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纳伊瓦:婚姻生活 2

沙特阿拉伯人是幸运的,因为该国政府在每个社区里都设立了清真寺,因此所有人都不用走太多路就能完成一日五次穆斯林祷告的义务。祷告时间十分特殊,也受到了极大重视,有专设的时间为所有穆斯林信徒们向真主祷告。在祷告的时间,整个国家的店铺关闭,商业暂歇。

晨祷,需要在晨曦微露和太阳升起之间进行。虔诚的男人们仔细观察,为了不错过最好的时间。午祷在正午进行。这次祷告一直要持续到大约12点40分左右(即太阳在落山之前已走完太阳照耀时间的九分之五)。紧随下午祷告其后的是傍晚祷告,一定要在开始日落和太阳完全落山之间完毕。每天最后一次祷告应该在天色变暗直至完全黑下来的时候进行,这是一天中最长的一次祷告。

当奥萨玛在清真寺祷告的时候,我会在家祷告,有时在卧室,有时在客厅,有时在阳台上。在沙特阿拉伯,妇女们不去附近的清真寺祷告。然而所有穆斯林信徒都知道,不必找一个特别的地方才能祷告。任何穆斯林都可以在路边跪倒,向真主祷告。

我们的宗教有着很多要求,但是我丈夫和我却从不厌烦,愉悦地尽着义务。当一个人向真主虔诚地祷告的时候,他会得到内心的满足。www.vmatch.net 时空小说网

奥萨玛的晨祷不会花太长时间。他回家以后,我们一起吃早饭。他的口味很简单,仅仅是一片抹了油或者放了百里香的面包,就会让他十分满足,就像是吃到了最好的那块肉一般。“纳伊瓦,别担心。”他说,“有什么就吃什么,一切都是真主给予我的,我都会真诚地感谢他。”当然,我会在早饭时为他准备奶酪、面包、鸡蛋和酸奶。我还知道奥萨玛从小就喜欢一道菜——在西葫芦中塞满骨髓。这道菜很快成为我的最爱。

我一心给丈夫做健康的食物,因为他的日子漫长而辛苦。他不但要上学,必须要专注于自己的课程,还要照顾家族的生意,庞大的本·拉登建筑公司。我丈夫一心想做好自己的工作,所以他常常工作到很晚。

早饭后,我们会简单聊一聊。随后,他换下阿拉伯长袍,那是沙特的一种服装,长及脚踝,是祷告和其他活动时合适的装束,换上熨烫整齐的学校制服,白色衬衫和灰色长裤。我丈夫十分高大,他的身段使他所有衣服都需要由指定的裁缝裁制。他很在意自己的外表,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感受到什么叫做完美。

我会一直看着他直到他离开我们住的地方,心里因为一整天见不到他而感到失落。奥萨玛是阿尔萨格模范学校的学生,那是一所男子高中。虽然我从来没有进去过,但我丈夫开车载我路过几次,我看到学校里有着现代的建筑,有两层的楼房,在吉达闹市附近。这所学校是沙特阿拉伯第三个国王,费萨尔国王策划的特别项目,为此奥萨玛深感自豪。费萨尔国王目睹了这个学校的进步,直至1975年惨遭暗杀。奥萨玛在11岁的时候开始在这所学校上学,于我们结婚两年之后的1976年从这里毕业。

奥萨玛说他上的是沙特阿拉伯最好的中学,那里的课程水准很高,因此毕业生能有机会进入任何好大学。大部分老师都来自英国,所以奥萨玛的英语十分流利。我们结婚的时候,他上了通常都有的数学课、生物课、历史课,毫无疑问还有宗教课。

放学以后,他会为家里的建筑公司尽一份力。尽管他是本·拉登的儿子,奥萨玛还是会同工人一起做最复杂最危险的工作。他知道如何操作大型机器,包括那些在开掘山路时才会用到的巨型铁铲。他还铺过路,虽然他说他最喜欢在沙特的沙漠中挖掘坚硬的巨石,建造安全隧道。

虽然他相对年轻,但是兄长们却十分信任他的能力,让他主管艾卜哈的一个特殊建筑项目。艾卜哈位于吉达南部,开车需要几个小时。为了节省时间,大部分人从吉达到艾卜哈都选择乘坐飞机,但是由于奥萨玛的父亲是在撞机中丧生的,我从来也没提起过乘坐飞机的事情。而且,我丈夫也继承了足够多的钱,可以用来购买最新的汽车,并且享受在路上飞驰的快乐。他对我说:“不要担心,这一路会很安全的,因为我父亲亲自负责了从吉达到艾卜哈这条路的铺筑,它是最好的。”我相信奥萨玛说的是事实,因为我常听到家里人谈论那条路有多么好;但是我也知道他为什么会比别人省很多时间,因为他开得实在是太快了。但是我对这件事保持缄默,因为我丈夫并不希望女人提出反对意见。

