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温柔刀,刀刀致命

沈家家牢里,只有微弱的烛火摇曳着。

细腻的落雪透过沉重的窗棂飘落在梁姣絮的身上。

衣襟的鲜血早已风干,但那抹红依旧刺眼,看起来触目惊心。

饶是这样天寒地冻的气候,依旧无法震慑住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浓重血腥味。

突然,沈家小厮将磕裂的瓷碗推向她。

轱辘——

里面发霉的馒头硬如磐石,砸在了牢中枯黄的杂草上。

原本昏睡的梁姣絮睁开双眼,落在枯黄草堆里的手指勾了勾,嘴唇因为缺水而干裂,嗓子更是冒烟般的刺痛。

耳畔却响起嫌恶的声音:“呵,还真硬气呢!这馒头你爱吃不吃,饿死拉倒。”

梁姣絮的神色有数秒的宕机,脸上好像要小虫子爬似的痒,胸口带伤的肌肤,牵扯出灼热的痛感。

把手慢慢的挪了过去,摔碎了瓷碗,捡起碎片,梁姣絮抬起头看他,目光凛然,径直割破手腕。

沈家小厮瞪大了双眼,看着杂草上迸溅出来的鲜血。

“疯子!这就是厌胜之术啊!”声音在空旷的家牢里彻响,似有回音。

眸中平静如水,梁姣絮宁愿给自己打营养素,也不吃这些人脚底下踩过的食物。

慢吞吞的补充能量,给自己包扎手腕的伤口,梁姣絮依靠在墙角,缓缓闭上那双清冷的双眸,养精蓄锐。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传入梁姣絮的耳畔。

沉重而又缓慢。

似是元气不足,气血虚弱。

还带着与牢房的潮湿孑然相反的气息,有着淡淡的鹅毛燃烧的特异气味。

这味道让人闻着,有种安心,平息的感觉。

梁姣絮抬起厚重的眼皮,从下往上望去,暗光下的面容一点点在她的瞳孔中放大。

是沈寒生。

他修长的双腿与枯黄的草堆平行,身子前倾,脸上的柔弱气息中带着隐匿的寒气。

还没等梁姣絮反应过来,沈寒生冰凉地手心握住了她的手腕,脸上神色一僵。

眸色疏冷,但又平易近人,隐忍又温柔的注视着梁姣絮腕部干涸的污血。

“他们可是对你用刑了?不过这也正常,进了这儿难免都是要受苦的。”沈寒生泛湿的手心往前一拉。

梁姣絮感受着脸颊喷洒过来的灼热的气息,仰起头,眸中带着警觉。

“包扎的纱布渗血,该有个人帮你换一下。”说着,他拿出手帕。

“不必!”梁姣絮神色淡淡,手往回一缩。

沈寒生撑着身子,眼神恍惚,随即,落在视野中的不过是一道残影。

他甚至连她的一缕指尖都没碰到。

他们之间见过两三次,而沈寒生给她的感觉就是病弱少年,身残志坚,是个不服输的人。

沈寒生刚才说的那些话,在这恶劣的环境下,有种说不出来的刀剑气势。

温柔刀,刀刀致命。

这个少年,不该在这么不合理的时机出现。

而他这轻佻的举动,虽披着温柔的外皮,却处处充满了危险。

“小伤而已,我没什么事。你也不必费心劳神。”梁姣絮有些心神不安,却礼貌的回答着。

蹲在梁姣絮跟前的沈寒生愣了一下,似乎也觉得有所唐突,将手帕按照纹路重新折好规矩的放在袖中。

梁姣絮被沈寒生盯得不舒坦,偏过头去。

沈寒生驰张有度的笑了笑,似乎岔了气,末了还轻颤着眼睫,压低声音咳嗽着,断断续续的说:“你这是在怨恨沈家对你不仁?”

“其实,哥,他是外冷内热的人。他不会弃你于不顾的。何况这事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不是嘛。”

沈寒生脸色涨红,好不容易才捋顺了自己胸口的浊气。

梁姣絮心里本来就挺堵的,看到这一幕,竟忍不住笑了。

往后退了退,和沈寒生保持了距离,梁姣絮的手握住了地上的杂草。

诧异的看着他。

为什么,沈寒生说出来的每一句话,看起来软弱无力,可却透着隐匿的不悦。

难道,他也恨沈家吗?

沈寒生轻叹,苍白无华的嘴唇轻勾,脸上更是带着一抹愁苦。

梁姣絮对他说的话不可置否,唇角的笑凝固了。

“人心如杆秤,是非曲直自有公理。我信他。”她眸色怠倦,心中早就如败絮般飘忽不定,却只能强装镇定。

毕竟,她与他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泼脏水洒在她身上,确是脏了他。

沈寒生倒是神色如常,只是他始终不明白,一个女人在这种环境下,竟然没有露出胆怯,更是半点颓然的神色都没有。

牢狱之灾对她来说和家常便饭一般。

神色复杂的落在杂草旁,那是梁姣絮给自己挂营养素时用掉的留置针,沈寒生眸光微闪。

这个挂针,沈寒生记得第一次见到梁姣絮的时候,她就用过。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一些陌生的东西流进自己的身体里,很神奇。

沈寒生其实很想问一下的,但他知道这事急不得。

“我信你,此番便是来告诉你,你不会有事的,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这次,就算是为了报恩,我也会把你救出来的。”

沈寒生眸光隐晦的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女人不简单,虽然有些事情,早就已经得到了验证。

沈寒生话锋一转,眸色平静且舒缓的说:“只望你,出去之后。尽心诊治老太公的病症,我并不信,这是厌胜之术。”

他们靠的虽不算近,但梁姣絮能看见他脸上细微的绒毛,肌肤苍白娇嫩,因为疾病的折磨,眼眶微微发青,眼睛因为倦怠,而显得颇为慵懒,嘴唇上有干涩的死皮,那双眸子中,带着隐忍和温柔。

沈寒生似乎发现她在看自己,微微顿住身子,眉角一扬,声音平淡:“嗯?”

梁姣絮收回思绪,浅浅的点了点头。

原是如此,沈寒生竟是因为心系老太公才会来这儿。

是自己多心了。

牢中闪着微黄的光芒照在沈寒生的脸上,他扬起头只是客气的说:“那就看你的了。”

梁姣絮的戒备心慢慢放下:“我答应你,会竭尽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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