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台湾民俗杂辑 1

关于植物的

一年到头“拜拜”的台湾人的供桌上,有几样东西是不许摆上去的。果物中最普遍的那拔(俗名拔仔)就是其中之一。因为拔仔生长很容易,它的种籽在粪中也能够生长。人们吃拔仔总是连籽一起吃下,整吃整拉,排泄出来的拔仔籽,在人粪里就可以发芽,为了这样不清洁的缘故,它是没有资格上供桌的。

还有冬瓜也不许上供桌,台湾的冬瓜又大又长,看去像人的身体一样,还有匏(葫芦的一种,可以吃,老了以后可以做瓢)也像人头一样,都是不许上供桌的。但是芋头却是供桌上必备的供物,因为台湾读芋和兴旺的“旺”音近,取其吉利。

这两年出尽了风头的“月下美人”,传说种植在娼楼妓馆的比较茂盛,正经人家养的就差得多。好像美人多薄命,同病相怜的缘故吧。

有两种植物种植在人家据说是不幸,就是榕树和莲雾(一种美丽的水果)。莲雾也是野生才好,如果移植到家里来就会带来不幸。

笔者曾在《台湾的香花》里写过鸡爪兰花。这种花大都是在4月盛开,妇女喜欢摘下插发。这种花俗名叫“爱困花”,因为它插到头上去就会萎软下来,所以起了这个名儿。

冬荷菜,台湾的俗名叫做“打某菜”,翻成国语就是“打太太的菜”。因为这种菜生的时候看起来一大堆,等到煮熟就剩了一点点。据说有一个喜欢吃冬荷菜的吝啬丈夫,每次回来吃饭,看见原是一大篮的青菜,炒出来竟是一点点。以为是太太偷吃了,就屡次为这打她。所以冬荷菜就有了“打某菜”的绰号。

冬生娘仔

从前台湾的女孩子到了十几岁,喜欢做一种小布人,管它叫做“冬生娘仔”。做法是很简单的,用线香棒绑成一个十字形,就是冬生娘仔的骨架,她小如手掌。给它穿上短衣和裤,上面再做一个头,描上五官,脚是缠足型的,所以做上弓鞋,不过“冬生娘仔”只有一只脚,传说她的嫂子很厉害,曾打断了她一只脚。也许因为双足不好做,所以给她按上一个厉害的嫂子。

“冬生娘仔”在福建民间也流行,神话的传说是:从前有一家阔人,生了一个女儿,因为是冬天生的,所以起名叫“冬生”。“冬生娘仔”是花神转世,她在天上犯了罪,被玉皇大帝罚她到尘世走了一趟。所以“冬生娘仔”聪明、美丽,尤其擅长刺绣,无怪女孩子们都要崇拜她。

“冬生娘仔”从小就喜欢刺绣,她曾发过誓,要绣百花开的样式,结果真让她绣成功了。但是只有九十九种,原来所差的一种是杨梅花。杨梅花是要在午夜才开放的,而且一瞬之间就谢了,所以“冬生娘仔”永远遇不到杨梅花开。有一年的七夕,家家的女孩子都在做七巧会,“冬生娘仔”却独自徘徊杨梅树下,静等着花开。但是她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睡着了。等到一觉醒来,十二点过去,杨梅花又开过了。冬生娘仔不禁又悔、又恨。那时在她眼前有许多萤火虫飞来飞去,她在无聊间就拿起小绢扇向萤火虫打去。萤火虫越飞越高,她的轻飘飘的身体也跟着上下前后地打去。追来追去,她的身体太疲倦了,这时不知走到什么地方,道路也认不清了,她急急忙忙,三步并做两步地往回跑,竟一跤跌死在路旁。

“冬生娘仔”的祭日,通常是在正月十五到十七。但是在福建是每年的三十晚上祭“冬生娘仔”。理由是杨梅开花是在每年的12月29日午夜,如果看见杨梅开花就会把命送掉。因为一说“冬生娘仔”就是好容易赶上某年的杨梅花开之夜,她非常高兴,仔细观察杨梅花的形状以后,预备回到房里去做刺绣的样本,但是不幸中途失足跌死了。

