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八节 剩余的人类

“它不一定能把人砸死,可是扔在身上肯定很疼。”

“那些被打的人很惨,我亲眼看到一个年轻人胳膊被活活拧断了。是几个黑人乾的,他们有著令人畏惧的强壮体格,几个人像拧螺丝那样抓住那个可怜人的手臂倒转。他一直在惨叫,只是距离太远,噪音嘈杂,我听不清楚他在喊些什麽。一个黑人把他的断臂高高指向空中,就像马丁路德金曾经在演说现场作出的那种手势。周围的人顿时狂呼起来,似乎是把他当做了英雄。”

“街头到处是血,地面上全是各种垃圾。扔石头绝对不是一个好主意,但是那些家伙偏偏就这样做了。他们用卡车运来石块,成百上千的人朝著对面的队伍乱扔。只是这种优势没能保持太久,反对派当场掀翻了一辆“雪佛兰”轿车当做掩体,还有一些人从大楼里拿出了泡沫灭火器,朝著对面一阵狂喷。”

“中午的时候,警方就宣布全城戒严。可是我不明白,为什麽警察直到晚上才出现?他们显然是站在支援者一方,编号为“33”的警车直接冲进人群,把一个中年男子压在车轮下面,又把四个人当场撞飞。我不知道这究竟是意外事件,还是蓄意谋杀,可是这样做引发了极其严重的后果————反对派队伍里有人拿出了来复枪,朝著对面的人群扣动扳机。”

“编号MD2612档案暂时中断,后继部份由现场不明身份者再次录入,文字形式为后期整理。”

“诺拉死了,卡瑞尔也死了……天杀的,那些家伙都干了些什麽啊!我们只是普普通通的记者,只是在现场对抗议者进行采访,可是他们对我们开枪,还用自制的燃烧瓶炸毁了新闻采访车。我想可能整个亚特兰大都乱了,到处都是冲天的大火,南区那边的火焰我站在这里都能看到。诺拉被那些反对派带走了,他们在墙角边上轮流上了她。一百人,还是两百人……我不知道数字,我只能感谢上帝让我妈妈生我的时候还好是个男人……否则的话,我也会与诺拉一样被那些疯子当场干废。我根本冲不进去,人太多了,诺拉的头发被一片片扯掉,那些**在她身上随便发泄……呜呜……我打不过他们,冲不进去,我就不该带著她们来做这个狗屁新闻节目。我应该随身带著枪,摩尔特早上出门的时候就提醒过我最近很危险,可是我没听他的话。”

“卡瑞尔临死的时候让我一定要把这次的节目录完。她是个好女孩,虽然是亚裔,却很可爱,对我也很尊重。我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先起得头,诺拉还没有被那些人抓住的时候,一个明显有些醉态的家伙跑到我们旁边,他冲著卡瑞尔吐出一连串葬词葬句,我听著好像是西班牙语,附近还有几个家伙听了哈哈大笑。虽然我们都不明白其中的意思,可是傻瓜都能明白那绝对不是什麽好话。卡瑞尔当时就忍不住了,她性子倔强,站直了就冲著那家伙吼了回去。”

“我当时就应该阻止她,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那个喝醉的**抬手就给她一巴掌,非常用力,卡瑞尔转了个圈倒在我怀里。不等我说话,诺拉已经喊著“拜托,不要动手”就冲了上去,想要拦在中间,把卡瑞尔扶起来。但是她迟了一步,卡瑞尔就像一头凶猛的豹子,扔下话筒直接冲向对面那群人。”

“我们都忘记了一件事————现在不比从前,连警察都敢开著警车朝人群里乱碾,这些人还有什麽是不敢做的?”

“那些家伙如浪潮般朝著这里涌动,我肩膀上挨了好几下钢管,疼得要命。卡瑞尔被一群显然是肾上腺素分泌过于旺盛的**围住了。他们几下就撕光了她的衣服,拽住她的胳膊腿脚,在人群中间摆出各种姿势,不要命的狠命撞击著。很多人都在狂笑,还有人用刀子朝她身上乱捅。我和诺拉想要把卡瑞尔救出来,可是那些人又盯上了诺拉。我趁著混乱好不容易才从缝隙里把卡瑞尔拉出来。她当时就不行了,充血的眼睛死死盯著话筒,被那些人撕扯破烂的胸部就像孩子在墙上用红色涂料喷出来的涂鸦。我一直不敢拔掉她后面被人强行塞进去的棒球棍……太深了,太可怕了,我从未想象过这是人类能够做出来的残忍行为,她整个上身被绷直……我一直在哭,卡瑞尔临死的时候眼睛都是睁著。也许是她无法闭上,也可能是她早就已经死了。”

