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断袍

潼玉还是知道了他最怕,乃至清羽帮最怕得到的结果,可他此时还不知道的是,这所有的一切并不是突然降至,而是早有预谋,对于这个他还带有一丝愧疚的弟弟,此时他只期望他不要再一错再错。

“如何?你以为冯易朗成为大齐的皇帝,你就可以荣华富贵,安享一生?他的狼子野心,师父在几十年前就看到了,他的手想要伸到的地方,何止大齐!还有北狄,宁宣落马,宁圳就像是被人断了手足,他现在就在等韦王与他合谋篡位,如果之后他们事成......”

鹤声紧紧攥着自己的拳头,从前他对潼玉有多尊敬,现在就有多厌恶,那端肃的面孔在他眼里就是傲慢到了极致的趾高气扬,他终于还是爆发了,“他们事成事败,与我何干!我只知道,我无路可走的时候是他收留了我!兄长,你不会懂的,你出生就是贵人,你有爹有娘,到了云巅峰你还有师父,有清羽帮的众兄弟,甚至你还有门当户对的亲事,可我呢?我是乞丐养大的,没有爹娘,甚至没有名讳,我好不容易有了名字被人带回了云巅峰,我原以为我往后不必再为吃饱一顿饭而伸手讨要,可结果呢?曹起良容不下我,你们口口声声尊称为仙老的那个人甚至没有为我说过一句话,你眼睁睁看着我被赶出云巅峰却什么也做不了,你以为这几年你帮我的那些事我不知道吗?我用不着你像打发乞丐一样的关照我,因为现在的我对于你,势均力敌!”

潼玉从前哪里听到鹤声对他说过这些,那些悲惨的年少经历他更是想都没有想过,看着鹤声那白净的面容他最多猜想到的竟是哪个富人的弃子,可现下他听了鹤声此番话,只觉心如刀割,若是他当年竭尽全力说服师父,会不会就没有今日的鹤声。

“在牙子山想要刺杀白婉儿的人,也是你,对不对?”

“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为了白婉儿去挡韦王的路!但是既然你插手了,就该为你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

“是吗?付出代价的难道不该是你?”

“我?你还不知道吧,秋闱一过,这天下到底是谁的,还真不好说呢,或许韦王根本用不着去和宁圳联手就可以轻易得到他想要的。”

鹤声能如此说,想来定是韦王又在预谋着别的事情,这一点不用鹤声自己表明,那藏在暗处的威胁已然在潼玉心里潜伏着。

“他能谋的除了大齐江山,还能有什么,还会是什么!不顾江山社稷,百姓性命,即便称帝为王,在大齐子民眼中也不过是个遭万人唾骂的千古罪人,一个靠篡位而杀兄弃义的贼人!孰是孰非,你分不清吗?你的道义被狗吃了!?”

这番慷慨激昂的话,潼玉不仅是在指责韦王的肮脏手段,更是想要唤醒鹤声最后的良知,毕竟曾经的鹤声也不过是个至白至净,不经世事的少年。

鹤声双眸净澈而充盈着无底的绝望,对上潼玉那双想要挽回他的深情,鹤声手下的拳头在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情况下渐渐松开。

韦王对于鹤声算是半个棋子,一个可以让他在许多人面前威风十足的棋子,更是在许多时候给他无人敢挡的底气,这几年他依旧颠沛流离,可是内心却是实实在在的,鹤声不得不承认他在韦王和潼玉之间犹豫了,甚至他能看得清这些黑白,可是依旧做不出一个抉择。

他眼神微微颤抖,默默蹲在了河岸旁。

潼玉算是了解鹤声的,他在京城这几年不过是被这些绚丽的金钱地位遮住了双眼,真正的鹤声永远不会背弃道义而去脏了自己的手。

潼玉见鹤声久久没有回头,沉沉叹了一气,说道:“回来吧,迷途知归,不晚的。”

水波被那月光照射地波光粼粼,就像是天上璀璨而耀眼的星星,一闪一闪,貌似从不会泯灭一般。

鹤声沉默了许久,回到云巅峰对他来说真的是好的归路吗?曹起良已经远走,如今的云巅峰唯有潼玉一人在仙老座下,他若是回去是不是就可以拜师了?

怎么可能,仙老如何会收一个叛徒为入门弟子,即便不在墨里,离得近了,也不会是白的,他的第一步就错了。

鹤声终归还是选择了自己已经走上的殊途,他缓缓起身对上潼玉那期待的双眸,他笑了,那笑容就像是许多年前的少年时的他。

“想好了?师父一直在云巅峰等你。”

潼玉这话不真也算不上假,仙老当年其实是喜欢鹤声的,说仙老在等他也不算骗他。

就在潼玉已经满眼期待鹤声能点头答应跟他一同回云巅峰时,一个剑光瞬间从他眼前闪过,一段玄色衣角悠悠落在了他的脚下。

那剑还被鹤声紧握着,而那眼神却早已没有了方才的清澈,那深黝无底的眸子就像是能将人推开千里之外的一双手,冰冷而无情。

潼玉微微颔首,也不管脚下的断袍,用那决绝到了极致的双眼怒视着鹤声,重重说道:“断袍,好,我张念山自今日起与你就像这断袍,一刀两断,再无瓜葛,即便在这茫茫江湖上碰了面,也只是敌人。张念山,告辞。”

潼玉心思沉沉,转身离去的每一步都似千斤重,此时他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个画面,有个少年在韶天门外第一次见他,隔得老远便唤他‘兄长’......

鹤声睨着潼玉离开,此人对于他何止是一声‘兄长’那么简单,突然间他似是想起了某事,那埋在心里的良知还是让他高着嗓子对着那背影喊道:“玉林箫客!你说一个人若是无手可还能执剑?”

潼玉没有回身看去,那悠远的声音却好像一根尖刺凶猛的扎入他的心里,可是如何才能断了一个人的手,这个人又是谁呢?当他想明白时,那根刺就似是瞬间化成了一把刀狠狠的插在他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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