祭“冬生娘仔”的供物有冬瓜、蜜柑、鸡腿等。上完供以后,就把“冬生娘仔”和“床母衣”(一种用纸描绘的生产之神的衣服)一同烧掉。在烧以前,还要唱一个祭歌,歌词因地域的不同而略有变化,大概是这样:

冬生娘仔,冬丝丝。

教阮绣花,好针黹;

绣■仔,好目鼻;

绣手绣脚,尖溜溜;

绣弓鞋,好鞋鼻。

教阮梳头,好后份。

教阮缚脚,落米升。

教阮排花,兼刺绣。

教阮灵敏,加能溜。

教阮盘马齿,尖秀秀。

教阮画花,花枝清。

教阮画柳,柳枝明。

教阮嫁夫,夫婿和好百年荣。

(上面的歌词,“阮”是我的意思:“■仔”是小人儿;冬丝丝,尖溜溜,都是形容好的意思。)

闽南的风俗略有不同,他们在供祭的前夕,先把“冬生娘仔”打扮好了,放在厕所里插立一夜,因为传说“冬生娘仔”是失足掉在厕所死的。他们的唱词大概是这样:

冬生娘仔,脸幼幼,保庇阮,也会挑,也会绣。

冬生娘仔,冬新新,保庇阮,有福气,遇贵人。

冬生娘仔,冬妈妈,保庇阮,也会刣,也会割。

冬生娘仔,冬西西,保庇阮,嫁好翁,伴好婿。

冬生娘仔,冬新新,保庇阮,父母兄弟,都平安。

这样默祷完了以后,就把冬生娘仔插立在厕所里,同时放着鸡腿。到夜半的时候,还要坐在碓(舂米用的器具)上,默念下面的词句:

坐碓头,善梳头。

坐碓中,夫妇不相冲。

坐碓尾,善炊粿。

然后再走到菜园里,一边摘菜,一边念下面的词句:

折菜,嫁好婿;

折菜心,得万金。

拔葱,嫁好翁;

拔葱根,百子千孙。

最后回到家里来,在路过人家的门前时,撕掉人家的门对,念下面的词句:

撕门联,黄金万千;

撕门对,万千富贵。

听歌词,可以知道“冬生娘仔”的意义,无非是培养女孩子们使成贤妻良母,教她们对于家事更感觉兴趣。

宜子宜孙

热带植物繁殖,动物还不是一样?一位老同学结婚后几次怀胎都不能顺利产出,医生没有办法,只好给按上了一个“习惯性滑胎”的病名。谁知她到台湾来,一连生了两个宝宝。她的丈夫大为赞赏台湾是“宜子宜孙”的地方。

台湾的确是宜于生产的地方,街头巷尾,一年四季都有不少顶着大肚皮走路的女人。可惜的是台湾的女孩子不值钱,接生婆在台湾有个习惯,接出来如果是女孩子,接生费都要打八折。还有句俗话说:

“招小弟仔食鸡腿,招小妹仔食鸡屎。”

意思就是说,生男孩子吃鸡腿,生女孩子吃鸡屎。男尊女卑的观念之深,由此可见。虽然生了女孩子不见得真吃鸡屎,但是对于产妇的待遇确是不同的。

产妇的饮食在台湾也另有一套。她们并不一定吃流动食物,小孩生下来以后产妇就可以吃干饭,最少不得的是煮“鸡酒”吃。鸡酒的做法是把鸡剁成块,和胡麻油生姜同炒,再放入米酒共煮,香喷喷的,产妇每天都要吃。有句俚谚说:“生过手麻油香,生不过手换三块板。”意思是说,顺利的生产过后,总会吃到麻油煮鸡的,一个不顺产就许往三块板上一抬,去见阎王爷了。北平也有句俗话形容产妇说:“跟阎王爷隔一层窗户纸。”风俗虽处处不同,但是生产的痛苦对于女人却是到处一样。

烧金

一个外省人,为了祭他死去不久的母亲,按旧式的规矩,要给死者烧点儿锡箔之类的东西。他到店铺里去买,因为言语不通,而且那天正是台湾人祭土地爷的日子,店员就给了他一叠叫做“福金”的金纸。他回到家里恭恭敬敬地烧了,到后来才知道他的母亲不会得到这笔钱,因为“福金”是一笔指定的专款,专为烧给土地爷的。

