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送你十里桃花
一壶酒下去，桃华已是七八分醉了，可七公子却还一口一口优雅地喝着。
“赵家哥哥，你说要是楼兰没有发生那些事情，我们是不是还像小时候一样自由自在。”桃华两颊绯红，眼睛闪烁着光芒。
“我会来长安。”七公子喝了一口酒，皱了一下眉，那是你希望的生活吗？
和我，生活在楼兰？
“可是你说过不会舍弃我的。”
“我会带你来长安，从小我就想带你来长安。”带着你不要和那个人相遇。
“可是赵家哥哥，你……不会想念……楼兰吗？”桃华已经有些吐字不清。
“不会！”七公子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两个字的，楼兰，对他来说从来都是噩梦。
如果不是有她，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今天。
“就像我想念彧哥哥一样……”桃华喃喃着，醉倒在七公子怀里。
浑身的白，如这月光一样冰冷，七公子冰锐的眼神扫视着整个长安，最后温柔的视线落到桃华身上。
我的楼兰公主，我会让你忘记的。
“姐姐，昨晚上你醉了之后，七公子好像很生气。”雪儿一边替桃华梳着头，一边说。
“是他带我去喝酒的，我又没说我很能喝。”桃华颇不以为意。
“我总觉得七公子怪怪的。”雪儿昨晚从他身上感觉到强烈的怨气。
“还是别想他了，光是宋和希跟紫白搅在一起就够让我头疼的了。”
“你是担心他们对你的彧哥哥不利？”
“彧哥哥现在是楼兰的质子，昨晚看来姓宋的和姓江的好像要谋划什么事情，保不准会对彧哥哥不利。”桃华微微叹了口气，以他们昔日的交情，若是知道宋和希的事情，不知道做何感想。
“凭你的身手，告诉彧哥哥你就是影儿，然后跟在他身边保护他不就好了。”
“事情没那么简单。彧哥哥他好像已经把我给忘了。当日写忧问他从小可有属意的姑娘，他竟说没有。当时他并未对我做任何承诺，或许只当我是儿时的一个玩伴罢了。况且我们还不知道宋和希到底要干什么，暗处只怕比明处还好些。这样看来更是不能跟彧哥哥相认了。还有，宋一克毁了千楼庄，杀了师傅，我会让他血债血偿！”桃华有些无奈，心中又打定了主意。
“那七公子呢？岂不是要把他卷入到这些是非里去？”雪儿对人类复杂的思维向来很头疼。
“小时候，我只有七公子一个朋友。我天天在他身边保护着他，可他还是被人欺负，最后被人带走了。我心里一直很愧疚，现在无论如2何，我都不会再让他受到伤害了。”
门外，七公子悄悄转过身，嘴角轻扬。
“姐姐是故意说给七公子听的吗？”雪儿看了一眼门外说。
“当然不是，他听没听见，我的心意都是这样。”桃华换好衣服站起身来。
走出院子的七公子脚步似乎轻了不少。
“雪儿，你去找木公子，说我邀他去天香居品茶，请他务必要到。”桃华重新坐下，想着要怎么提醒木云决宋和希的事情。
可谁知，桃华在天香居等了整个下午也不见木云决的身影，只好负气而归。
“请让我进去，我真的有急事找桃华姑娘，我家公子快不行了。”
刚走到门口七公子就看见了一脸焦急的写忧，自然明白她口中的公子是谁。
“辰坊主，辰坊主。”写忧看见七公子如同看见了救星一样。
家仆拦住写忧，七公子微微摆手，写忧走到了他面前。
“请七公子让桃华姑娘替我家公子治病，写忧做牛做马感激不尽。”写忧跪在地上，泪流满面。
“姑娘请起，只是桃华只是一个歌舞舫的坊主，怎会治病？”七公子语气温和诚恳，无辜得让人无法怀疑。
“我也知道这有些冒昧，可宫里的御医都看了，一点办法也没有。我是听木格说兴许桃华姑娘可以治得这毒的。”
写忧一脸期盼地望着七公子。
七公子皱着眉，思虑一会说：“桃华姑娘身体不适，辰某倒是懂一些医术，若不嫌弃愿一同前往。”
“如此，写忧谢过七公子。”
床榻上木云决面色发紫，周遭围着太子和昨晚七公子见过的一行人。
“木公子身上的毒实为罕见……”七公子微微蹙眉。
“可有解毒的法子？”太子一脸焦虑，想是真心待木云决的。
七公子扫视众人一圈，写下良方。
这药方看似平常，可其中的几味药却甚是难找。
单是这七名芝就世间难求，更何况其他的百叶草、麒麟角……
“若是十日之内能找齐这几味药，木公子的毒便可解了。”七公子起身欲离开。
“其他几味药倒好说，但是这七名芝却是不好找……”
太子话未说完便被来人打断：“禀太子，楼兰使者求见。”
归来时，桃华在院子里荡秋千，一起一落似展翅欲飞的白鹭。
