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太后话音一落,皇帝愣住了,司马善更是瞪大了眼,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下意识转头朝司马嵘看了看,这么多年来习惯了由他拿主意,冷不丁提到终身大事,依然想看看他的意思。

这一幕落在皇帝眼中,皇帝眉目微动,也不着痕迹地朝司马嵘看了一眼。

司马嵘心里一禀,都知圣心难测,他再聪明,此时也有些把握不准皇帝的心思,只好恰当地露出几分诧异的神情,随即似恍然大悟,朝司马善笑了笑:“皇兄的确到了成亲的年纪了,恭喜皇兄!”

司马善见他眼底的笑意中透着些调侃,顿时觉得不好意思,忙端起茶盏掩饰。

太后见他微黑的脸上浮起一丝红晕,大乐:“瞧瞧!竟然害羞了!”

皇帝也笑起来,转头问太后:“母后可是有合适的人选了?”

“倒是的确有一些,不过毕竟是皇子娶妃,马虎不得,还需好好斟酌,再三挑选才是。”太后命人取过一些世家女儿的画像,其中都标注了各自的脾性喜好家世等,又道,“皇上若是得空,不妨替善儿挑一挑。”

司马善顿时有些坐立不安。

司马嵘想到下一个恐怕就轮到自己了,心中不免有几分担忧,抬眼见皇帝与太后已经兴致勃勃地看着画像商讨起来,又有几分不痛快。

皇兄自幼丧母,再加上生母地位低下,在宫中时就受尽冷眼,皇帝与太后更是鲜少问津,后来去了封地,更是无人驱寒问暖,虽说早就到了议亲的年纪,却始终不曾听皇帝或太后提过只言片语。

自己虽然是皇后嫡出,可久病缠身,境况与皇兄何其相似?

如今自己身子好了,皇兄在封地也有可用的兵力,太子被废,新储君尚且未定,他们这时想起给皇兄定亲事了,要说没有目的,他都可以将脑袋割下来做酒壶。

司马善到底是个粗人,起先还伸着脖子偷瞄画像,待到瞥见司马嵘微垂着眼睫,才后知后觉发现他紧绷的唇角透着几分熟悉的冷意。

太后那边看了半晌,最后终于挑出几个满意的,笑着朝司马善招招手:“善儿,你过来瞧瞧可有特别中意的。”

司马善顿时绷紧了心神,有几分期待,又有几分忐忑,走过去随意瞟了两眼,点点头含糊道:“都不错!”

太后呵呵一笑:“谢家娘子如何?谢卓的才干气度天下皆知,谢娘子是他唯一的嫡女,才情品貌自然不错,不知你喜不喜欢?”

司马善脸色顿时又红了几分,窘迫地挠挠脸,瞄一眼风姿犹存的太后,又瞄一眼眉目俊逸的司马嵘,再想一想谢卓的风采,原本只有几分传神的画像骤然变得具体明朗起来。

唔……既然是谢家的,那定然相貌不错,至于才情,横竖自己是个粗人,倒是无所谓了。

“回太后……”司马善哼哧哼哧道,“一切但凭父皇与太后做主。”

司马嵘迅速抬眼朝司马善看了看,垂眸掩住一闪而势的笑意。

不想皇帝却微微蹙起眉头,眼底也添了几分凝重。

他对于太后总想着谢家的女儿有种发自内心的抵触,而且司马善一旦娶了谢氏女,势必彻底与司马嵘连成一气,若司马嵘是太子倒也罢了,可眼下太子人选未定,他始终不愿意看到儿子们结成派系。

皇帝思及此处,连忙开口:“善儿整日舞刀弄棒,文采怕是连谢家娘子的一半都比不上,这勉强凑成一对,怕是容易话不投机。依朕看,还是桓家娘子更合适。”

司马善心头一跳,桓家世代习武,万一桓家娘子是个五大三粗的母老虎可如何是好?虽说画像上瞧着还不错,可性情恐怕不那么好对付吧?更何况,若是能与皇弟亲上加亲,岂不是好?

司马善朝司马嵘投过去求助的一瞥。

司马嵘一手拢在袖中,在皇帝看不见的角度冲他比了个拖的手势。

司马善迅速收回视线,咳了一声,露出十分的不好意思,故作羞窘道:“此事由父皇与太后定夺便是,儿臣来京中已有一段时日,封地那边……”

皇帝一听,微微松了口气,笑起来:“善儿所言极是,也该回去看看了,亲事怕是一时也定不下来,即便选谢家娘子,也得等谢卓归京再行商议。”

谢卓如今领兵在外,虽说有不少捷报传来,可毕竟战事还未结束,太后这么一思量,不由也缓了心思,对皇帝的话自然万分赞成。

用过午膳,二人出了皇宫后同乘一辆马车,司马善总算是长长松了口气,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苦着脸道:“这么突然,一点准备都没有。”

司马嵘斜睨他一眼,笑起来:“太后与皇上不可能一条心,这亲事没那么容易定下来。”

司马善又是后怕又是不甘,咕哝着问道:“谢家娘子与你长得像么?”

司马嵘哭笑不得:“我到哪里去见她?不过舅舅与舅母都生得不错,你放心好了。不过,你若是真看中了她,这亲事就必须拖着,否则皇上必然给你指桓家娘子。”

司马善吓一跳,连连摇头:“也不知皇上怎么想的,让我再娶个舞刀弄棒的回去,难道成亲后整日打架么?”

