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有山倒悬

世间山峰俱是底宽峰窄,唯有那座倒悬山不同,却是以峰为底,以底为山巅。

陈玄与魏晋二人得了桂夫人允许,御空悬在那棵祖宗桂枝头之上,遥望倒悬山。

“据说数千年前,道家二掌教曾来此镇守山河,离开时留下了一方山字印,便化成了这座倒悬山。”

魏晋望着那山峰朝大海的奇景,言语之间不乏憧憬之意。

此地距离真正的倒悬山地界,还有半日距离,也就是近千里,但那座山却依旧清晰可见,足见此峰之大。

陈玄倒不怎么觉得稀奇,毕竟有陆沉与斩龙人在前,他对于十三境之上的大修士,已然有了一定的认知。

此刻,他却有些疑惑。

“我怎么老感觉这方水字印有些蠢蠢欲动?”

陈玄声若蚊蝇,悄然以定海珠镇压住丹田之中刻着“上善若水”四字的白玉大印。

“你说什么?”

魏晋狐疑地瞥了陈玄一眼,却见后者正在观那山海相逢之景。

“据闻入倒悬山要交一笔不小的神仙钱,咱们哥俩还是先想想怎么解决此事吧。”

陈玄面色一黯,一谈到钱,就当真能难倒两个英雄汉。

“你是神诰嫡传,画几道符卖了,不就成了?”

魏晋笑着揶揄道。

这位风雪庙公认资质上佳的修道良才,看似冷若冰霜,实则是外冷内热的性子,相处时间越长,便越是……平易近人?

“你还是真武山嫡传呢,怎么不去卖了你那件兵家承露甲,少说也得值个三四十枚谷雨钱吧。”

陈玄毫不留情地反击道。

自他遇见陆沉之后,才明白原来真正的修道之人,是不会摒弃七情六欲,只为修一副神仙体魄的。

“我曾听说墨家有位上五境剑修,喜欢遍观人间山河,他将所见名山大川化入剑意之中,因而路行的越远,剑道便越高。”

魏晋最喜欢酒,再者便是剑道,因而他对于天下有名的剑修都有所耳闻,当然,剑气长城不在此列。

“待到入了倒悬山,剑气长城便在咫尺之间了,到那时,你我便可观剑千千万,修成胸中一剑。”

陈玄笑着解下腰间葫芦,与魏晋碰了碰。

……

倒悬山高悬海上,有一条条似水似云的水流,自海面缓缓升起,最终汇入山巅。

所有要入倒悬山的仙家渡船,都需先下海面,再顺着水道登上倒悬山。

桂夫人向镇守水道关隘之人交了一笔堪称天价的神仙钱,这才让桂花岛得入水道之中。

整整一个时辰,桂花岛终于来到倒悬山的渡口。

“桂花岛在半月后返回,若是两位要趁此机会回到宝瓶洲,可要记得早些回到渡口。”

桂夫人浅笑着从袖中取出两枚刻有“涯”字的玉牌,交到两人手中。

“我与魏兄还未曾去那剑气长城,多半要在此地再待些时日,半月之后,恐怕是没有福气再与桂姨同行了。”

陈玄温和一笑,对着桂夫人拱了拱手。

魏晋同样拱手道别。

桂夫人回了个福身礼,这才转身离去。

陈玄与魏晋对视一眼,一起踏入倒悬山。

……

倒悬山上有九处景观,分别是捉放亭,敬剑阁,上香楼,雷泽台,灵宝斋,法印堂,师刀房,麋鹿崖,以及有道门大天君坐镇的一座孤峰。

高耸入云的孤峰之上,又有一座倒悬山最高的高楼,一年之中,有大半时间被云海笼罩,而楼顶屋檐下,悬挂有三只铃铛,据说只有道家三位掌教亲临倒悬山,才会悠扬响起。

一位道家大天君正立在楼顶,俯瞰山下之人,他忽然抬起头,望向屋檐一角。

檐下传来一声清脆的铃响。

整座倒悬山猛地一颤。

“师尊?师叔?!”

道门天君再不复此前的高人作派,轻挥拂尘,便朝着山下去了。

“切莫轻动。”

一道声音在天君心湖中响起,这声音极为轻柔,可在这位大天君耳中,却如同炸雷响起。

因为那道声音属于陆沉。

“弟子拜见师叔。”

天君止住脚步,转而进入楼中,对着那三副画像最靠右的一副打了个稽首。

“师叔重归浩然天下不过三载,为何忽至倒悬山?”

这位道家大天君,是道家二掌教的真传弟子,脾气秉性与师尊颇有相似之处。

“贫道身在宝瓶洲,来倒悬山的另有其人……”

陆沉立在大骊国边境,抬起头来,望向那颗骊珠。

“莫非是……”

大天君身材高大,面容不过是中年模样,他抬起头,望向陆沉画像右侧的那一片空白。

“切莫轻动……”

陆沉的声音从数十万里外传来。

“谨遵法旨。”

大天君再度挥动拂尘,荡平了心湖涟漪,去往楼外,望向倒悬山的那座渡口。

……

“倒悬山九景之中,灵宝斋是唯一一家可以置换灵物的所在,你我二人穷的叮当响,还是先去此处,再做他想吧。”

陈玄不断抖搂衣袖,却也只堪堪抖出一百多枚雪花钱,也就够一人去往剑气长城,更毋论此后的耗费。

两人都是宝瓶洲人士,而倒悬山聚拢了天下九洲之人,所言大都是中土神州的雅言。

陈玄与魏晋连蒙带猜,终于寻到了那一座灵宝斋。

“两位贵客是要买些天材地宝,还是符箓丹药,小店不敢说应有尽有……但也差不离了。”

门童一见两人,连忙笑脸相迎。

陈玄与魏晋对视一眼,只能硬着头皮用宝瓶洲雅言出声。

“我是来卖符的。”

门童闻言一怔,面上笑意更盛,用有些蹩脚的宝瓶洲雅言回应。

“两位贵客请上二楼。”

门内走来一位清秀少女,笑盈盈地领着两人上了二楼。

陈玄环顾四周,却见一座座木架上摆满了各色瓶罐,除此之外还有一张张未曾“开门”的符箓。

魏晋双眸一凝,静静地盯着正坐大堂的那位白袍老者。

少女悄然行到老者身侧,在他耳畔说了些什么,蹊跷的是,陈玄与魏晋却听不见其中内容。

“两位小友,还请将要卖的符箓取出,让老朽一观。”

老者笑了笑,用纯正的宝瓶洲雅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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