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我体验真理的故事之四 7

韦斯特非常高兴地哼起了小调,我们开始工作。我与木匠们一起干了起来,其他的人也一拨一拨地轮流干,我们就这样一直工作到早上7点钟,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完呢。我建议韦斯特去叫醒工程师,试试能不能发动机器,如果这回成功了,我们的杂志就能按时出版了。

韦斯特叫醒了他,他马上进了机器房。快看啊!快看啊!他一碰,机器便轰轰地响起来了,所有人都欢呼起来。“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昨夜我们都没有办法弄好它,可今天早上却什么问题都没有了呢?”我不禁问道。

“很难说,”忘了是韦斯特还是工程师说道,“有时候机器也像我们一样,需要休息休息。”

在我眼中,发动机坏了这件事对我们大家来说都是一种考验,而在紧要关头时它却又能工作了就是对我们诚实又认真的劳动的回报。

杂志按时出版了,大家都很开心。

最初的坚持确保了杂志按时出版,凤凰村里也生出了一种自力更生的氛围。后来甚至在某个时期内,我们故意不使用机器,而是单靠手工操作。我认为那正是凤凰村中道德情绪最高涨的阶段。

九十八波拉克毅然前来

虽然我建成了凤凰村,但在那里生活的时间并不长,只有短暂的几段日子,这一直让我深深抱憾。原本我的想法是逐渐摆脱律师的业务,到凤凰村住下来,以体力劳动维持我的生活,将服务于凤凰村视为我的乐趣。然而这个愿望始终未实现,通过很多事情,我发现人们所订的计划往往会被突发事件推翻,不过如果寻求真理是我们的最终目的,无论人们的计划遇到怎样的挫折,其结果不一定坏,而且往往可能比人们预期中的还要好。意外地建立凤凰村,还有很多意外的事当然不是坏事,虽然也很难说这些事是否比我们原本设想的要好。

为了让大家都能凭体力劳动生活,我们将印刷厂周围的土地分成多段,每3英亩为一段,我自己也分到了其中一段。在这一小段土地上,我们用波形铁片盖房子,虽然这不是我们的本意。我们也想像普通农民那样用土砖或茅草盖泥房子。然而那是不可能的,因为那样会花更多的钱,而且更费事,大家的希望都是尽早安顿下来。

杂志总编辑仍然是曼苏克拉尔·纳扎先生。他并没有来凤凰村,而是留在杜尔班的《印度舆论》分社。虽然我们雇用了排字工人,但我们希望村里的每一个人都能学会打字,这应该是印刷出版中最容易的一种工作,但也是最麻烦的一道工序。因此凡是不会这门技术的人都学了起来,而我自己就是最笨的学生。最先学会这门技术的是摩干拉尔·甘地。尽管他以前从未从事印刷工作,现在却成了一个优秀的排字工人,他不但速度快,令我感到惊喜的是,他很快就熟练地掌握了印刷工作的全部业务。我始终认为他自己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潜力。

我们还没有安顿下来,房子也没有完全盖好,可是我却不得不离开凤凰村去约翰内斯堡。我不能对那儿的工作置之不理了。

回到约翰内斯堡后,我便迫不及待地告诉波拉克先生我所做的重大改革。当他获悉是他借给我的那一本书导致这样的结果时,心中无限快慰。他问我:“我可以加入你们的新体验吗?”我说:“当然!只要你愿意加入那个村子。”他回答说:“当然愿意,只要你允许。”

我很佩服他的决心。此后一个月内,他给上级递交了辞职报告要求解除他在《评论界》中的职务,后来他果然去了凤凰村。他善于交际应酬,不久便深得人心并成为这个大家庭中的一员。他生性简单淳朴,因此不但不以凤凰村的生活为苦,反而习以为常。然而我不能让他在那儿待太久。李琪先生已经决定去英国读完他的法学课程,而我一个人实在承担不了事务所的繁重工作,于是我便建议波拉克来我的事务所做一名律师。当时我还以为我们两人退休后可以住进凤凰村养老,然而这个想法尚未实现。波拉克非常值得人信赖,所以一旦他信赖某个朋友,一定会竭力支持他,与他保持一致而不与他争论。他从凤凰村写了一封信告诉我,说他虽然喜欢住在那里,感觉很幸福,也很希望留下来发展这个村子,但他最终还是打算离开那儿去我的事务所当律师,因为我觉得这样做能够更快地实现我们的理想。我衷心地感谢他的这封信,于是波拉克就离开凤凰村,到约翰内斯堡来帮我签署文件。

