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果儿有爱

刚进地铁就听见吉他弹唱,从车厢的那端传来深沉忧伤的曲目,唱功是酒吧驻场歌手级的。我不禁好奇回望,是一个长相颇好的男子,高瘦冷酷,长发黑衣,且无风餐露宿的沧桑,好像只是在风和日丽的下午即兴搭个地铁。但他挂着吉他的右肩同时挂了一个牛皮小包,包上写了“卖唱赚钱”。

捕捉到我视线的他,迅速移动到我身后,像忽然调大了音量的音响,震颤得我慌张。我已经不和摇滚乐手流浪歌手打交道很多年,空洞的眼神上方也没有厚厚的假睫毛,更没有烟熏妆和朋克装,隐匿在人群中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大妈模样。莫非他嗅出我层层包裹的外壳里还残留着果儿的灵魂,以至要揪出来为这一曲买单。我深呼吸一下,连忙拉开手袋,拿出钱包,抽出仅剩的一张10元零钞,转身递向他。他的手在吉他上没有停,只侧了一下牛皮小包。于是,我完成了动作,他唱完他的歌,以邂逅的语调对我说:“我给你留个QQ吧。”

“不用。”我很有气节地吐出两个字。他却在我耳边很响亮地重复了两遍QQ号码。然后走向前方,然后下了地铁。我的大脑中闪灭着他的号码,仿佛听见黑暗中有个声音说:别躲了,你就是个对行乞的老太太装死,却爱男色的果儿。

嗯,其实北京这个地方,有很多热爱着乐手的果儿,她们出现在地下酒吧,出现在迷笛音乐节,出现在“代表月亮消灭你”的豆瓣小组。著名乐评人黄燎原甚至在他的新书《烂生活》里这么描述:“摇滚圈里有一个特殊的‘果儿圈’,这些可爱的女孩儿按照她们自己的标准,把乐手分成三六九等,并且给每一个档次的乐手定价。比如出过EP的三十元,出过专辑的五十元,上过MIDI和摩登小舞台的八十元,上过MIDI和摩登主舞台的一百二十元。这些价格是指她们和乐手上床的出场费,当然钱由她们掏。”

这样的“男色消费”价目表,自是玩笑成分多一点,而非天上人间易。有人评论道:果儿跟专泡模特演员的帅哥一样,不过都是有爱好而已,还真谈不上肮脏。而摇滚歌手跟模特演员又是那么相似,一种是有貌,一种是有才,都彼此彼此,这个简直就是爱情嘛。正是有了大无畏的追求精神,才有了某种意义。

什么样的意义呢,曾有专睡大花臂纹身电子乐手的果儿说:“每当音乐节看到台上的乐手们,联想着他们在床上的样子,心里就乐开了花。”这种快乐是心里装满爱和虚荣的,在夜里打车狂奔向乐手时,在为他做着好吃的饭菜,听着他神经飞扬的音乐时,在EP打榜高兴得像生了孩子时。“没有这些伟大的女性,就没有中国摇滚乐。”

至于爱情的结果在哪,果儿们经常是不问的,她们宁可承认自己是爱才好色的不靠谱女孩儿,只为名单上又多一个大尖孙儿。专一的果儿也有,那是爱得狠了。比如一个果儿把青春和爱献给他的乐手男友,陪他从一文不名到登台MIDI,为他经营了6年酒吧演出,直到男友被新果儿包围,她成了功德圆满的退役果儿,只留下一个背影:“她就是那个卖门票的吧?”

所以摇滚圈有拍《果儿》电影,有夸果儿的《烂生活》,如感谢赞助单位一样,感谢那些用摇滚精神爱过的女孩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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