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册 第二章 故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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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塘,位于清虚天东南面,也是清虚天和红尘天的天壑所在地。离开破坏岛三天后,我赶到这里,打算从红尘天绕道去罗生天。

路边百花烂漫,草长叶翠,燕莺在高高的枝头啾鸣出鲜亮的春光。芙蓉塘附近,人头撺动,歇脚的十多个石亭子里坐满了人,三五成团,高谈阔论。碧蓝的晴空中,不时飞掠下一头头奇禽异兽,背上骑着服饰各异,佩刀带剑的男女,似是来自清虚天各个门派。

我暗自诧异,怎么这么热闹?简直像个嘈杂的大集市。幸好我以息壤改变了形貌,体态肥胖,面容浮肿,不怕被人认出来。绞杀变成了拳头大小,趴在我的肩头,目光闪闪地盯着众人和怪兽,贪婪地舔着嘴唇。

“依我看,破坏岛一战,公子樱必然占了上风。”大声说话的是一个枣脸大汉,一脚高踏在路边的栓兽石墩上,单手叉腰,唾沫横飞。瞧见众人纷纷向他看去,枣脸大汉更起劲了,拍了拍健壮的胸脯,嚷道:“不然的话,楚度那个魔头怎么会甘心退走?”

“这可不一定。”八角凉亭里,一个身穿牡丹雪纺红肚兜的女子对枣脸大汉抛了个媚眼,嗲声嗲气地道:“要是公子樱占了上风,早趁势杀了楚度,岂会放虎归山?我看多半是楚度赚了点便宜。”眼波四下里一飘,滑溜溜得让人触不到。

枣脸大汉瞪了女子一眼:“公子樱是谪仙般的人物,怎么会败给一个下贱的妖怪?分明是他心存仁厚,不愿杀了楚度挑起魔刹天与清虚天的战火,才饶了对手一命。”

我心里有些糊涂了,听他们的口气,似乎公子樱和楚度谁也没死。又听那个女子冷笑:“公子樱不愧是清虚天第一人,被楚度杀光了九大名门掌教,还大仁大义地放过楚度。佩服,佩服啊。”

听出了言语里的讥讽,枣脸大汉脸憋得发紫,偏又发作不得。我瞧着女子顾盼撩人的眼神,不由得想起一个妖怪,当下目光凝聚气象八术中的“轰”字术,直射对方。

视线中,女子的肌肤顷刻透出了燃烧的火焰。她如遭雷轰,惊叫一声,向我这个方向望来。这时我早已施展刺字诀,遁入正午灿烂的阳光中,她察觉不到敌人,脸上不自禁地露出一丝畏惧。

真的是赤练火!我直咂舌,她可真是胆大包天,这种时候还敢来清虚天捣乱。幸亏我收回了刚练成的神识气象术,否则她不但肉身被轰,体内苦修的精火也会被神识气象术独特的性质吞噬不少。

神不知鬼不觉,我浮出日辉,混入人群,换了一个靠近赤练火的位置。昔日的劲敌,如今连我一招也接不下来,我也没觉得有什么欣喜。跟随楚度一路挑战清虚天各大名门,早让我眼界大开,生出凌绝顶而小天下的心胸。

“你不是人!”上空,陡然传出威严的喝声。一头雪白的怪兽扑扇巨翅,从云端里急速飞下,落地时,轻如鸿毛,不带起一丝风声。

怪兽皮色如玉,羊须象鼻虎爪,头生双角,双目红如玛瑙,凸出嘴唇的几十根獠牙像银子般闪闪发光。深洞般的鼻孔一吸一吐,卷起阵阵狂风。兽背上,架着华贵的冰蚕丝软兜,一个头戴琉璃凤冠,宝相庄严的美丽女子端坐在软兜上,手持玉拂尘,目光紧紧锁住赤练火,不怒而威。

“恭迎碧落赋的冰镜护法。”见到女子,许多人纷纷躬身行礼。我细看了冰镜几眼,心中奇怪,碧落赋的护法也赶来天壑,到底出了什么大事?