“七公子，一大早就不见你的人影，可真是大忙人。”她的声音忽近忽远。
七公子微笑着抓住秋千的绳索，不断转圈，然后低头看她。3
桃华的笑声回荡在院子里：“赵家哥哥，我的眼睛只装着你的脸了，可见你的脸比天还大呢！”
她只有在极开心，或者意识不清的时候才唤他赵家哥哥。
七公子温和了眉眼：“那我就当你的天替你挡风遮雨可好？”
见桃华没什么表情，七公子从身后拿出一串糖葫芦笑道：“以前听我讲糖葫芦就流口水的小姑娘，现在还喜欢吗？”
桃华见了糖葫芦却是愣了神：“你在长安见过桃花做的糖葫芦？”
“傻了么？桃花几日就凋谢了，谁会拿来做糖葫芦？”七公子语气平淡，却又带着一丝愤怒。
木云决已是多日不来千影楼，桃华也淡了学舞的心思，整日或陪着七公子闲玩，或是跟雪儿聊天。
这日，微风习习，桃华循着箫声信步来到一处竹林前，不想被人拦住。
“这是公子的禁地，姑娘请留步。”两人低着头，语气坚定。
桃华含笑点头，继而转身，两人却见一团白色闪过，早没了人影。
正是炎夏，竹林实在是避暑的好去处，置身其中便觉清爽不少。
远远看见七公子一身白衣伫立溪畔，箫声委婉动听，只是这身影看着到底有些落寞。
“七公子果真不够朋友，有这么好的地方独自一人享受。”桃华快步移身到七公子面前。
这竹林，能进得了的人恐怕只有她了，七公子微微含笑：“这竹林我从未让其他人进过。”
“那我真是受宠若惊了。”石子掉进水里，咚的一声，桃华因此笑开了颜。
“是你硬闯进来，脸皮还真是厚。”七公子宠溺地用箫轻轻敲了一下桃华的头。
“可是你也没有拦着我啊，刚刚明明知道我来了，对不对？”七公子从她眼里看到一丝狡黠。
“你不是我，怎知我心里想什么？”
“可是你看到我的时候分明脸红了！再说了，以你的武功若是别人闯进来，你会不知道吗？”
七公子无甚表情，重新吹起了箫。
桃华听着有趣，便在湖上舞起了剑。
银光若隐若现，那绝世的容颜舒心微笑。
“七公子，送你六月飞雪，可喜欢？”
无数六角的水花向他飞来，七公子弯了眉眼，每滴水都是她巧笑嫣然的模样。
飞身上前揽住她，轻声责骂：“衣服都湿透了。”
那女子却是存了玩笑的心思，一个转身抽走他的发带，一头青丝倾泻而下。
“不知世人知道大名鼎鼎的七公子被我这个小女子调戏，会是什4么反映？”
她手里拿着他的发带，微微仰头，得意地挥手。
“那你日后出门可得小心了。”
“为什么？”
“单是长安的姑娘，骂你的口水都能淹死你。”
“还说我脸皮厚，天下人谁见过这样没皮没脸的七公子。”
“明日随我上山可好？”七公子突然转了话题，桃华有些反应不过来。
“反正闲来无事，陪陪你也无妨啊！”
声音还在耳畔，人已经飘进了小竹屋里。
“七公子，没想到这里跟楼兰一样！”桃华打量着屋里的摆设，昔日的情景一一浮现。
那年，她七岁，他长她一岁，她唤他赵家哥哥。
“赵家哥哥，以后我们住在这里就没有人欺负你了！”天真的女孩雀跃得手舞足蹈。
“阿茵，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会来找我吗？”
“走了？你要走去哪里？”
“长安。”
“长安？是汉朝吗？你要回汉朝？”
“嗯，你会来找我吗？”
“我去问我爹，爹爹说可以我就去长安找你！你可要等我呀！”
“好。”
谁能料到就在当夜，楼兰巨变，爹爹和娘亲死于非命，赵家哥哥被人抢走。
她被师傅封住了记忆。
两人都陷入回忆，良久，七公子才开了口：“当日你去问张先生，他……怎么说？”
为什么你没有来长安找我？可知我一个人守着誓约等了你多少年？
这些话，自然是没有说出口的。
“爹爹说我和楼兰皇子自小结下亲事，他若去长安，我便跟他去长安。”
若是当年没有遇到他，赵家哥哥，我们在长安是不是可以生活得很幸福？
“所以你便把我们的约定忘了？”七公子眼底透着些许红，几个字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
怎么会忘记呢？不是只有你一个朋友吗？我走过所有我们去过的地方，踏着亲人的尸体寻找你，可是，赵家哥哥，那时，你在哪里？
在我最害怕，最无助的时候，我找不到你。
然后爹爹和重伤的娘亲带着我走在沙漠里。
漫天飞舞的黄沙，染满了血红，那是娘亲的血，洒了一路。
再然后，我亲眼看着无数支箭射入娘亲的胸膛，爹爹哭了，紧紧搂着我，没有去救娘，口中喃喃道：“前面就是大汉了，前面就是大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