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六十四章、上白第一美人

接下来的几场中都没有叶星怜认识的人,她便只堪堪一看而过。

直到一修士的名字浮现在那银镜之上时,石台下不少人见此感慨地啧叹了几声。少女也有几分好奇,便将视线移了过去,映入眼帘的那名字正是“闻道宗萧寒亭”。

站在她一侧的青衫男子衣袖微动,一股清浅草木香气便在少女的鼻尖浮动。

叶星怜听他说道,“此人也是剑修,他的剑名唤,肃情。”

少女闻言微微朝他点头,眼睛直直落在那方石台上,沈云谒便知晓她这是已经心生兴致。

那先上台的人生得温润俊秀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冷得宛若小离湖底的寒冰,他手中握着一柄剑。那剑被裹在一块黑布中。等那银镜上的另一人上了石台,萧寒亭甚是斯文地朝他行了一礼,才揭开那黑布露出自己的剑来。

那柄长剑呈水色,正中一抹极细的血红线纹的图案。

正是那柄闻名中洲的肃情。

与萧寒亭比试的另一人是玉鸪天的弟子。

虽说这庞山试剑八洲之内的年轻修士皆可参试,但近些年来实则与譬如天极不夜城这样纠结了大批邪修的地方,已经鲜有往来。而玉鸪天是个十分特别的存在,它非如中洲、上白洲这样辽阔的洲际也并非天极不夜城这样人流蜂攒的城宇。

若不闻世事的人听了玉鸪天的名字,便会误以为它是哪个清正高洁的仙门。其实它乃是一座巨大的空中飞阁,无论是离经叛道的修士,还是行为古怪不容与世之人都可在此修炼。

玉鸪天的前任阁主宿风十几年前身死,而少主宿执玉也坠入长明海里下落不明。如今的玉鸪天是由那宿执玉的亲信江蓝霁掌权,这次庞山试剑便是他遣派了门下弟子前来参比。

这些,也是叶星怜在那《天枢十八册》上看到的。

那玉鸪天的弟子使的是一柄流星锤,他身材矮小,但便因此能灵活地甩着那流星锤使得萧寒亭无法近身。

这时叶星怜与诸人都看得清清楚楚,那面色冷凝的剑修双指并在一处,自水色长剑上划过,那血红的细线便像吸满了血液一般变得鲜活起来。男子手腕轻转便旋出一个完美的剑花来,立时一剑化万剑,剑剑锐利破风而去。

不知哪一道是虚影,其中的哪一道又是真正的那柄肃情剑。

那名玉鸪天的弟子挥舞着手中的流星锤,试图来抵抗那已经织成密网的万千剑影。然而那剑有万柄他如何能一一抵抗,叶星怜眼睛一睐,接着见从那弟子身旁擦过去的几柄剑中有一柄微微掉转了方向,带着一股蓬然剑气击在了他身上。

那玉鸪天的弟子便气猝不及防地甩出了那方石台。

石台旁的巨大银镜上立时便只剩下了萧寒亭一人之名。

萧寒亭仔细地将自己那柄肃情剑用黑布又裹了起来,才一一地向台下众人行了一礼。最后朝着那玉鸪天的弟子说道,“承让了。”

男子纵身跃下石台,来到闻道宗弟子聚集的那一处。不少师兄弟凑到萧寒亭身边为他道贺,他也只抿着嘴唇微微一笑,脸上的冷淡之色倒是消弭了许多。

有个身上衣衫绣着黑尾锦鲤的男子上前勾住了他的肩头,两道眉毛一高一低地笑着同萧寒亭说话,“萧师弟,方才我观察了一下。无蕴山门的卓不疑虽来了,却未看见薛竹泠,此次庞山试剑的摘星主怕是要纳入你的囊中了。”

萧寒亭闻言,微一侧头朝摘星殿前站的青云剑宗一众人看去。他的视线滑过那青衫男子,最后落在沈云谒身侧的白衣少女身上。男子的目光在她腰际的那柄黑色长剑上流连许久,最后才慢慢地回过头来,“这才刚刚开始而已,何况今年青云宗来的那位,不据说正是楼剑君的入室弟子吗。”

“哦,原来你惦念的是这个。”

平静的银镜之上像被投入了一粒突来的石子,波纹叠荡。接着那先前的名字便缓缓消失了,片刻之后上面接着出现了两个修士之名。一个是沈云谒曾向她提过的无蕴山门卓不疑,另外一个叶星怜发现自己竟也认识。

