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绝对的道 1

译文:

可以说出的道不是绝对的道。当天下的人都知道美是美了,就会出现丑(的认知);当天下的人都知道好是好了,就会出现恶(的认知)。所以:

有和无在成长中相互依存;难和易在完成中相互依存;

长和短在对比中相互依存;高和低在位置上相互依存;

调和音在和声里相互依存;前和后在伴随中相互依存。

所以圣人处理事情没有行为;讲道不用语言;万物兴起,但他不回避它们;他给予它们生命,但不占有它们;他行动,但不自恃;完成了,但不居功。

因为也不居功,所以那个功无法从他身上拿走。

《道德经》原文:

道可道,非常道。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较,高下相间,音声相和,前后相随。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万物作而不辞,生而不有,为而不恃,功成不居。夫唯弗居,是以不去。

我谈论马哈维亚,我把这当作我的责任的一部分——我的心从来不和他在一起。他太数学了。他不是一个神秘家,他没有存在的诗意。他是伟大的,开悟的,但是像一个巨大的沙漠;你在他的里面碰不到一个绿洲。然而因为我生下来就是一个耆那教教徒,所以我必须还一些债。我把谈论他作为我的责任,但是我的心不在那里;我只用头脑说话。当我谈论马哈维亚的时候,我像一个局外人。他不在我的里面,我也不在他的里面。

对于摩西和穆罕默德也是一样的。我不想谈论他们,我没有谈论过他们。如果我不是生为一个耆那教徒的话,我也不会谈论马哈维亚。有很多次,我的回教门徒和犹太教门徒到我这里来说:“你为什么不谈谈穆罕默德和摩西呢?”我很难跟他们解释。

有很多次,看着他们的脸,我决定谈一谈;有很多次,我一遍又一遍地翻阅摩西和穆罕默德的文字,然后我再次延缓了。我的心里没有钟响。那不会是活的——如果我去谈论他们,那肯定是一件死气沉沉的事情。我甚至不觉得我对他们负有责任,就像我对马哈维亚一样。

他们都属于同种类型:他们过于算计了,都是极端主义者;他们漏掉了对立面。他们是单一的音符,不是和声,也不是交响乐。单一的音符有它的美——一种简朴的美——但它是单调的。偶尔听一次还可以,时间长了你就会感到乏味,你会想去停止它。马哈维亚、摩西和穆罕默德的人格就像单一的音符简单,朴素,有时候很美。然而如果我在路上遇到马哈维亚、摩西或者穆罕默德的话,我会表示我的尊敬,然后逃跑。

我谈论克里虚纳。他是多重向度的,是超人,是不可思议的,但是相对于一个真实的人来说,他显得更像一个神话。他太不寻常了,以至于他不可能待在这个地球上,像那样非凡的人是无法存在的——他们只能作为梦幻存在,神话无非是集体的梦幻。整个人类一直都在梦想着他们……美丽,然而难以置信。我谈论克里虚那,我谈得很高兴,就像一个人在享受一个美丽的故事,以及享受谈论一个美丽的故事,但那不是很有意义,那是一个漫无边际的聊天。

我谈论耶稣基督,我对他有很深的同情。我愿意跟他一起受苦,我愿意在他身边帮他背一会儿十字架。然而我们是平行的,我们不会相遇。他是那么悲伤,那么沉重——他背负着整个人类的痛苦。他不能笑。如果你跟他一起待得太久了,你就会变得悲伤,你就会失去欢笑。有一种忧郁笼罩着他。我很同情他,但是我不打算像他那样。我可以跟他走一程,分享他的负担,但是以后我们就分开了。我们的路是不一样的。他是好的,但是太好了,几乎好得不像是人。

我谈论查拉图斯特拉——谈得很少,但是我爱他,就像一个朋友爱另一个朋友一样。你可以跟他一起笑。他不是一个道德家,也不是一个清教徒;他能享受生命所给予的一切。一个好朋友——你可以永远和他在一起——然而他只是一个朋友而已。友谊是好的,但还不够。

我谈论佛陀——我爱他。多少世纪以来,多少世以来,我一直爱他。他非常美,绝美,美极了,但是他不在地球上,他不在地球上行走。他在天上飞,没有留下脚印。你无法跟随他,你从来不知道他在哪里。他像一片云。有时候你会碰到他,但那是偶然的。他是那么精纯,以至于他不可能扎根在这个世界上。他的存在是为了某种更高的天堂。在这一点上,他是片面的。在他里面,世间和天堂不会相遇;他是天堂的,然而世间的部分失去了;他像一团火焰,美丽,但是没有灯油,没有容器,你可以看见那团火焰,然而它在越升越高,地上没有东西把他拉住。我爱他,我从我的心里谈论他,但是,仍然存在一个距离。这种距离永远保留在爱的现象里——你们走得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可是再怎么近也有一个距离。那是所有爱人的痛苦。

我谈论老子就完全不同了。我和他没有关系,因为即使是关系也需要一个距离。我不爱他,因为你怎么可能爱你自己呢?当我谈论老子的时候,就像谈论我自己一样。我的存在跟他完全合而为一。当我谈论老子的时候,我就像在照镜子一样——照出来的是我自己的脸。当我谈论老子的时候,我完全跟他在一起。即使说“完全跟他在一起”也不真实——我就是他,他就是我。

历史学家怀疑他的存在。我不能怀疑他的存在,因为我怎么可能怀疑我自己的存在呢?我一成为可能的时候,他对我就成为真的了。哪怕历史证明他从来没有存在过,对我来说也不会有什么差别;他肯定存在过,因为我存在着——我就是证据。接下来几天,当我谈论老子的时候,我不是在谈论别人。我是在谈论自己——就像老子在说话一样,通过另一个名字,另一个namarupa,另一个化身。

