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体验真理的故事之一 2

还有,我那新婚之夜!两个无知的孩子的命运就这样被牢牢地绑在一起,不知不觉地被投入人生大海之中。嫂子曾将**应做的事明确地告诉了我。不知道有没有人教过我的妻子。我从没问过她,现在也不愿意问了。读者可以想象我们当时有多害羞,紧张得不敢面对面。我怎么跟她说话呢?说什么好呢?嫂子教给我的似乎没有什么用。其实,**前的教导是没有必要的,对本能的领悟使一切教导显得多余。我们开始逐渐地彼此了解,然后轻松地交谈。尽管我们同岁,但没过多久,我就行使了做丈夫的权威。

四做丈夫

我结婚那时,有一些价值1个派司或1个派[印度旧币制,1卢比(Rupee)等于16安那(Anna),1安那等于4派司(Pice),1派司等于3派(Pie),现已改为十进制。

](现在我记不清究竟是多少钱了)的小册子常常出版发行,主要谈论夫妻之爱、节俭、童婚和其他类似的话题。每当我碰到这种小册子,总会从头至尾研读,于是养成一种忘我所憎、行我所爱的习惯。这些书里宣扬丈夫的天职是矢忠于自己的妻子,这一点我铭记在心。更何况,我生来就有追求真理的热诚,自然是不会欺骗她的。而且当时年纪还小,很少有不忠于她的机会出现。

可是有关忠诚的训诫也有其不良的影响。我告诉自己:“如果我发誓矢忠于她,她也必须发誓矢忠于我。”这种想法把我变成一个嫉妒心很强的丈夫。做妻子的义务轻易地成为我要求她忠实于丈夫的权利,为了确保这点,我时刻留心我的权利。我丝毫没有理由怀疑妻子的忠贞,但嫉妒并不需要理由。我总是监视她的一举一动,没我的允许,她不能随意出门。这成了我们吵架的导火线。说实话,这种人身限制形同囚禁。而嘉斯杜白又不是逆来顺受的女子,她决意自己做主,去哪儿或是何时去都要由她自己决定。我限制得越紧,她越是自由行动,我为此备感苦恼。谁都不理谁成为我们这对小夫妻的家常便饭。现在看来,嘉斯杜白不顾我的限制而自由行动并没有错,一个坦率的女子怎可忍受丈夫限制她去参拜神庙或外出访友?假使我有权限制她,难道她对我就没有相同的权利?今日我都想通了,然而当时我满心想的都是行使做丈夫的权威!

不过,读者们不要误以为我们的生活是异常痛苦的。这种苛刻是基于我对妻子的爱。我想把妻子塑造成理想的类型。我的野心是要她过上纯粹的生活,了解我所学的一切,并使她的生活和思想与我同步。

我不了解嘉斯杜白是否也有这样的志向。她不识字,生性单纯、自立、坚忍,与我相处时沉默少言。她对自己的无知并没有感到不安,印象中,我勤于学习也没有激起她求知的热情。因此我猜,我的雄心只是自己单方面的。我的热情完全给了这个女子,同时期盼这种爱是双向的。然而即使得不到回应,我也不至于痛苦难耐,因为至少我这一方有热烈的爱。

必须承认,我十分依恋我的妻子。哪怕在学校,我也总是对她牵肠挂肚,一心期盼着夜幕降临好与她相见,这种想法一直折磨着我。分离是难以忍受的。我和她说一些无聊的话,夜深了还不睡。倘若不是因为我心中还有一份炽热的责任感,像我这样陷入贪婪的爱情里的人,不是因为恶疾缠身而早逝,就是陷入不堪的生存之苦了。无论怎样,每天早晨我总得完成学校留的作业,而我又不可能对任何人说谎。就是这点最后拯救了我,使我免于一错再错。

我曾说过嘉斯杜白不识字,我很想教她识字,可是贪图爱欲使我没有足够的时间。教她识字又不是她本人的意愿,因而只能在夜间进行。在长辈面前,我都不敢看她,更不要说和她讲话了。这是卡提亚华独特的、一无是处的而又很野蛮的深闺制度,从过去到现在都是如此。那时的环境是不利的,所以我必须承认年轻时我也曾努力去教导嘉斯杜白,但收效甚微。而当我从爱欲之海中抽出身时,又已投身于公共事务,再无余力。而后我曾想过请家庭教师,却同样失败。直到现在,嘉斯杜白写起一封简单的信还是很吃力,只认识几个简单的古遮拉特字。我知道,如果不是因为我贪图爱欲而耽误了教育她的机会的话,她如今应该是个很有学问的女人了,因为我可以帮助她克服不喜学习的习气。在纯洁的爱面前,没有不可能的事。