每当奥萨玛离开家去学校,我的生活就变得很规律。梳洗完毕,我会喝一点茶,和阿丽娅姑妈聊聊最近发生的事,从皇室家族到如何重新装修她的房子。我特别喜欢听她讲那些有关庞大的本·拉登家族的故事,也和她谈论奥萨玛讲过的事。尽管她已经有15年不是那个家族的一员了,但她仍然知道很多有关他们的事情。

我慢慢了解了本·拉登家族,尽管在参加家庭活动的时候我很腼腆,毕竟我是最年轻也是刚嫁过来的媳妇。在年长一些的妻子谈话的时候,我安静地坐着聆听。回想那时,我想最年长的妻子一定担心我根本没有自己的想法吧,虽然事实并非如此。

我记得在一次妇女聚会时,奥萨玛的某个姐姐戏称本·拉登家的三个儿子都是“疯子和病人”。这个嫂子笑着说道:“最疯狂的在天上,他是飞行员萨利姆,他开飞机总是那么轻率,每个人都担心他这一次飞行就是最后一次了。第二疯狂的在海里,拉登开船的时候总是那么不小心,害得家人都担心他会消失在海浪中,或者在海里遇难。第三疯狂的在地上,奥萨玛在沙漠中开车开得太快,他可以从车里飞出去,然后能飞到别人都无法爬上去的险峰。我们担心奥萨玛会在飙车中丧命。”

我知道那位嫂嫂在开玩笑,我丈夫和他两个哥哥并不疯狂。然而,当奥萨玛的哥哥萨利姆在一次坠机中身亡后,本·拉登家族的女人们开始心惊胆战了。

除了痴迷带着强劲发动机的汽车,我丈夫比我认识的任何人都更喜欢大自然。他在路上飞速驰骋,到达沙漠的时候,他会把车放到一边,走上长长的一段,那是最让他满足的事情。他喜爱一切真主创造的物种,小到地球上最微小的植物和动物,他都喜欢。

见过阿丽娅姑妈后,我会认真研读《古兰经》,在我们家的花园里认真学习上几个小时。

有时,我会给母亲打电话,聊聊叙利亚家里的事情。尽管我经历过远离父母兄弟的伤感时刻,但悲伤却没有持续,因为我知道我就在自己丈夫的身边,我属于这里。

然后,我会花一些时间在我的爱好上。我对如何安排奥萨玛和我即将拥有的小家格外上心。看着那些装饰典雅高贵的房间,我梦想着有一天我能有机会装点自己的家。奥萨玛笑笑,说我完全可以负责家里的装饰。

到达吉达不久,我喜欢上了自己做衣服。虽然我穿的衣服都很简单,但是我还是喜欢研究时尚杂志,选择我喜欢的样式,在薄纸上画出样子。如果我有合适的材料,我会小心地把布料剪成想要的形状,然后再小心地缝起来。或者,我会让我们的司机去购买布料或者生活用品。对这个一直生活在也门村庄的男人来说,识别女人衣服布料的重量和颜色真是很不容易,也很容易混淆。现在回想起那些费劲的交谈,我都想笑,尽管当时并不可笑。

但是沙特阿拉伯妇女的生活,大部分时间是与世隔绝的。不过我很少感到沮丧,但有时当我感到烦躁,想要换换心情的时候,阿丽娅姑妈会主动陪我去店铺选购一些漂亮的布料。

这样的外出也有让人失望的地方。我经常在出售布匹的橱窗或者店铺的门口看到店家张贴的“妇女不得进入”的告示。沙特的大部分商店都是由别的国家的男人经营的,比如巴基斯坦、印度,或者其他阿拉伯国家。就算妇女能够进入商店,大部分穆斯林妇女在和不是自己家人的男性对话的时候也会感到不舒服。

有时,我能成功缝制出一件穿给丈夫看的或者在家庭妇女集会时展示的漂亮衣服。其他时候,我可能会被迫把样衣扔进垃圾箱去。

我仍在画布上作画,只是比以前少了。

我保持了阅读的习惯,但是因为我的目的是想更加通晓我的信仰,我的阅读便以宗教教义为主。

就算每天我都得一个人待好长时间,我的爱好还是能让我忙碌起来。通常,我在三四点的时候就很累了,那时我会长长地睡上一觉。我会让自己在傍晚见到丈夫前有充足的时间打扮一下。

当奥萨玛回到家,我们会简单聊聊我们一天的事情,然后一起吃晚饭。有时我们单独吃,但大多数时间与阿丽娅姑妈和她的家人一起吃,那真是愉快的经历。自然,必要的祷告会打断一般的聊天,男人们冲向清真寺,而女人们则在家中祷告。