老子不像马哈维亚,他根本不是数学的,但是在他的疯狂里面,他还是非常非常逻辑的。他有一个疯狂的逻辑!当我们透过他的那些话时,你就会感觉到它;它并不那么明显、那么清楚。他有他自己的一套逻辑:荒谬的逻辑,悖反的逻辑,一个疯子的逻辑。他会当头棒喝。

即使瞎子也能理解马哈维亚的逻辑,但是要理解老子的逻辑,你必须开慧眼。它是非常微妙的,它不是逻辑学家的普通逻辑——它是一个隐藏的、一个非常微妙的生命逻辑。无论他说什么,在表面上都是荒谬的;然而在深处却活着一个非常伟大的一致性。一个人必须穿透它;一个人必须改变自己的头脑去理解老子。你可以理解马哈维亚,根本不需要改变你的头脑;就像现在这样,你就可以理解马哈维亚。他还在同一条在线。不管在你前面多远,他或许已经达到目标了,他也在同一条在线、同一条轨道上。

当你试着理解老子的时候,你会发现他在左弯右拐。有时候你看见他朝东走,有时候朝西走,因为他说东就是西,西就是东,它们是一起的,它们是一体的。他相信对立的统一。生命就是这样。

所以,老子正是一个生命的发言人。如果生命是荒谬的,老子就是荒谬的;如果生命具有一种荒谬的逻辑,老子对它也有同样的逻辑。老子只是反映生命。他不给它增加任何东西,他不在里面选择;不管它是什么,他都只是接受。

一个佛的灵性很容易看见,非常容易,你不可能错过它,他是那么非凡。然而要看到老子的灵性就困难了。他是那么平凡,就跟你一样。你的悟性必须成长。一个佛从你身边经过——你马上就会认出那是一个超人在经过你。他浑身散发着一种超人的魅力。你很难错过他,几乎不可能错过他。然而老子……他也许是你的邻居。你也许一直都在错过他,因为他太平凡了,他太不平凡地平凡了。那就是它的美。

要变得非凡是很容易的:只要努力,只要提炼,只要培养。那是一种很深的内在训练。你可以变得非常非常地精纯,变成某种完全不属于尘世的东西,然而变得平凡才是真正最不平凡的事情。努力是没有用的——需要不努力。训练是没有用的,方法、手段没有任何用处,只要悟性。要成为一个佛,静心是有用的。要成为一个老子,甚至静心也没有用——只要悟性。只要按照生命本来的样子去领悟它,勇敢地去经验它;不要逃避,不要隐藏,勇敢地面对它,不管它是什么,好的还是坏的,神圣的还是邪恶的,天堂还是地狱。

成为一个老子或者认出一个老子是非常困难的。其实,如果你能认出一个老子的话,你已经是一个老子了。要认出一个佛,你不必成为一个佛,但是要认出老子,你就必须成为一个老子——否则是不可能的。

据说孔子去看过老子。老子是一个老人,孔子比较年轻。老子几乎没有名声,孔子则几乎名满天下。皇帝君王经常传他进宫,有智慧的人也经常向他请教。他是当时中国最有智慧的人,但是渐渐地,他肯定感到他的智慧对别人也许有用,但是他自己并不快乐,他没有得到任何东西。他已经成为一个专家了,对别人也许有用,但是对他自己没有用。

所以他开始秘密寻找一个能够帮助他的人。一般的聪明人不行,因为他们以前都来向他请教;大学者也不行,他们经常问他关于他们的问题,但是肯定在某一个地方有某一个人可以帮助他生命是浩翰的。他开始试着秘密地寻找。

他派他的门徒出去寻找能够帮助他的人,他们带回一个消息说;有一个人——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是一个老家伙。老子意味着“老家伙”。这个词不是他的名字,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他是那么默默无闻的一个人,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生的,没有人知道他是谁生的——他的父亲是谁,或者他的母亲是谁。他活了90岁,但是很少有人见过他,很少,只有那些别具慧眼的人才了解他。他只为极少数的人而存在——这么平凡的一个人,但是他只为极少数人的心智而存在。

听说有一个叫做老家伙的人,孔子就去看他。当他遇到老子的时候,他可以感觉得出他是一个具有伟大的悟性、伟大的理智完整性、伟大的逻辑锐力的人,是一个天才。他可以感觉得出那里有某种东西,但是他抓不住它。模糊地,神秘地,有某种东西;这个人不是一个普通的人,尽管他看上去绝对地普通。有某种东西被隐藏着,他带着一个宝藏。

孔子问:“你怎么看待道德?你认为怎么样才能培养出好的品质?因为他是一个道德家,他认为如果你培养出一个好品质来,那就是最高的成就了。”

老子大笑起来,说:“只有在你不道德的时候,才会出现道德的问题。只有在你没有一点品质的时候,你才会想到品质。有品质的人完全忘了品质存在的事实。有道德的人不知道‘道德’这个词的意思。所以,不要那么愚蠢!不要试图去培养,只要自然。”

那个人具有那么大的能量,以至于孔子开始发抖了。他无法忍受他,他逃跑了。他变得害怕——就像临近深渊一样地害怕。当他回到门徒那里的时候,他们在外面的树底下等着他,门徒们无法相信。这个人去过皇帝那里,去过最大的皇帝那里,他们从来没有看见他紧张过。他在发抖,全身上下冷汗直流。他们无法相信——怎么回事?老子到底对他们的老师做了什么了?他们问他,他说,“等一等,让我镇定一下,这个人很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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