前面我写过有一种情形或多或少地把我从贪图爱欲中拯救出来了。此外,还有一事值得一提。无数的例子使我确信:神灵终将拯救那些动机纯良的人。印度教的社会里,在残酷的童婚习俗制度外,还有另一种风俗,在某种程度上减轻了童婚的罪恶。父母通常不让年轻的夫妇长时间耳鬓厮磨,童妇大半的时间是在娘家度过的。我和妻子的状况也是如此。就是说,婚后头五年(从十三岁到十八岁),我们一起生活的时间加起来不超过三年。我们相处不到六个月,她的父母便把她叫回娘家了。尽管我不喜欢她父母的这种做法,但这的确拯救了我们俩。十八岁那年我去英国留学,这无疑是一次长期而有益的别离。从英国回来后,我奔走往返在拉奇科特和孟买之间,与妻子在一起的时间也不会超过半年。接着便是去南非工作,那时我已能相当自如地从肉欲中挣脱出来了。

五上中学

我前面提到结婚那年我还在上中学。我们兄弟三人在同一所学校就读。大哥的年级最高,和我同时结婚的二哥高我一年级。我和二哥都因为结婚耽误了一年。二哥的情况更糟,他竟因此而辍学了。天知道当时有多少印度青年遭受了同样的厄运。只有在印度教的社会里,才出现读书和结婚并行的现象。

婚后我依旧读书。中学时没有人觉得我笨,师长们都宠爱我。学校每年寄给我父母的成绩单和操行评定都是好评。事实上二年级时我还得过奖,到了五年级和六年级时,还分别拿到了4卢比和10卢比的奖学金。能取得这样的成绩,与其归功于勤奋,倒不如说是运气好。因为奖学金并不是面向所有学生的,而是保留给从卡提亚华的索拉兹地区来的优等生。而当时四五十个人的班上,来自索拉兹的孩子没有几个。

我对自己的能力评价没有那么高,每次拿到奖品和奖学金时都会惊异。然而我的确很严格地要求自己,即使犯了小错也会哭。无论我是应受责备,还是老师觉得我应受到责备,我都无法忍受。记得在一年级还是二年级,我被体罚。我倒不在意受罚这件事,而别人认为我是罪有应得却令我难过,还伤心地哭了。上七年级时,又发生了一件类似的事。当时的校长是度罗博济·叶杜吉·齐米。他因严于纪律和善于教学而深受学生的欢迎。体育课和棒球课都被他列为高年级男生的必修课,可这两样我都不喜欢。在这两样被设为必修课以前,我从不参加运动,无论是棒球还是足球。我回避运动的原因之一是害羞,现在看来那是错的。我当时还错误地以为体育和教育没有什么关系。现在我已经了解体能的训练与智识的培养在学校教育中内应受到同样的重视。

话又说回来,虽然我不大参加体育运动,身体却并不衰弱。我曾从书中读到过露天长时间散步的好处,我很认同这个观点,于是养成了散步的习惯,一直保持至今。由于经常散步,我练就了相当强健的体格。

我不喜欢上体育课还有一个原因:那时我热切地希望看护父亲,一放学我就要赶回去,而体育课成了必修课这件事恰好直接妨碍了我。我恳求齐米校长免除我的体育课程,好使得我有时间侍候父亲,然而他没答应。有一个周六发生了一件不愉快的事情,上午的课已经上完了,但我们必须在下午4点时再来学校上体育课。我没有表,恰好那天又是阴天,我弄错了时间,当我赶到学校时,同学们全都走了。第二天齐米校长检查点名册,发现我缺课,问了原因,我据实相告,但他却不相信我的话,还罚了我一个或是两个安那(现在我记不起来到底是多少了)。

我竟然被冤枉成撒谎!我极其难过,怎样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呢?我想不出办法,只有伤心大哭。此事让我明白:即使是一个诚实的人也必须行事谨慎。我因疏忽而在学校犯的错误,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还隐约记得最后撤销了罚款。父亲亲自给校长写了一封长信,说明了我需要放学后回家照顾他的情况,于是不上体育课的事被批准了。