台湾人的祭祀里,无论祀天、祀神、祀鬼、祀祖宗,一定要烧纸,就是平常到寺庙里小拜也要“烧金”。台湾的锡箔虽然简单,只在粗糙的小方块竹纸上附着一块金色或银色的箔。但是种类和分别却很多。大体说来,金纸是为神的,银纸才是为祖宗、鬼及丧事所用。金纸又分许多种,哪种神用哪种钱都有一定,不像咱们人间,富贵贫贱都用新台币。它们的分别如下。

金纸共分:

盆金:这种金纸长一尺三寸,宽一尺二寸,是专为烧给玉皇大帝,三官大帝的。

顶极(还分大顶极和小顶极两种):是烧给一般神的。

天金(分大小顶极天金,中天金,小天金四种):是专为玉皇大帝,三官大帝用的。

寿金:一般神用的。

福金:主要是为土地爷,但是一般神也可以用。

中金:祭中坛元帅(镇压邪鬼的神)必得用,又玉皇大帝和三官大帝也可以用。

至于银纸则分大银,小银二种,凡是葬仪、拜墓、祭祖、以及祭一切幽灵邪鬼都可以用。

另外还有黄色竹纸上面并没有附锡箔的,种类也很多,如高钱,白高钱,库钱,外库钱,金白钱等等。有的为酬神,有的为打发神的部下用。

妈祖生

旧历三月廿三是天上圣母——台湾人称做妈祖的生日。到这一天,台湾各地都举行盛大的祭典,而且各地分区分日举行所谓“绕境”。到那时沿街各户都迎门摆出供桌,爆竹不断地响,线香和金纸不知要烧多少。

妈祖是台湾家庭的供神之一,除了宇宙之神的“天公”(玉皇大帝),还有观音佛祖(慈悲的女神),福德正神(土地的神、财的神),天上圣母(航海守护的女神)和司命灶君(灶神),这几位神受着台湾家庭最普遍的供拜,而妈祖的祭日是其中最使台湾人兴奋的。

关于妈祖的传说很多,比较普通的是这样说:天上圣母的本庙是福建兴化湄州屿的天后庙。差不多一千年前,约当宋太祖建隆元年的三月廿三日,福建省都巡官林懿的太太生了一个女儿,就是后来的天上圣母。从出生到满月都没有听见她哭过一声,所以她的父母就给她取名叫“默”。

默八岁就跟着塾师读书,到了十岁的时候喜好诵经礼佛,每天早晚净几焚香,未尝稍懈。十三岁那年,一个老道士来到她家,对默细看之下说;“这孩子很有慧根,可以教教她。”于是传授给她玄微秘法,到了十六岁果然神通大显,变化自在,做了不少驱邪救世的事,大家都管她叫通贤灵女。到了廿八岁道成,据说便离别家人,白日飞升到天上去了。有了这样的传说以后,历朝都曾因她的显圣灵验而褒封加封,例如:

宋朝宣和四年时,某次在通高丽的海上,曾因她的神功感应而免遭难,于是当朝建了一个“顺济”庙额。

宋高宗的时候,有一个时期恶疫流行,人们在某个当做药用的清泉所在地向她祈祷,后来果然恶疫消灭,于是她被封做“宗福夫人”和“灵惠夫人”。

宋宁宗庆元六年正赶上贼乱,官军平乱立功,是因为她的父亲积庆侯的灵感所召,所以封她的母亲为显庆夫人。

元明宗天历二年,她曾因庇护航海而被封为“护国辅圣庇民显佑广济灵感助顺福惠徽烈明著大妃”。在浙闽一带有十八座庙祭祀她。

清康熙二十三年敕使汪揖到琉球去,靠着她的神助而免海难,于是奏请春秋祀典。

以上是她的正传,至于还有其他的传说,如妈祖是渔夫的女儿等等。总之,一般都认为她是航海的守护神。台湾移民从风浪多险的台湾海峡渡过来,在科学不发达的时代,怎不能不把生命寄托在神明的保佑呢!

妈祖和台湾的神

迎妈祖那天,住在基隆的亲戚请我去看热闹。我想象到基隆那天的热闹,可是没有想到去基隆的火车,竟拥挤到几无立足之地。下车后,走过天桥花了二十几分钟才出火车站。站上贴着布告说,为防备今晚南下乘客的拥挤,火车票可以预先发售(普通车票向来是开车前十几分钟才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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