便是那日出言让她前去解围的灵药谷女修。

名唤,冷窥月。

这二人一人是修为不俗天资过人的修士,另外一个却是常年与草药灵植打交道的丹修。

无须多说,高低立现,卓不疑与那冷窥月来回不过交手五招,身穿冰蓝色纱裙的女修便已经落了下风。卓不疑手里是张无箭的白驽,他眼里泛着冷光,修长的双指拉着驽弦,虽无箭矢但一拉动那银弦便迸出道道白色的光箭来。

冷窥月腰间的药葫芦先前化作一只巨大的盾牌挡在身前,此时葫芦上已被那光箭扎出了道道裂痕。她以灵力维持那药葫芦的模样,它受袭击她自身自然也因此受到了重创。

叶星怜眼尖地瞧见了冷窥月嘴角渗出的血痕,两道鸦羽般的长眉往里一折,眉心浅浅浮现一道细纹。

终于,那卓不疑像是厌烦了这种磨蹭的逗弄,身子化作一道迅猛的疾风直冲女修而去。他手中的弓弩轻轻在空中一划,便将那巨大的药葫芦利落地劈成了两半,男子手掌一转又将冷窥月拍下了石台。

那悠悠掉下石台的女修正好砸在叶星怜前方,她连忙上前几步,蹲下身将人扶了起来又问道,“冷道友,没事吧。”

冷窥月眼中神采黯淡,身上有不少伤痕却勉强地朝少女露出个笑来道谢,“多谢,技不如人而已,我并无大碍。”

先前那般戏弄可并非技不如人这样的话能一概了之,这时灵药谷的其他三位女修也赶了过来,那看起来最小的女修见冷窥月一身的狼狈便要匆匆冲上前去,她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那卓不疑有什么了不起,戏耍于人又算什么本事。我这就去为师姐讨个公道。”

“小珠,你不是对手,退下。”

冷窥月一手捂住小臂上汩汩流血的伤口,手掌轻轻一翻那处的伤口竟然已变得完好无损。她虽形容狼狈眼中却一片镇静,另一只手拉住了那年轻女修的衣袖,“是我学艺不精自己还要下场一试,说到底不过是因绝对的实力之差罢了。他修为远在你之上,莫要给自己找难堪。”

那卓不疑还立在石台之上,他望向此处将几人的动作、对话一一收入眼中纳进耳里。他将纯白弓弩握在手中,嘴边挂起一个轻蔑的笑来,“疏云洲中难道皆是此辈不成,胆怯如鼠。这般形容,竟然还敢来摘星顶上,丢,人,现,眼。”

覃炽与封睨二人望闻言脸色虽未大变,眼睛却微微眯了起来,分神之境的威压如重石一般压在那台上的男子身上。

而沈云谒在众多疏云修士的诘骂声中,极为清晰地听到了一声细长的龙吟,他侧过头去见叶星怜已经将双指搭在了烛照剑上。但他并未多说一句,然而就在此时人群中飞出一道身影,身穿白色长衫,上面绣满了横疏斜亘的丛丛错落青竹。

那人缓缓落在了石台之上,少女松了手仔细朝那人看去。

他眉峰如山鼻若悬胆,殷红的唇角好似天生带笑微微挑起。容颜甚美,一颦一笑之间皆有雌雄莫辨的风流之意,可作百篇诗词传颂,千幅书画称赞。

台下有人惊叹一声“好俊”,而台上的卓不疑则因抵抗覃、封二人的威亚脸色苍白,沉着声音唤了一句,“薛师兄。”

叶星怜这才明白,此人竟然就是早前在万疆鬼域里,金迢那卷长轴中所说的上白第一美人,薛竹泠。

竟然是个男子。

少女鼻尖微微一动,那股熟悉的竹墨之香沿着清风送入肺腑之中。她微微抬头,眼神复杂地落在薛竹泠袍角的那丛青竹上。

薛竹泠袖中飞出一根细长的竹棍来,瘦骨嶙峋又翠绿笔挺。

众人暗自屏住了气息,只道看眼前这幅情形这无蕴山门的师兄弟二人竟然是要斗上一斗。叶星怜也瞧着石台上的情形,下一瞬便见那白衣男子快速地奔至卓不疑身前,高高举起那根细瘦的竹棍来,猛地敲在他脑袋上。