和家人待一会之后,我丈夫会和其他男人热烈地讨论政治或者宗教话题。在沙特阿拉伯,男人们通常和其他男人一起度过傍晚的时光,而不是陪在妻子或者家人身边。男人们会在不同人的家里度过傍晚的时光,他们在那里有单独的房间。他们会喝茶或者咖啡,有的还会抽雪茄,尽享朋友之情。

和所有的沙特阿拉伯妇女一样,我从不参加类似的集会,而是在家里和女人们一起待着。晚上,当我丈夫回来时,大家就休息了。

睡眠的时间对我来说是最美好的。

在吉达生活了大概一年的时候,我通过阿丽娅姑妈认识了一些女伴。我们时常会互相拜访,有时还讨论各自的丈夫和婆婆。我是比较年轻的新娘,对自己的丈夫、婚姻或者婆婆都没有什么可抱怨的。

我人生中最幸运的就是住得离麦加很近,它是穆斯林世界中受到天佑的最神圣的城市,离我住的地方只有73公里,或者45英里。我十分喜欢吉达,但麦加才是我最爱的城市。

我们的先知穆罕默德就生在麦加,伊斯兰教最大的清真寺——大清真寺——正位于麦加的中心。因此,来自世界各个角落的穆斯林人会花很长时间梦想着有朝一日自己能有幸目睹这座神圣的城市,他们也渴望着碰触麦加的土地。

在我到吉达不久,奥萨玛就迫不及待地带我去了麦加,除了明显的原因外,还因为这个国家的统治者选择了他的家庭来维护麦加和麦地那神圣的清真寺,这使他很自豪,也是穆斯林无尚的荣耀。

我依然记得我去麦加短途旅行的巨大兴奋。从吉达到麦加,只要一个小时——如果是奥萨玛开车,就更快了。麦加位于海平面910英尺的高度,因此公路盘旋而上。在我完全没有准备的时候,麦加映入了眼帘,我看到了每个穆斯林都极度渴望看到的景象。

随后,我下了车。略带梦幻般的眩晕,我向大清真寺的方向走去。令我失望的是,我很快发现自己分心了。尽管没有人要求进大清真寺一定要戴面纱,但是考虑到奥萨玛的意愿,我还是把面纱戴上了。

我还不是很适应戴着面纱。尽管常穿长袍的女人们看起来又苗条,又优雅,但是对那些刚刚开始穿的人,就没有那么优美了。面纱靠发夹固定,而右手需要紧紧捏住长袍,这让新穿的人需要很长时间适应。我记得我曾经担心自己会突然会露出脸,或者突然让长袍下面的衣服露出来。我先调整了一下头巾下面的面纱,然后用右手紧紧捏住长袍的边缘。当我走过大清真寺的时候,我暗暗祈祷,千万别做什么引人注意的事,不能在朝圣的人们中间让自己丢脸。

我知道我看起来很傻,紧握着衣服,一步一步小心前进。突然,就在那个最神圣的地方,一个漫画形象不合时宜地跃入我的脑海。我记起小时候读的一只大黑乌鸦被骗丢掉奶酪的故事。可这个寓言不停地在我脑中盘旋,就像打开了一个自动的开关。我绝望地想拯救这个神圣的时刻,这个寓言却在我脑中挥之不去。

从前,有一只黑色的乌鸦在高高的树上休息。

她的嘴里,叼着一块又大又圆的奶酪。

这时,走来一只狐狸,一只狡猾的狐狸,

“嗯”,他想道,“我要得到那块奶酪。”

“哦,乌鸦啊,”狐狸叫道,“如果你的声音有你身上美丽的

羽毛一半美妙,能听到你唱上一支小曲,我将十分高兴。”

乌鸦从来没有听到如此的赞美。

于是,她张开嘴,开始难听地唱了起来。

奶酪登时掉进了狐狸嘴里。

“哦,不,你夺走了我的奶酪。”乌鸦大声抱怨道。

此时,狐狸舔了舔嘴,说:

“你得到了赞美,而我得到了奶酪。这是多么公平的交易啊!

我会不会由于不够优雅而显得像那只大乌鸦一样显眼呢?这个想法带走了原本的害怕,我差点地笑出来。我努力和自己的奇怪念头作斗争,直到被大清真寺震撼,我对真主的崇敬之情,终于使我平静,并且带走这奇怪的图像。我一筹莫展,在众多光鲜如美丽的冰上舞者般的沙特妇女中间,蹒跚前行。

当我被安置在单独为女性朝圣者准备的地方时,那只黑乌鸦终于飞走了。我从来都没有和丈夫说起过如此不恰当的想法,他会被这种不敬的想法激怒。在我跪倒在地,用心虔诚地向真主祷告时,我知道他会宽恕我的罪过,无论罪过大小,都会被宽恕。我的灵魂充满对真主的敬畏,眼里含着泪,泪水大颗大颗地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结婚快一年的时候,我感到了身体的异样。我去找阿丽娅姑妈吐露心声,她说所有的迹象都清楚地表明我怀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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