“你不是人。”冰镜冷冷地看着赤练火,重复道。众人迷惑不解地望向赤练火,低声议论。

赤练火恢复了从容的神色,目光一转,笑意盈盈:“原来是碧落赋的冰护法大驾光临。我只是夸赞了公子樱几句,冰护法不必动怒,侮辱在下吧?”

冰镜像一个玉雕的菩萨,面无表情:“大胆妖孽,还不跪下束手就擒?”声音刻板,严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赤练火继续装糊涂:“哦,碧落赋是说不得的。好,我改口还不行吗?破坏岛一战,公子樱大发神威,赶走魔主。碧落赋天下无双,清虚天永垂不朽!”

冰镜冷冷一哂,拍了拍座下怪兽。怪兽的额头猛然绽开,爆出了第三只眼。这只眼睛没有瞳孔,纯白不带一丝杂色。眼内射出一片乳白色的光华,罩住赤练火,后者闷哼一声,肌肤层层脱落,露出熊熊燃烧的火焰胴体。

我讶然道:“这是什么怪兽,竟然逼得赤练火现出原形?”

月魂道:“是上古奇兽避邪,它最能感应妖气,算是妖怪的克星。你也要小心一点。”

说话间,避邪的第三只眼向我这个方向望来。我心中微微一动,冷笑道:“既然如此,那就留它不得了。乖女儿,准备饱餐一顿吧。”

绞杀兴奋地呜咽一声,蠢蠢欲动。

“她是妖怪!”枣脸大汉瞪着赤练火,如梦初醒地喝道,四周围,无数敌意的目光投向赤练火,人群微微骚动,不少人跳出来,把赤练火团团围住。

赤练火一言不发,顷刻化作三头六臂,冲向人群。对面的几人躲闪不及,被她烧成几团焦炭。

“避邪,你来对付她。”冰镜飘下兽背,怪兽避邪低吼一声,卷曲的象鼻忽然抖得笔直,“呼”,一片冰澈透骨的白气从鼻孔喷出,罩向赤练火。白气过处,滴水凝冰,空中结出霜露,将赤练火击出的火焰冻熄。

赤练火向后飞退,避邪穷追不舍,猛扑上去,利爪丝毫不怕火焰,速度惊人,抓向赤练火。“呲啦”一声,竟然被它从赤练火肩头撕下一团烈焰。

人群里,突然窜出一个老头、一个老太,正是古里、古怪。他们化作呼啸的风火双轮,冲向避邪。避邪头也不回,象鼻向后甩出,欲卷住风火双轮。“轰”的一声,避邪的象鼻被风轮缠住,绞成麻花,火轮趁势狠狠砸中娇嫩的鼻尖。避邪痛吼一声,反身扑去,风火双轮在空中滴溜溜一转,飞向赤练火。

脚踏风火轮,赤练火迎向避邪,挥舞三头六臂,一道道狂风烈焰铺天盖地,压得避邪连连怒吼。风轮掀起一道庞大的龙卷风,裹住避邪,转得它晕头转向。“砰”火轮趁势飞出,拐了个弯,狠狠砸在避邪的屁股上,顿时烧焦了一块。

“避邪,退下!”冰镜见势不妙,急喝道。赤练火怎肯放过这个机会,死死缠住避邪,风火双轮在空中忽快忽慢,诡异变向,一次次砸中避邪。

趁双方激战,得到我命令的绞杀变成苍蝇大小,闪电窜出,穿过熊熊呼啸的风火,钻入了避邪的鼻孔。

“小心!”即使在混乱中,冰镜的目光依然清晰捕捉到了绞杀。但已经来不及了,避邪凄厉惨叫,在地上疯狂打滚,又猝然僵硬不动,丰满的血肉急速干瘪,皮色变枯,很快只剩下一张薄薄的皮。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赤练火也愣住了。绞杀变成蚂蚁一般大,从薄皮下悄悄爬出。

