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册 第一章(下)胜利大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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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铜鼎被毁,甘柠真、海姬和鼠公公恢复了行动自由,继续向夜流冰扑去。后者被提炼内丹,早已元气大伤,移动明显变慢,在海姬三人的猛攻下连连后退。

阿凡提对我冷笑:“就算你不受四灵控制,但杀不掉夜流冰,始终难逃一死。最多再过两个时辰,四灵便要离体,到时大家只能任由夜流冰宰割。”

老狐狸说得没错,我虽然胸闷抓狂,还得当他的炮灰,去和夜流冰拼命。

在夜流冰的操控下,四周的梦境不断变幻,火海消失,时而化作莽莽密林,时而变成滚滚江河。夜流冰神出鬼没,千变万化,有时化身一棵大树,有时又沉淀在河底,变成一颗不起眼的鹅卵石子。要不是四灵和他有感应,我们根本找不到他。但如今,他只能被我们死死追杀。

时间无声飞逝,激战中,我蓄满混沌甲御术,一拳击向彩光闪烁的山崖。碎石纷纷化作粉末飞扬,一块小岩石变回夜流冰的模样,鼠公公立刻俯冲,犹如一枚疾射的花炮,和他撞了个满怀。不等夜流冰站稳,甘柠真和海姬一剑一刀,交叉击去,逼得他硬接。三人同时口喷鲜血,向后飞跌,情势惨烈之极。

彩光一闪,几道彩汁从生花妙笔笔尖喷出,在击中夜流冰的同时,化作闪烁的符篆。夜流冰仰天再喷出一口鲜血,身躯痛苦地弓成了虾米。我倏地逼近,混沌甲御术无声击出,轻轻落在他的后背。

夜流冰痛吼一声,向后飞出,身躯被打得近乎支离破碎。我长长松了口气,甘柠真三人再次包围住他,加上个虎视眈眈的阿凡提,此时此刻,夜流冰已经难逃一死。

夜流冰猛地冲天飞起,凄厉呼啸,一粒乌黑的珠子从眉心破出,不断扩大,化作了深不可测的梦潭,渐渐淹没了夜流冰。

“小心!”阿凡提如临大敌般退后,生花妙笔护住眉心,道:“他要施展催眠大法,全力一搏了!”

生死在此一举,我们四人同时向夜流冰扑去,我一拳直击他的面门。

夜流冰奇迹般消失在眼前,四周刹那间,变得空空荡荡,看不见任何人,阿凡提、海姬他们,全都消失了。

我茫然站立,空间仿佛被我一拳震碎,出现了一条条裂纹,轰地破碎,露出了一个熟悉的世界。

洛水悠悠,漫天飞雪。不知何时,我已经站在狮子桥上,衣衫褴褛,在寒风中抱住胸,冷得瑟瑟发抖。

洛阳的冬天,桥栏上覆盖着雪白的积雪,只露出灰黑的石狮头。我刚把老爸埋葬,已经饿了三天三夜。这个清晨如此灰暗,在桥头,乞丐们争抢救济粥,像一群贪婪的野狗。

“君子不食嗟来之食,不饮盗泉之水。”我嘴唇抖索着,一遍遍默念老爸的教诲。寒风中,涌动着诱人的粥香,一个劲钻进我的鼻子,我抽搐的胃。我上前几步,死死盯着乞丐们破碗里的白粥,心中又饥渴又痛苦。这么冷的天,我知道自己再不吃东西,就会死了。我咬咬牙,想着赶快离开,否则就会沦落成低贱的乞丐,但偏偏身体不听使唤,又向前走了几步。

“咣当”,乞丐们的哄抢中,一只破泥碗掉在地上,滚动着,落到我的脚边,一小滩稀薄的粥顺着破缺的碗沿,慢慢流淌。我喉头咕咚一声,蹲下身,双腿一阵发软。

真的好饿,就像一把钢刀狠狠刮着肚子,我痛苦地盯着白粥,尊严,难道比活下去还重要吗?我不懂,飘舞的雪花迷糊了我的视线,就像雪白的粥。好香,只要一点点,一点点我就可以活下去吧。

横地里,一个乞丐突然冲上来,抢过破碗,就往嘴里灌。盯着他涌动的喉结,我猛地狂吼,一脚踢中他的****,夺过碗,疯狂地舔着残余的米粥。几粒米更增饥火,我红了眼,不顾一切地冲向那几锅亮晃晃的救济粥。