就在此时,一位苏格兰通神学者应我之邀,也来我的事务所当文书了,原本是我辅导他参加当地的法律考试,后来我请他效法波拉克,他同意了,他叫马新泰。

由此可见,虽然我大肆渲染要尽快实现住在凤凰村的理想,但现实中却似乎陷入相反的急流里,而且若不是神灵另有安排,我会迷失在这张以简单生活为名的罗网里而无法自拔。

几章以后,我会向大家描述,我和我的理想是怎样以一种令人预想不到的方法被拯救的。

九十九被神灵保佑的人

此时我已不打算在近期回印度了。原本答应我的妻子我将于一年之内回国,但一年过去了,回国还是遥遥无期,于是我决定把妻子和孩子们再接到南非来。

在前往南非的船上,我的第三个儿子兰达斯在与船长玩耍时摔断了胳膊,船长悉心照料他,还安排船上的医生为他治疗。船靠岸时,兰达斯吊着绷带下船了。医生嘱咐我们一到家就得立刻找个合适的医生给他处理伤口。然而我此时正极其推崇土疗法,甚至还成功地说服了那些信任我的当事人也去实验一下土疗法和水疗法。

那么我能为兰达斯做什么呢?他才只有八岁。我问他是否愿意让我为他治病。他微笑地回答说他非常愿意。他那么小,根本不懂得判断什么东西才是对他最好的,但是他知道土医和正常的治疗方法的不同。而且他也知道我有使用家庭疗法的习惯,就把自己委托给我了。我带着恐惧战战兢兢地解下他的绷带,为他清洗伤口,然后敷上干净的泥土,又把它包上。就这样大概持续一个月的时间每天为他换洗,伤口终于痊愈了。我并没有给他缠绷带,而且伤口复原的时间并不像船上的医生说的正常治疗所需要的那么长。

这一次实验,再加上前面其他的几次实验,增加了我对家庭疗法的信心,而且我现在对这种办法更为自信了。我扩大了治疗的范围,把土疗法、水疗法和绝食的办法都拿来治疗各种外伤、发烧、消化不良、黄疸病和其他病症,而且大部分实验是有效的。不过现在我已不像在南非时那样有信心,而且事实也说明这种实验确实有些冒险。

我在这里谈论这些实验,并不是要证实它们的成功之处。对于任何实验,我都不敢保证它能完全成功。其实医疗工作者也不敢对他们的实验下定论。我只为表明,凡愿意做这种新奇实验的人必须先从自身开始。只有这样才会加快发现真理的进程,而神灵总是在保护那些认真实验的人们。

同欧洲人发展亲密关系的实验所冒的风险,与治病的实验所冒的风险是同样严重的。不同的只是,这两种冒险的性质是不一样的。不过我在发展这种关系时,并没有预想到这种风险。

我邀请波拉克与我同住,我们开始像亲兄弟一样生活在一起。波拉克有一位相交多年的女朋友,订婚多年了,总是拖着不结婚。我觉得波拉克是想攒点钱再结婚。他对鲁斯金的学说的理解要比我更透彻,但是他的西方背景妨碍他将鲁斯金的学说立即付诸行动。不过我劝他:“如果两个人心心相印,就像你的情形那样,若仅仅是出于经济上的原因就把婚姻延搁下来,是没有道理的。如果贫穷是一种障碍的话,那么穷人就永远不能结婚了。何况现在你同我一起住,并没有家庭开支的问题。我认为你还是尽早结婚好。”正如我前面提到的,我从不与波拉克在同一个问题上争论两次。他同意我这个有说服力的建议,马上跟他的女朋友通信说这件事,那时候她还在英国。她非常高兴地接受了这个建议,几个月之后便来到约翰内斯堡了。婚礼花不了多少钱,甚至连一套礼服都没买。他们也用不着举行任何宗教仪式。波拉克夫人生来就是基督教徒,而波拉克却是犹太人。他们共同的宗教就是道德伦理的宗教。

