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李少白心中暗自得意的时候，他忽然在社交账号上看到一篇直接怼到他脸上的文章，名字就叫《敬告少白先生书》。
咦？
沈月楼这个乡下野伶竟然敢发文回应自己？
且看看他都写了什么。
点开那篇文章，李少白开始仔细起来：
“敬告少白先生：
今日听闻少白先生称沈某为梨园之耻，深愧之。
月楼自知微末声名难以代表梨园，遂惶惶然不敢领受。
今略作辩白，以答先生问。
乡下野伶之称，实不敢苟同。
昔年，四大徽班的百余名伶人俱是来自乡野，三鼎甲、四大宗师亦崛起于微末。
少白先生随意称呼他人为乡下野伶，莫不是要数典忘祖？”
数典忘祖？
混蛋！
他这句话的意思岂不是说他是我的祖宗？
听出了沈月楼的话外之音，李少白强忍着怒气继续看了下去：“本来，少白先生若是只是诬蔑沈某一人，沈某也懒得回应。
毕竟，有不虞之誉，有无由之毁，人之易其言也，无责耳矣。
哦，怕少白先生看不懂，我还是翻译一下好了。
这句话是说有时间我们会得到别人过度的赞美，有时候也会遇到别人无缘无故的诋毁，这些都是平常之事，并没什么可以责怪的。”
还专门给我翻译一下，这是在嘲讽我没有文化？
李少白咬牙切齿，心中不由恨恨念道：你阴阳怪气的实力也不弱嘛。
“可你实在不该将林老板以及沈某的其他友人牵扯进来，沈某与林老板光风霁月，并无私情，少白先生的卑劣指控实在可笑。
至于，少白先生所说的《六月雪》、《锁麟囊》等剧的剧本俱是出自他人之手，敢问少白先生，那个他人是何人？
可有名姓？
说句不客气的话，这些名剧大多可以流传千古，哪位剧作名家愿意将剧本的署名权卖予他人？
先生言之凿凿，敢问证据何在？”
这个，这个，我确实是没有什么证据，可我先前也说了的，我是合理怀疑。
李少白被沈月楼诘问的文字惊出了一些冷汗，已经有些不知该怎么应对了。
“少白先生说到如今梨园之地位形势，高谈阔论，发人深省。
沈某认同少白先生的观点，京剧是艺术瑰宝，流行音乐还需再好好沉淀沉淀。
但沈某不认同少白先生傲慢自大的态度。
京剧虽然是艺术瑰宝，但不应该抱残守缺，孤芳自赏。
流行音乐虽然不似京剧那般高雅，但它能够被大众接受，证明其并非毫无可取之处。
高雅低俗之辩，早就应该抛弃，艺术也要追求雅俗共赏。
京剧艺术有传承，也应该有创新。
有人愿意待在神龛里继续受人供奉，有人愿意走下神坛用创新的手段谋求更多发展。
抱残守缺，终成迷梦，自恃高雅，必遭众弃。
沈某先走出了这一步，惟盼少白先生也能早日醒悟。”
“抱残守缺，终成迷梦，自恃高雅，必遭众弃。”
这篇文章里，每一条都戳到了李少白的痛处，而且，虽然沈月楼语气看似对他很尊敬，言必称少白先生，但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无不在在说，自己是错的，他是对的。
这才是自视甚高的李少白最不能忍受的。
李少白看完，只觉得自己七窍生烟，情绪之下激动，他发了一篇言辞激烈的约战文章：“不论高雅低俗，如何激浊扬清？
沈老板竟然说京剧的创新比传承更加重要，真是狂妄至极。
之前你在《说唱脸谱》中就表达过类似的观点，当时，还引起了一番讨论。
今日，你我就在这传承与创新两个方向分个高下吧。
你我分属不同行当，李某本不该提起唱对台戏了却纷争的办法，但沈老板真正在梨园小有名声靠得正是《风筝误》里的韩仲琦一角，此角为小生，之后贴演《花田错》时，你亦扮了小生。
可见沈老板功力不凡，为青衣、小生两门抱的好角。
沈老板说创新比传承重要，不知可敢与李某比试一番？
一个月后，你我在燕京梨园唱一场对台戏，请梨园各位德高望重的名家观赏品评。
你唱新戏，李某唱经典名剧。
若是李某落败，我李少白从此退出梨园，若是沈老板落败，就请您离开燕京梨园，到别处去讨生活吧。
呵呵，李某言出必践，既然承诺退出梨园就是真的退出，也请沈老板这次落败后也能信守承诺，彻底退出燕京梨园。”
李少白的这篇约战文章在社交媒体上一发出，不止在梨园中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在公众之中也引起很多关注。
谁输谁退出燕京梨园，这已是生死之战了。
大家都在猜沈月楼沈老板会不会应战。
就算沈老板不回应，也不会有人说他畏战。
毕竟，这场战争并不公平。
沈老板是青衣名伶，李少白却要沈老板自废武功，以自己本工之外的小生新戏去应对小生名角。
这完全就是在欺负人啊？
凭什么你不去唱青衣啊？
看到李少白的约战文章，沈月楼的回应简洁有力：你若战，那便战，一个月后见。
伶人之间，解决争端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唱一场对台戏，沈月楼自然无惧。
……
沈月楼和李少白的对台之约在梨园掀起了轩然大波。
与沈月楼合作过的京剧演员率先站好队，一些和李少白交好的梨园名角也发声支持。
对于这些场外的声音，沈月楼无心去管，一切等一个月后演出时，自然会尘埃落定。
……
没过两天，就到了青京赛生行的总决赛。
沈月楼也在决赛现场见证了生行魁首的诞生过程。
“有请林雁秋林老板给大家带来一出《文昭关》。”
主持人介绍完演员，随即退场，大幕拉开，林雁秋缓缓登上了舞台。
这出戏原是说春秋时期，伍子胥过昭关，一夜白须的故事。
由于蓝星并没有春秋，沈月楼就把它安到了大周和东齐上。
东齐名将伍子胥被诬陷谋反，全家被杀，逃出韶关进入大周，然后带兵杀回东齐报仇。
“一轮明月照窗前，愁人心中似箭穿。
实指望到周国借兵回转，又谁知昭关亦有阻拦。
幸遇皋公行得方便，他将我留在后花园。
一连七日眉不展，夜夜何曾得安眠。
俺伍员好一比丧家犬，满腹含冤对谁言？
俺好比南来失群雁，
俺好比波浪中失舵舟船。
俺好比鱼儿吞了钩线，
俺好比浅水龙久困在沙滩。
思来想去我的胆肠断，
今夜晚一过又到明天。”
看到林雁秋唱起此剧二黄慢板名段台下观众的反应，沈月楼就知生行魁首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