从此我沦为了一个乞丐,开始偷,开始骗,开始抢。往事一幕幕在眼前掠过,我浑身发抖,忍不住一步步走向狮子桥头,泪流满面。

怪异的低吟恰好在此时响起,犹如一记鸣钟,将我惊醒。霎时,血河白骨涌上我的脑海,鬼魂纷至沓来,我心头猛地一凛,再看四周,哪里有什么洛河、狮子桥?漫天雪花消失得无影无踪。前方是深渊般的梦潭,我正一步步,向梦潭内走去。

不好!我一个激灵,急忙抽身后退。不知不觉,竟然中了夜流冰的妖术,被他迷惑了神智。反观四周,阿凡提盘膝而坐,生花妙笔抵在眉心,眼观鼻,鼻观心,似乎也在抗拒幻象。甘柠真她们倒是一点没事,一次次扑向梦潭,不知疲倦地猛攻。大概她们被四灵完全附体,不会心灵失守。而我保留了自我的意识,反倒受控。

梦潭忽然向我席卷扑来,梦潭深处,一点彩光闪烁。

我挥拳击向梦潭,梦潭倏地消失,眼前再次呈现幻象。对面,一个蒙面的白袍人随意一伸手,捏住拳头,反把我扔了出去。

“龙蝶,交出地图。”白袍人淡淡地道,在他身后,还有两个蒙面的白袍人,露出的眼睛冷冰冰的,没有丝毫感情。三个人呈丁字型,锁住我前进的路,每个人身上都透出强大的气势,宛如长河巨峰,压得我喘不过气。光是这份法力,就远远在我之上。

这难道也是梦潭弄出来的幻象?我使劲眨眨眼,四周山崖环绕,寸草不生,浓密的黑雾盘踞山头,不时传来一阵阵呜咽的阴风。我谨慎地退后,察看地势,脚下是一座吱吱呀呀的吊桥,一头系在对面血红色的峭壁上,来回晃动,两侧也没有护桥的绳索。桥下是万丈深渊,凄风愁雨,鬼哭狼嚎,犹如一座恐怖的地狱。

这个鬼地方,连个虫子、小鸟都没有,生灵完全绝迹。

一个白袍人漠然道:“再往后退,就是黄泉天了。龙蝶,念你修为不易,交出自在天地图,饶你不死。”

自在天的地图?我咽了口唾沫,又惊又疑,到底怎么回事?明知是幻象,但对方刚才接住我的一拳,却如此真实。难道我目前所经历的,是龙蝶的前世?

“你们到底是谁?”我喉头发干,问道。

“你不需要知道。”

“这里,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龙蝶,何必装疯卖傻?这里是红尘天和黄泉天的天壑处,你一路逃到这里,难道不知道?拖延时间对你没什么好处。你应该很清楚,得到自在天地图的人、妖,从来逃不脱我们的追杀。”

哇靠,这里居然是黄泉天的边上!我回头望去,吊桥的另一头,隐没在一条无边无际的血河中,白骨为舟,舟没有船底,一条条顺着血河,飘向茫茫深处,白森森的船上,木然站着一个个鬼魂恶灵。

身后传来白袍人的语声:“你不会活得不耐烦,去黄泉天找死吧?”

我扭头一摊手:“老子没地图,你逼我也没用。”心里暗忖,既然是前世的事,那就一定是幻象,但怎样才能破除幻象呢?三个白袍人邪门得很,法力和夜流冰在一个层次,也不知是哪里来的狠角色。

我身上立刻压力陡增,三个白袍人的气势不断攀升。我忽然明白,虽说是幻象,但如果我不反抗,一样也会死。假作真时真亦假,这才是夜流冰的催眠大法厉害之处。

“我把地图给别人了。”在对方的压迫下,我说话都变得十分艰难,也不知道当时的龙蝶是怎么应付的。难道他就此奔赴黄泉天,开始了转世?