“皇上是怕你与我亲上加亲,合起伙来算计他。”司马嵘嗤笑一声,眼底有几分寒意。

司马善啧了一声,嘿嘿笑起来,压低嗓音鬼鬼祟祟道:“即便没有亲上加亲,这不也在算计么?”

“此一时彼一时,桓家与我们素无交情,待你娶了桓家娘子,一旦桓氏横加插手,事情就不好办了。”

司马善神色凝重了几分,点点头,因皇帝的算盘,心底有几分寂寥,只是生在皇家,这些都是不可避免的,他也早就习以为常了。

司马嵘在他肩上拍了拍,安慰道:“不要紧,或许等不了多久了。”

司马善释然一笑,又敛了神色朝他看一眼:“你如今身子已大好,亲事恐怕也离得不远了。”

司马嵘在宫里就已揣着这心事,眼下再让他一说,更是思绪沉沉,冷着黑眸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过了几日,司马善的亲事依旧没有着落,他也不知该失望还是该松一口气,想了想,觉得松口气的成分较多,不由对自己的身份有些自嘲。

归期已定,他与司马嵘道了别,收到司马嵘的一堆嘱咐,只觉得寒冬腊月也是暖意融融,最后冲他爽朗一笑,带着自己的护卫返回封地。

司马嵘已将王府中的仆婢护卫梳理过,该留的留,该遣的遣,最后只剩下管家与零星几个耳目,故作毫不知情留下了,算是全了皇帝的面子。

王府逐渐掌控在司马嵘自己的手中,王述之翻墙的次数明显增加,只是依旧不方便久留,对此王述之颇为不满。

入了寒冬,太后再次将司马嵘召进宫中。

司马嵘每次面圣都会偷偷观察皇帝气色,隐约猜到些此行的目的,不由打点起十二分精神。

太后与他说了会儿闲话,让他陪着自己去园中转转,压低嗓音语重心长道:“嵘儿,你我在这深宫中,最大的倚仗不是皇上,而是谢家,你可明白?”

司马嵘不奇怪她忽然说这些话,反倒是奇怪她竟然能忍到现在才开口,便轻轻笑了笑:“太后所言极是。”

太后对他的态度颇为满意,又叹了口气:“当年你母后入主中宫时,谢家是何等荣耀,可是后来庾氏上位,你又……”

司马嵘忙安慰道:“孙儿如今已经大好,庾氏也得了报应,太后当放宽心才是。”

“是啊!”太后点点头,眼角有些湿润,“身为太后,竟要对皇后处处退让,说到底,我毕竟不是皇上的生母,不得不仰人鼻息。好在如今你回来了,谢家又有希望了!”

司马嵘抬眼,看着巍峨的宫墙出神。

太后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北方:“你舅舅应当也快回来了。”

“是。”司马嵘低声回应。

太后转向他:“皇上的身子愈发不好了,我知道你是个有成算的,可还是不得不提醒你,要早做打算。如今你每日闭门谢客,虽做得好看,可也要当心过犹不及。”

司马嵘与太后到底有几分孺慕之情,再加之利益相关,虽不想与她细说,可还是愿意给她宽心,遂笑道:“太后不必过于忧虑,父皇身子不好,儿子最该做的便是尽孝道,此事急不得。”

太后欲言又止。

司马嵘压低声音:“太后只管等着看,毅王操之过急了。”

太后见他胸有成竹,想了想,最终还是忧心忡忡地点了点头。

司马嵘告别太后,刚回到睿王府,就听管家前来禀报:“今日陆大人前来拜访,老奴算着他已是第三次上门,不敢轻易回绝,便让他稍坐了片刻。陆大人没等到殿下,后来又回去了。”

“他有说所谓何事么?”

“那倒没有。”

司马嵘转身,冷冷地看着他:“这才多久,你就敢擅做主张了,我的吩咐都是耳旁风么?”

管家心下一颤,忙跪在地上:“老奴该死!老奴见他三番四次投拜贴,怕他有重要之事面见殿下,这才……”

“放肆!本王让你解释了?!”司马嵘垂眸看着他,目光如同寒冰利箭,“本王久居宫中数十载,后又在景王封地养病,这才刚回京,陆大人找本王能有何要事?!”

“老奴该死!老奴该死!”管家额头直冒冷汗。

司马嵘看了他一会儿,波澜不惊道:“起来罢,再擅自揣摩本王的意思,这府中就该换人来打理了。”

管家暗暗吁了口气,以额点地:“谢殿下!”

正要起身,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忙转头看去。

门房处匆匆赶来的仆人看着跪在地上的管家愣了一瞬,忙走到司马嵘面前,急急道:“殿下!宫中派人传来消息,皇上晕倒了!”

司马嵘几不可见地挑了挑眉,迅速道:“快备马车,本王即可入宫!”

很快,皇帝再次昏迷的消息在朝中悄然传开,几位皇子几乎同时奔到龙榻前侍疾,京中形势再次被王述之掌控。

王述之每日入宫,但凡司马嵘在的时候都会刻意久留,二人虽不曾私下交流,却时不时目光相触。

王述之看着御医把脉,以眼神询问。

御医面色苍白:“皇上比上回病情有所加重,至于何事会醒来,下官……下官……”

王述之摆摆手,示意自己明白了,待人离开后,侧眸看向司马嵘。

司马嵘面露倦色,神色却淡然,头也不回道:“这里有本王在,丞相如今实务缠身,早些去处理罢。”

王述之觉得自己心肝都要碎了:晏清每日装得这么冷淡做什么,好歹明面上丞相与睿王虽无深交,可也不曾结仇啊!

“是,下官告退。”王述之转身,欲哭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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