顺便提一下婚礼过程中发生的一件有趣的事情。德兰士瓦的负责欧洲人结婚的登记官不肯为黑人或是有色人种登记结婚。在这次的婚礼中,我是他们的傧相。倒不是因为他们找不到欧洲朋友做傧相,而是波拉克不愿意另找别人。所以当我们三人去结婚登记处时,登记官怎么也不相信由我担任傧相的新郎新娘竟然是一对白人,他建议推迟登记,以便进行调查。第二天是周日,紧接着就是新年元旦,那是公共假日。如果只凭这么一个不靠谱的借口来拖延神圣的婚期,实在令人无法容忍。我认识县长,登记处在他的管辖范围内,我便带着这一对新人去找他。他听说有这么一回事,忍不住笑了起来,为我开了一张交给登记官的条子,结婚手续才顺利办妥了。

直到今天,凡是和我们一起住的欧洲人,都是先前我们多少有所了解的,不过现在有一个完全陌生的英国女人加入了我们这个家庭。我记得我们和这对新婚夫妇从未因不同意见有过争执,即便波拉克夫人和我的妻子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那也是发生在关系融洽的家庭里的小插曲罢了。而且别忘了我的家庭本质上是一个不同种族混居的家庭,各种各样脾气的人都可以自在地生活在一起。当我们意识到这一点时,就会发现,所谓同类与异类之间的差别不过是想象中的产物。我们都是一家人。

我想最好在这一章里一并对韦斯特的婚事表示祝贺吧。在这个阶段,我关于“禁欲”的思想还没完全成熟,所以我总希望自己所有还是单身汉的朋友都能够结婚。有一次韦斯特要回卢特探望他的父母,我就劝他如果可能的话在那里结了婚再回来。凤凰村是我们共同的家庭,既然我们全都打算当农民了,我们就不怕结婚及其后果。韦斯特果然带着他的夫人回来了。这位夫人是来自莱斯特的一位年轻美丽的女子,出身于在莱斯特一家工厂上班的皮鞋匠家庭。韦斯特夫人本人也在这个工厂工作过。说她美丽,是因为她内心的美感染了我。真正的美丽总是由纯洁的心灵散发出来的。与韦斯特先生同来的还有他的丈母娘,这位老夫人至今健在。她非常勤劳,本性乐观,这种乐观真是让我们自惭形秽。

一方面我劝我的这些欧洲朋友结婚,一方面还鼓励我的印度朋友们把家眷都接来。凤凰村就这样逐渐发展成为一个小小的村庄,大部分人在这里定居,并繁衍生息。

一百家庭生活一瞥

上面我已经提到,尽管家庭开支很大,但我们在杜尔班时就开始有了勤俭的倾向。在约翰内斯堡时,遵循鲁斯金的教导,我们过上了更为严格的俭朴生活。

凡是一个律师的家庭能够实现的俭朴,我都做到了。但是身为律师,家中不布置几样家具还是不行的。而我们内心的改变要比外在的改变还大。每个人参加体力劳动的兴趣都增加了。因此我要求孩子们也在这样的纪律下做事。

为了不买现成的面包,我们决定根据库赫尼的食谱自制不发酵的黑面包。用普通的细面粉不好吃,我们认为手磨的面粉一定更简单、更营养而又省钱。所以我就花了7英镑买了一个手工磨面粉的机器,它的铁轮子一个人推起来很吃力,两个人推就轻便多了。我和波拉克还有孩子们就常常磨面粉。我的妻子偶尔也来帮忙,虽然磨面的时候她往往正忙着在厨房做饭。波拉克夫人来到这儿后,也加入了我们的行列。磨面的工作对孩子们而言,是一种非常有益的运动。我们从不强迫他们做这做那,他们时不时来帮一帮忙完全是一种娱乐,累了的话随时可以休息。然而孩子们,其中有几个我在后文还要介绍,从来没有让我失望。当然也有做得不好的,但是大多数孩子都干得很起劲。记得当时很少有孩子以疲劳为借口而逃避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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