的亲爹嘛,他还是非常关心的。

秦观一直没收到赵瑗的回信,在他忐忑不安,彻夜难眠时,收到了刘木兰的家书,说荣国公已经去濠州赴职了,官只降了一级,而且爵位也有望恢复。家人都很感谢他云云。

秦观以为是他给赵瑗的书信,启到了作用。对赵瑗的感激之情,不是一两句话能表达的。但他看出来赵瑗是在急着找人,此时不是多说话的时候,就上前问候一句。

赵瑗虽是心急,但有人打招呼,也不能掉头就走。于是客气地问道:“秦大人什么时候回杭州的?”

“前日回的,谢谢殿下了。”秦观立马又说:“殿下是不是在找皇妃娘娘?方才下官同娘娘说过两句话。后来,下官看到她顺着辇道朝宫门口走了。”

秦观没说把他知道的事情说完,是宋羿陪着她的往宫门口走的。官做久了,就知道哪些话能说,哪些话不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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