“诺拉在人群里尝试著站起来,可是挣扎了一下又再次倒地。那些疯子朝著她身上撒尿,棍子和酒瓶不断砸下来,她连动都不动。金色的头发上沾满了湿漉漉的深色液体,晚上的光线太暗了,但我确定那就是血。”

“我扔掉手机,因为它已经失去了作用。从今天上午到现在,我们至少拨打了上百次报警电话,除了偶尔有几次接通,其它时候都是忙音。现在已经分不清楚谁是支援者谁是反对者,街头到处都是被点燃的汽车,到处都是可怕的尖叫与呼救声。枪声从任何一个你能想象的角落里爆出,还能看见一个个正在奔跑的身影。”

“空气彷佛要沸腾了,我无法分辨这究竟是人类的声音还是野兽咆哮。我得做点儿什麽,我要给诺拉和卡瑞尔报仇。就像那个开著车子冲进人群的警察,撞死他们,有一个算一个。”

“档案记录者:索拉多。泰斯”

“我整理了从四月份到现在(九月三十日)所有能够得到的相关记录,只是来源很杂,有少数通过报纸获得,也有一部分是从网路截取。上帝作证,一切都是真的。”

“西班牙人占领了科英布拉,这不是政府行为,而是民众自发的越境冲击。谁也不知道当地的混乱达到了何种程度,可是我只要看看窗户外面那些长达一个多星期没有熄灭的大火,那些被烟雾熏黑的高楼大厦,还有那些至今为止无人收敛,躺在大街上腐烂的尸体,就能想象那是一种何等可怕的场景。”

“比利时与奥地利政府是最先宣布对局势失去控制的国家。他们的政府在宣布了这项决定之后,就再没有了消息。”

“非洲的局势一片混乱,阿尔及利亚与摩洛哥在四月份的时候还相互指责说对方有民众越境,一周后就断绝了消息。我从网路上看到有人发布的图片,全部都是难民和尸体。据说,人们朝著拉巴特与阿尔及尔逃亡,还有人逃向了突尼斯和的黎波里。发布消息的人当时还在卜萨达,那些图片触目惊心,倒在大街上的尸体成千上万,绝大部分是在混乱中被杀害的女性和孩子,尸体已经高度腐烂,表面爬满了蛆虫,那里真正成为了魔鬼和苍蝇的乐园。”

“我接收到一个来自巴西玛瑙斯的网路讯号,对方是一个中年男人,他希望能够从我这里得到帮助,希望通过我得到食物和水。对于这些不切实际的要求,我只能报以苦笑。我的饼乾已经不多了,如果两周内再不下雨,我就必须离开现在藏身的这个地方,到别处去寻找饮水。何况……他还是在玛瑙斯,距离我这里远得要命。他以为我是什麽?上帝派来拯救生命的天使?可是我没有翅膀,也不会飞。”

“从加拿大耶罗耐夫接收到的这个讯号,是几个月来我听到最好的消息。这家人还活著,而且条件不错。他们旁边就是大奴湖,暂时还不用为了食物和水发愁。他们备有枪械,子弹也很充足。说真的我挺羡慕他们,我就没有这样的好地方可去。尤其是食物……我的罐头上个月就吃完了,储藏室里只剩下不多的一些马铃薯。我前天晚上冒险偷偷出去了一趟,想要到加油站那里的超市去碰碰运气。结果比我想象的还要糟,那里已经被洗劫一空,所有能吃的东西荡然无存。还好外面没人,我在那里呆了很久,从地上收集了一些散碎的薯片碎末,还有大约两升的面粉。虽然看起来很葬,但它们至少是食物,还能吃。”

“我估计外面那些人应该遇到了与我同样的问题,那就是缺少食物————今天下午的时候,我听见外面有嘈杂的声音。透过墙壁上的小孔,我看到几个男人开著车子在对面的院子里停下。那是一片草地,还算乾净,附近在动乱中被杀的那些人早已腐烂。他们穿著大头皮靴,踢开了地上的死人骨头,又开启车厢,从里面拖下来一个手脚被捆住的年轻人。”

“我发誓,这辈子从未见过如此残忍、血腥的事情。他们割开那个年轻人的喉咙,把他手脚四肢从身子后面倒提著拎起,像屠夫对待牛羊那样放血。整块草地都被染红了,湿漉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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