“孽畜,哪里逃?”冰镜厉喝一声,飘然跃起,玉拂尘击向绞杀。我心道这个女人眼睛好尖,刚要出手拦阻,绞杀“呼”地涨大,触手喷出一片乳白色的冰气,将玉拂尘震开。

我吃了一惊,吞噬了避邪的绞杀又变得有些不同了。除了能喷出和避邪相像的冰气,它的脸开始像一个小女孩,璀璨如星的双眼上生出了一对弯弯的新月眉,充满了邪异的魅力。

“真的好好吃哦,爸爸,我忍不住了。”绞杀舔动唇边的鲜血,闪过冰镜,向人群中的珍禽异兽扑去。一时间,人仰兽翻,混乱不堪,惨叫声此起彼伏。

螭在我的神识里打了个寒战:“好厉害的怪物!哪个神兽遇到它只好自认倒霉。”

“绞杀又强了很多,看来每次吞噬神兽,都会助长它的妖力。”月魂沉吟道:“真是非常奇特的进化方式。”

不一会,地上横七竖八躺满了干瘪的兽皮。众人纷纷怒喝,围追堵截绞杀,却连它的影子也摸不到。绞杀就像一个嗜血的幽灵,行踪诡异飘忽,转瞬间,又有几头异兽伏尸。不少人驾着坐骑慌乱逃向天空,赤练火也趁乱想溜,被冰镜强行截住。

风火双轮卷起狂暴的飓风烈焰,罩向冰镜。后者抖出玉拂尘,如同一朵冰雪菊花在半空绽开,尘丝刺入旋转的飓风,破开无数孔洞。飓风立刻像泄气的皮球,急剧变小。烈焰也被尘丝放射的寒气冻结,渐渐微弱。

“尔其静也,体象皎镜,是开碧落。”冰镜肃然吟道,一掌拍去,赤练火方圆一丈内出现了一个圆形的明澈光斑。光斑不断收缩,赤练火被死死束缚在光斑内,试图挣扎出来。风火双轮“砰”地砸落在地,变回古里、古怪的样子,浑身剧烈抽搐。

碧落赋的秘道术果然神妙,再不出手,赤练火他们多半凶多吉少。想起赤练火阻止我去飘香盛会的善意,我略一沉吟,施展刺字诀,遁入光斑。

一进入光斑,我浑身酸软,手足刺疼,仿佛要被明亮的光华融化。封字诀心随意动,将不断收缩的光斑向外推开,我双手各抓住赤练火、古里古怪,冲出光斑,旋风般掠入人群。轰字诀下,****被纷纷撞飞出去。叫上绞杀,我全速飞向天空,几个起落,把尾追的人远远甩在后面。

被我抓在手里,古怪一路惨哼,口吐白沫。我赶紧找了一片隐秘的丛林落脚,放下了他们。

“爸爸,我吃得好饱,想睡觉。奇怪,我很少瞌睡的呀。”绞杀摸着滚圆的肚子,眼睛惺忪,像是喝醉了一样。不等我细问,绞杀收缩身形,跌跌撞撞地钻进我的耳孔,陷入了昏睡。

赤练火对我深深一揖,柔声道:“多谢恩公相救,我等不胜感激。” 目光流波,绽出一个娇柔的笑容:“恩公应该不是魔刹天的吧?否则以这样的身手,早成为声名赫赫的妖王了。”

这个女妖戒心很重,我救了她,反倒要打探我的虚实。我干笑一声,似是而非地答道:“隐姓埋名也不是什么难事。”

古里和古怪咬了一阵耳朵,古里瞪圆了眼,围着我瞅了好半天,失声怪叫:“原来是你啊!小姐,他是林飞!”

