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春秋亭

戏台之上,春秋亭中,见赵家一行三人把花轿停到自己花轿旁边,薛家的下人忍不住就多了几句碎语闲言。

“你瞧它们那顶轿子红不红,黄不黄,那是什么颜色呀?哈哈哈!”

耿长庚饰演的下人说完这番话,薛家几名轿夫龙套立刻发出一阵嘲弄笑声。

看到这般场景,台下观众的情绪完全被代入了。

“太可恶了,薛家的下人真是混蛋。”

“哪有这样的啊,人家没钱置办上好的花轿,碍着你们什么事了。”

“气死人了,好想打他们啊!”

……

台下的观众都被气得不轻,更何况是身处在羞辱剧情中的赵禄寒。

“我们的花轿破,与你们什么相干?”

赵禄寒诘问一句,不由暗自悲愤道:“哎天哪!想我赵禄寒人虽贫穷,志气不穷,不想被这势利小人耻笑,真真气死我也!”

隔着帘幕,听到赵禄寒的悲愤之声,赵守贞忍不住叫了一个哭头:“啊……,爹爹呀。”

侧过身子,面向观众,赵曦玉唱了一段西皮散板:“劝爹爹休发那无名火爆,无故地闲争吵却也无聊;家贫穷遭白眼被人嘲笑,我父女志不穷忍耐这遭。”

林小琳饰演的梅香全程见证了两边的言语冲突,听到对面的新娘子被自己这边的人惹哭,梅香忍不住对轿中的薛湘灵白道:“小姐,她哭上啦。”

两边的花轿在戏台上是对放着的,花轿三面围着布帘,只有面对观众的这一边的帘布是完全空着的,好让观众能看到轿中演员的表现。

听到林小琳的念白,沈月楼以手微掀面向赵守贞那边的帘布,口中忍不住配合着京胡声唱了一段西皮二六板:“春秋亭外风雨暴,何处悲声破寂寥;隔帘只见一花轿,想必是新婚渡鹊桥。吉日良辰当欢笑,为什么鲛珠化泪抛?

此时却又明白了。”

唱道末句,沈月楼随即换调,唱起了西皮快板:“世上哪有尽富豪?也有饥寒悲怀抱,

也有失意痛哭嚎啕;轿内的人儿弹别调,必有隐情在心潮。”

听到沈月楼这段幽咽婉转、若断若续的唱腔,不止是台下观众完全炸了锅,常玉琴和孙晓棠等四位评委也瞬间瞪大了眼睛。

“这,这是新腔,沈老板这是准备开宗立派了吗?”

“太妙了,这戏词与板眼合得太妙了,字字珠玑,一个字,一个音都改不得啊。”

“幽咽婉转,清峻秀丽,沈老板创立的这种新腔必能风靡于梨园。”

台下的戏迷自然没有四位评委那么深的戏曲造诣,他们还看不出沈老板这种新腔的内涵与意义,只能从听感和韵味上来评价。

“太好听了,这腔调美到让人落泪。”

“词穷了,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美妙。”

“一曲封神!!!”

看到台下这么大动静,赵曦玉和林小琳等演员们神情一喜,全都振奋起来。

满堂彩,师傅得了一个满堂彩。

等到台下观众的掌声和叫好声渐渐止歇,赵曦玉也学着沈月楼的动作微掀帘布,轻轻唱起一段西皮散板:“推开轿帘向外瞧,聘女之家是富豪;只恐怕我过门也遭嘲笑,那时候老爹爹又要心焦!”

两相对比,感怀身世,赵守贞哭得更伤心了。

听到赵守贞的嘤嘤哭声,薛湘灵心有戚戚,忍不住唱了一段西皮流水板:“耳听得悲声惨心中如捣,同路人为什么这样嚎啕;莫不是夫郎丑难谐女貌?莫不是强婚配鸦占鸾巢?叫梅香你把那好言相告,问那厢因何故痛哭无聊?”

梅香听了小姐的话,便跑去赵禄寒那里问了一下。

问清缘由,梅香连忙跑到轿旁对薛湘灵白道:“小姐,他家姓赵,轿中乃是他的女儿,因家中贫寒,无有妆奁,唯恐他父心中不安,故此伤心耳。”

到这一段时,沈月楼已经在轿中站了起来,灵动的眸子转了转,抚袖伸出兰花指,再唱了一段悦耳缠绵的西皮流水般:“听梅香一语来相告,满腹骄矜顿雪消;人情冷暖非天造,何不移动半分毫?

我今不足她正少,她为饥寒我为娇;

分我一只珊瑚宝,安她半世凤凰巢。

忙把梅香低声叫,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听到后一句百转千回的拖音,台下观众忍不住疯狂叫好。

“太绝了,这一段必将名传千古。”

“分我一只珊瑚宝,安她半世凤凰巢。这两句,沈老板唱得太好听了。”

“后面那段拖腔才是点睛之笔。”

“沈老板掀开轿帘,招呼梅香过来的动作太可爱了。”

“这场戏,让我对薛大小姐完全改观了,怜贫济困,心底良善,这才是真正的大家闺秀啊。”

“现在一想,她的那种小挑剔与坏脾气也是可以接受的了,偶尔对夫家使个性子,也是一种别样的情趣呢。”

点了两下梅香两下,薛湘灵以目示意,让梅香把锁麟囊给对面那个贫家女送去。

“我说小姐,可不是我舍不得,想这锁麟囊,是老夫人转为您过得门去,早降麟儿,要是给了他们,岂不辜负老夫人一番好意吗?”

听到梅香说起生孩子这个话题,饰演薛湘灵的沈月楼忍不住轻轻抖袖,将左手竖起兰花指贴在右颊,做出一副无限娇羞的神情:“这都是神话凭空造,自把珠玉夸富豪;

麟儿哪有神送到?积德才生玉树苗;

小小囊儿何足道,慰她饥渴胜琼瑶。”

“好,我去给她去。”

梅香上前解赠锁麟囊,赵家父女却极有志气,坚决不肯领受。

后来实在不忍辜负人家一番好意,赵守贞道:“这……唉,想这世态炎凉,多是势力之辈,不想在这春秋亭上,欲得知音。

爹爹对他们去讲:将囊内之物取出,留下空囊,以志深情厚谊。”

听梅香说赵家父女只留下空囊却把囊中的珍宝全部返还,薛湘灵对这女子的品性也十分感佩。

二女引以为知己,本想下轿见对方一面,却实在不合规矩,就没有见上,甚至因为着急拜堂,连对方姓名都没有问。

“爹爹且慢!还未曾问那小姐的姓名呢?”

“去远了,莫误了吉时,人生何处不相逢,也许日后会有相见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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