“你是在找死。”居中的白袍人语声没有丝毫起伏,脚下生出一朵筋斗云,贴着桥面,急速飞来。筋斗云弥漫他的全身,白袍起伏,整个人化作了一朵白云。

“砰!”,我被结结实实地撞了一记,狂吐鲜血,抛向半空,但白袍人也浑身剧震,跟跄后退。筋斗云接触我的身体,碎裂成丝丝缕缕。另两个白袍人飞掠而来,试图抓住我。半空中,一张符篆从我怀里飘出,我下意识地抓住,用力扔向对方。

黑光闪烁,耳畔只听到一声厉吼,前世的幻象刹那敛去,化作黑魆魆的梦潭。

夜流冰在梦潭深处,满脸惊骇地盯着我。在我和梦潭当中,隔着一个布满黑色鳞片的婴儿,四肢扭动,正摆出一个奇特的造型。婴儿倏地化作一个黑鳞片的符篆,符篆中嵌着一双亮晶晶的黑眼睛,赫然是一个“定”字!

月魂忽然叫道:“原来这个符娃可以暂时停止对方的行动,相当于定身咒术!”

我恍然大悟,刚才迷迷糊糊中,我扔出符娃,暂时中止了夜流冰的妖术,才逃出前世的幻境。梦潭里的夜流冰,果然一动不动,被符娃定住。但他的眠术也在同一刻被中止。四周天旋地转,千万道裂痕纵横交错,遍布视野。轰然一声,梦的世界失去夜流冰的操控,土崩瓦解,自动破灭了。

我们脱离了梦境。

“大王!”远处传来如花的尖叫,夜色漆黑,山坡上,耀眼的火把密密麻麻,到处是妖兵妖将,目瞪口呆地盯着我们。

“画地为牢!”阿凡提第一个反应过来,生花妙笔急速划过四周,彩色的壁垒层层升起,把妖怪们拦在外面。

夜流冰还是一动不动,黑色的梦潭已经缩小,刚好罩住他全身。甘柠真三人再次向他扑去,到了面前,忽然身形一滞,沉重喘息。龙角、雀羽、鬼壳纷纷褪去,三人仿佛虚脱,个个脸色难看,四肢颤栗。我低头瞧手背,上面的白虎纹图越来越暗,最终化成几滴彩汁,渗出手背,滚落了下来。

“四灵附体的时限到了。”阿凡提闷声道,生花妙笔一甩,彩汁化作一长串符篆射向夜流冰。咣的一声,梦潭把符篆悉数震飞。

孙思妙站在阿凡提身后,抱着他的师妹,眉头微皱:“现在怎么办?这样都杀不死夜流冰,以后更没机会了。”

“我们先告辞!”我目光一掠,当机立断。我们此行的目的是救出鸠丹媚,夜流冰生死只是其次。何况符娃的效力有时间限制,夜流冰随时会恢复行动自由,再加上手下这么多妖怪,不逃就是傻瓜。

阿凡提眼神阴沉,我也不管他,反正大家相互利用,只是一场交易。我拉起甘柠真三人,吹出吹气风。

“小无赖,我实在打不动了。还是别让我们拖累你。”海姬颤声道,浑身香汗淋漓,金发蓬乱地散在肩头。鼠公公干脆昏迷了,甘柠真倒是强悍,目光冷静,手持三千弱水剑,就是持剑的手微微颤抖。

“海姬,别说啦,我们要么一起活,要么一起完蛋!”我心疼地吼道,左臂把海姬搂在怀里,她嘴角露出一丝凄楚的笑容,反手抱住我,头软弱地伏在我的胸膛。

阿凡提的画地为牢十分神奇,外面的妖怪闯不进来,里面的人可以自由出入。抓起符娃,我正要向外冲,阿凡提突然道:“把符娃送给我,作为交换,我带你们从秘道逃走!”

我一愣,阿凡提平静地道:“既然这次杀不了夜流冰,当然只能选择放弃。”

我佩服得五体投地,老狐狸拿得起放得下,绝不被仇恨蒙蔽理智,光是这份心态就够我学的。我毫不犹豫地把符娃交给他,阿凡提目光中同样流露出欣赏之色,点点头:“好!当断则断,是个人物!”

我微微一笑,只要能活着逃出去,身外之物算什么?人为财死的道理我还清楚。阿凡提收好符娃,生花妙笔在地上画出一扇门,拉开门,下面现出一条幽深迂回的地道。我们陆续进入地道,门关上的一刻,夜流冰恰好破潭飞出,真是险之又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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