“小姐,他是林飞!”古怪干巴巴地重复道。古里狠狠瞪了古怪一眼,酸溜溜地道:“你倒是记得这小子,被他抓住手里一定乐坏了吧?你看他现在这副丑样,八成是勾搭了哪个有夫之妇,被捉奸毁容了。”

我情知是在古怪身上暴露了身份,以她的体质,立刻能感应出我体内魇虎眼珠的威力。我故作不解:“林飞我倒是听说过,他和我长得一样吗?”

古里的手指几乎点在了我的鼻子上:“你可真没良心啊。小姐为了打探你的消息,才主动领命,潜入清虚天,差点命都丢了。你倒好,装傻充愣。”愤然道:“小姐,我们走,别理这个混蛋了。”

赤练火神色复杂地看着我,许久,涩声道:“林公子,真的是你吗?”

我苦笑一声,恢复了原形:“如果是昔日的小红问我,那我当然是如假包换的林飞了。”

赤练火眼中闪过一抹惊喜之色:“多谢你救了我。魔主大人说你一定还躲在清虚天避风头,果然没有料错。林公子,你现在的法力可厉害得紧,都能媲美妖王了。”

“楚度和公子樱一战,究竟结果怎样?难道两人握手言和了?”

“没错。魔主大人与公子樱战成了平手,还代表魔刹天,许下与清虚天十年互不侵犯的承诺。”

我心生狐疑,楚度做出这个承诺,难道是想腾出手来干别的事?或是与公子樱一战,楚度受了重伤,所以不得不签订城下之盟?不过以楚度当时的糟糕状态,还能和公子樱打成平手,显然他的真实实力强过了对方。

赤练火微微一笑:“其实战和是最好的结局。如果公子樱落败身死,恐怕整个清虚天都会不顾一切地杀向魔刹天,白白便宜了那些坐山观虎斗的人。”

我心中一动:“你的意思是?”

“魔主大人的用心,我们不敢妄自揣测。”赤练火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魔主大人这次派我潜入清虚天,除了察看各派虚实之外,还特意嘱咐我寻访你的行踪,让我带一句话给你。”

“什么话?抓我回去?那要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魔主大人说,你迟早会去找他的。除了他,北境没有一个人可以接近沙罗铁树。”

“没有人可以靠近沙罗铁树?”我心头一震,明白了楚度的意思。要解开老太婆师父的毒咒,就必须要有沙罗铁树的树根,我不得不主动送上门,前往魔刹天鲲鹏山脉的沙罗峰顶。

赤练火道:“沙罗铁树有一种可怕的魔力,除了天定的魔主,哪怕法力再强的人、妖接近它,也会化为灰烬。否则任何一个妖怪都可以在树下坐等铁树开花,冒充魔主了。”

我暗暗头痛,这么看来,偷偷溜上山挖树根是不可能了。但既然沙罗铁树无法靠近,楚度又为何告诉我树根可解毒咒呢?岂不变成了一句废话?

赤练火忽然问道:“林公子来芙蓉塘,是打算去红尘天观看清虚天与罗生天三年一度的法术比试吗?”

我微微一愣,难怪这里的天壑挤满了人,原来都是去看法术比试的。想来清虚天、罗生天十大名门的人已经提前赶去。“那我也凑个热闹吧。”我兴奋地道,心头一下子火热,到了红尘天,说不定还能见到失散的三个美女。

古里挤眉弄眼地道:“清虚天八个名门掌教死在魔主大人手里,实力骤损,这次和罗生天比试,他们要栽大跟头啦。”

“那到未必。”我沉吟道:“死去的名门掌教必然早已选定了继任人,相信新掌门的实力不会差到哪里去,何况双方比试,掌教不见得会亲自出手。”

古里一翻白眼:“清虚天现在连十大名门都凑不齐,还谈什么新掌门?白云涧的司马胖子临死前,就解散了整个门派。破坏岛的拓拔峰根本没有指定下一任掌门,他死后,众弟子纷纷投靠碧落赋与星谷,第二名门从此烟消云散。”