尽管我没有因为忽视运动而使体格变差,但却因为另一种疏忽而吃亏了。我不知道从何时有这样的一个观念,觉得书法并不属于教育的内容,直到我去英国那时还保持着这种观念。后来,尤其是在南非时,当我看到当地的律师和那里土生土长的印裔青年写的一手秀丽的好字时,就会感到惭愧,追悔莫及。现在我认为糟糕的书法应该被视为教育不完善的一种表现。此后,我曾努力改善我的字体,无奈为时已晚,我已无法弥补年轻时候的疏忽。希望每一个青年以我为戒,应该认识到好的书法乃是教育中不可或缺的部分。现在我觉得孩子在学写字以前要先学一点绘画,应该让他从观察不同的事物如花、鸟中看图识字,等他学会了描画东西,再教他学习写字,这样他便能写得一手好字。

关于我在学校的事情,还有两件值得记述。因为结婚,我辍学一年,老师为了帮我弥补这种损失,特许我跳了一级——通常只有学习勤奋的学生才能得到这种优待。于是,我在三年级只读了六个月,期考以后便直接去读四年级,随后就放暑假了。四年级的绝大部分的课程都用英文授课,于是我发觉自己如坠云中。这时开设的几何是新功课,学起来很吃力,再加上用英文授课就更让我觉得难学了。应当说老师讲得不错,可是我却听不懂。我常常没有自信,想要再回到三年级上课,对我而言,把两年的课程并到一年来学未免太难了。然而再回去读三年级不但自己丢脸,老师也没面子,因为正是他考虑到我勤奋好学,才推荐我跳级的。这种怕双方都没面子的想法使我坚持留了下来。后来,经过不懈的努力,在学到欧氏几何第十三定理时,我突然开窍了,觉得一切都变容易了。其实,如果一种课程只是单纯地需要运用一个人的推理能力的话,就不会很难。此后,我便觉得几何既容易又有趣了。

梵文是另一门有难度的课程。几何是不靠记性的,但梵文却需要死记硬背。这门功课同样也是从四年级开始的,但当我一进入六年级时,便有些丧失信心了。老师非常严厉,我认为他是在强迫我们学习。而教梵文的老师和教波斯文的老师颇有一种互相较劲的意思。教波斯文的老师比较温和,同学们普遍认为波斯文容易学,说波斯文老师很好,体谅学生。于是有一天,畏难的我就去学波斯文了。梵文老师知道后很难过,把我叫到他身边,对我说:“难道你已经忘了自己是毗湿奴信徒的儿子吗?难道连本宗教的文字都不想学了?学习中有什么困难,为什么不来找我呢?我是竭尽全力想要教好你们的梵文,继续坚持学下去,你会发现其中无穷的趣味的,千万不要灰心,还是重新回到梵文班吧。”

梵文老师亲切的态度使我惭愧。我无法漠视他的关怀。时至今日,一想到克立斯纳商卡·潘迪亚老师,我依旧心怀感激。如若当初我没有学那一点点梵文,后来便很难有研读宗教经典的兴趣。事实上,现在我还在深深懊悔当初没有深入透彻地掌握梵文知识,此后,我坚信每一个信奉印度教的青年都应该好好学习梵文。

我觉得现在印度的中学课程里,除了开设当地的语言课之外,还应当有印度文、梵文、波斯文、阿拉伯文和英文。大家不要被这诸多的语文课程吓倒,只要我们的教育更加完善,使孩子们不需借助外语这个媒介来学习课程,学习这些语言文字就不至于变成一种令人生厌的任务,反而会从中感到无穷的乐趣。学会了一门语言的科学知识,会使得对其他语言知识的学习事半功倍。

实际上,印度文、古遮拉特文和梵文可算作一种语言,而波斯文和阿拉伯文则可归为另一种语言。虽然波斯文属于雅利安语系,阿拉伯文属于闪语系,但两者之间还是大有关联,因为它们都自以为起源于伊斯兰教。而我觉得乌尔都文并不是一种独立的语种,因为它的文法取自印度文,而绝大部分语汇取自波斯文和阿拉伯文;想要学好乌尔都文,首先要学会波斯文和阿拉伯文,正如要学好古遮拉特文、印度文、孟加拉文或马拉提文,必须先学会梵文,道理如出一辙。

六一个悲剧(上)

中学时代,我没几个朋友。在不同的时间段里,有两个人算得上是我的密友。我和其中一人的友情并没有维持多久;不是因为我抛弃他,而是在我结交了第二个朋友后,他就不和我交朋友了。我人生中的一个悲剧就是与这第二个朋友的交往。我是以一种革新的精神与他交朋友的,这段友谊维持的时间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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