见男子眼中沉沉的暗光消散,薛竹泠心下松了一口气,抿紧了唇瓣厉声斥责道,“卓不疑,莫说此时多少疏云箐才齐聚摘星顶,殿前还有覃掌门与睨望剑君二位前辈坐镇。你莫不是修炼昏了头,平日里在自家宗门内不知天高地厚也就罢了,在外怎的还不知收敛。”

果然,那股威压如海潮退去一般陡然消散。

卓不疑嘴巴微张似是还要反辩,俊美男子一手摁在他肩头暗自施了个噤声诀。接着行云流水般地转过身来,双手拢进宽袖中各向冷窥月、覃炽与封睨望等人行了一个恭敬的大礼。

“还请这位仙子见谅,师弟他倚仗自家天资过人向来骄纵。若有得罪之处,薛竹泠在此替她向灵药谷诸位请罪。他先前那番话,实在是荒谬可笑愚蠢至极,还望覃掌门、睨望剑君莫要放在心上。竹泠这便将他带下台去,好好教导一番,至于此次的庞山试剑,他也将不再参比。”

“我疏云洲中人皆心胸宽阔,自然不会因此事就怪罪于卓小友的。”

薛竹泠见覃炽一幅笑吟吟的悠然模样,心中不由暗骂了句“老狐狸”接着微微一笑将卓不疑强硬地带下了石台。

一面容漂亮的少年站在台下的人潮之中猛地睁开眼来,见此情形鼻腔里溢出一声长长的“哼”来。他目光在摘星殿前的白衣少女身上流连了片刻,接着便招呼着身边的一少女转身背朝众人悄无声息地离开。

到了一处密林里,四处森然,只有些许日光从树叶的缝隙间投落下来,那少年人衣袖轻轻地一挥,面容在顷刻之间便被改变了。他生得极为阴柔,两道长眉斜飞入鬓,男子一掌拍在身前的一颗树上,那股劲气连带着在一排树的树干中心拍出一个大洞。

他一管如夜莺鸣啼般魅惑的嗓音,此时却暗暗夹杂着愤恨,“本座都看见了,明明只差那最后一点。”

“若不是那薛竹泠搅局,此事必成。”那少女的面容也变成了一张冷肃的女子脸庞,只她半张脸上布满了错综蜷曲的黑色符文。女子轻轻挑了挑自己长长的黑色指甲,轻轻朝它们吹了一口气,而后声音喑哑地惋惜道,“不过可惜。”

“瞿殃呢。”

“昨日便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这时一只通体漆黑的乌鸦从缝隙间俯冲下来,粗噶地唳叫一声,两只枯瘦的爪子稳稳地落在柳相春肩头。他皱起的眉头一展,眼睛一眯,忙挥袖在这片密林里布下了隔绝之阵,接着两人便见那乌鸦扇了扇两片翅膀,嘴里开始口吐人言。

“此次事虽办砸了,但瞿殃受我交代已去执行接下来的计划。柳相春、晏璇,你们二人便在庞山继续潜埋,等候吩咐。”

柳相春与晏璇二人对视一眼,恭谨地拱手弯下了大半的身子。

“是。”

“是。”

摘星顶拔地千尺,修士中常道其有拔地通天之势,擎手捧日之姿。

青衫男子站在崖边,袍角迎风猎猎而起,身后逐渐传来悉祟却坚定的脚步声。谢长琼闻声转过身来,便见白衣少女停在不远处,他眼中一亮快步走上前去,唇边的梨涡微微漾开,“叶道友,竟然是你,不知你来此处有何事。”

“谢道友,我来此是为了找你师兄,薛竹泠。”

谢长琼将那把镂空的精钢骨扇合在一处,轻轻地击在掌心。他引着叶星怜走入无蕴山门弟子的居所处,不少弟子见他身旁的少女竟是先前站在摘星殿前的青云宗剑修,不由得都纷纷低声地议论了起来。

扇子击到第四十下,男子先是抿了抿唇,接着又缓缓开口向叶星怜问道,“薛师兄他,正在我卓师兄院中。不知道叶道友寻他,是为了何事呢。”

话方说出口,谢长琼像是被自己惊到了一般,以骨扇遮住自己的嘴唇。少女果然朝他头来微有疑惑的一眼,男子便微微一笑,十分纯良地又说,“其实薛师兄,他脾气不好。此时又正在气头上,我怕到时叶道友会被无辜殃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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