“破坏岛竟然完了?“我喃喃地道,不敢相信古里的话,但同时也深深了解拓拔峰的心意。他不希望后人再像他那样,背上一副沉重的枷锁。

“彻底完了。”古里显得幸灾乐祸、

赤练火欣然道:“我刚好也要回红尘天,如果公子不嫌弃的话,不妨同行。”

我犹豫了一下,婉言拒绝。和她走在一起,引来楚度就麻烦了。这一次我出手救她,也算还清了过去欠下的人情。

赤练火目光中闪过一丝幽怨,随即又笑语晏晏,宛如常态。

古里气势汹汹地嚷道:“你小子,法术厉害了就翻脸不认人?枉费我家小姐对你一片赤诚!”古怪也依样画葫芦地念道。

“我是担心给你们小姐带来不便。”我不再废话,驾起吹气风,飞速离去。半途中,我运用息壤,再次改变了形貌。

第二天,就是十五月圆之夜。中午时分,芙蓉塘附近已被挤得水泄不通,到了黄昏,还有不少清虚天的人陆续赶来。

芙蓉塘的另一边,隐没在茫茫虚空中。暮色渐浓,月亮挂在树梢上,宛如一个淡白色的剪影。芙蓉塘上,水光暗沉,密密麻麻的蜻蜓四处飞舞,像浓厚的乌云遮住了上空,翅膀嗡嗡的扇动声几里外都听得见。

我混在各派的人群里,听他们谈论昨日鸡飞狗跳的混战。冰镜面沉似水,独自站在塘边,似乎心情不佳。

“昨天救走妖孽的那个人,到底是谁?”一个老者抚摸着颌下三缕须,沉思道:“看他的身法,倒是有点类似补天门的秘道术。却又似是而非。”

我刻意压低喉咙,嘶声道:“不会吧,补天门里可都是女人。昨天最后出手的那个像是男人。”

身边一个敦实的壮汉抢白道:“妖怪们个个变态,男妖变化成女妖也大有可能。比如楚度,谁知道他是男是女?说不定早就为了练成妖功,挥刀自宫了。”

“还有许多妖怪喜欢生吃活人,杀孕妇取胎儿来炼丹服食,增强妖力。”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唾沫横飞,纷纷痛斥魔刹天的妖怪罪行。到最后,连妖怪早上不漱口,一胎生七八个都变成了一种邪恶,听得我啼笑皆非。

“妖孽都该死!”冰镜突兀地道,引来周围一片喝彩声。

月魂轻轻叹了一口气:“魔刹天与清虚天相隔的,又岂止是天壑?楚度的力量再强,也打不破那些看不见的天壑吧。”

我望着清虚天众人义愤填膺的神情,暗暗摇头。哪怕楚度一统北境,也改变不了人、妖彼此敌视的局面。

这时,金黄色的满月渐渐升到了半空。芙蓉塘里,冒出汩汩的水泡。清香四溢,一枝枝绯红色的荷苞从水下探出,露出尖角。半空飞舞的蜻蜓纷纷扑上去,停在荷苞尖上。娇嫩的荷苞层层绽开,露出乳黄色的莲蕊。蜻蜓低头吮食莲蕊,体形疯狂暴涨,变得和老鹰一般大小。

一座奇异的牌门从芙蓉塘对面的虚空中浮出,牌门由几百个空心的巨大圆环拼嵌组成,圆环晶莹剔透,光华流溢,牌匾上刻着紫色的“环门”二字。

“哗啦啦”,千万只蜻蜓从荷蕊上窜起,向环门飞去。众人纷纷跳上蜻蜓,从牌门的圆环内径直穿过。我也踩上一只蜻蜓的背,飞过了环门。时隔经年后,我终于重新踏上了红尘天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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