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第一百二十二章、来信

叶听月下巴上袭来一股精纯的灵力,她被迫缓缓抬起头来,对上那悬崖边男子的视线。

那人面如澄玉,连唇色也是浅淡的,只是长眉如鸦羽,鼻若悬胆,组合在一处便是一幅绝笔的画卷。

女子才知晓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称得上,人端似玉,这四个字。

喻竞舟打量了片刻便松了力道,叶听月的下巴上没了灵力整个头颅便又垂了下去。她耳畔传来那灰衣男子不带一丝情感的声音,“可惜,只是一阶凡夫俗子而已。”

他话音刚落,叶听月抬头便看见他手中的黑衣人化作粉齑,随着悬崖底下卷上来的猎猎寒风吹散在这天地之间。

“若是无怨无仇,左幽这厮是绝不会耗费心力去帮你去对付叶星怜的。”喻竞舟轻轻拍了拍手,踱着步子走到黄衣女子身前,双指把住她的下巴,“来,告诉我,他是如何从自己那徒儿手中留下一命,又是如何将你换了幅躯壳。”

“我若听得高兴,兴许还能留下你的性命。”

叶星怜屈腿坐在窗沿上,手中捏着一瓣紫色的舒展莲瓣,她才回小翠潭便接到了妙眼菩提的来信。

结果正如她先前猜测的那般。

妙眼菩提悄悄地打探到,震罗寺的兵甲万卷竟然在不久之前被人盗走。只是为了不引起寺中弟子的惶恐,震罗寺的大主持才将这消息隐瞒了下去。

叶星怜才皱起眉头,便接着听到那莲瓣中接着传出妙眼菩提的声音,“不知你们二人自何处而来又经历了些什么,只是看模样似乎对青云剑宗近些时日来发生的事一无所知。青云十八剑君中的那位春谷老人,便在不久前被人所害,已经陨落。”

少女蓦然一愣,将那鲜妍的莲瓣一下在手中捏碎,紫色的汁液沾染上她的指尖。

春谷师伯,一介临近出窍期的修士,竟然陨落了。在她与沈云谒落入残芥的这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妙眼菩提觉得眉心一痛,嘴角一翘,“瞧这反应,竟然真的是什么都不知晓的模样。春谷身死道消的消息已经传遍了疏云等三洲,有生界内的修士估摸着也知晓得差不多了,所以这二人又是去了哪里一趟。”

紫衣道姑将拂尘往臂弯中一带,翻身从屋中跃出,踏着月色朝远处飞去。

此次动用识魂瞳,竟然发现了些十分有趣的事,无关叶星怜,而是坐在她身旁,形影不离的青衫男子。

这位青衣临仙的天之骄子体内居然有两种魂魄。

有生界的这潭水,可真是越来越浑了。

虽说春谷师伯的修士近些年来停滞不前,可凭他修为又怎会轻易地被人害了,除非,除非那人在他意料之外。

譬如亲近之人。

叶星怜不知晓自己已经猜得差不离,她从乾坤袋中摸出一块细布来,又将腰间的烛照剑缓缓拔了出来。她仔细地擦拭着手中的黑色长剑,看着剑身上的泠泠冷光,又想起有生界与太盱境的那一道愈发狭窄的界门。

若此壁障不破,像沈云谒、楼泓引这些人便只能困死在有生界内,永生停在某个修为境阶上。

空中传来扑簌的声音,叶星怜抬头去看发现是一只十分不对称的纸鹤,晃晃悠悠从远处飞来,然后一下落在了她的怀里。

叶星怜虽还未听这只纸鹤里的音信,但一看它的模样便知晓这一定是楼泓引的回信。

“吾徒阿怜,为师见信便知晓你还是福大命大。”那纸鹤的嘴一张一合,“虽未亲眼所见,但为师也已猜得差不离。那曼娘有一只织梭,是与当年那西碧海上老者用的相差无几,也是以自己精血为线。那二人显然是与你有旧怨,还望阿怜与你沈师兄一路多加小心。”

“织梭,血线。”

叶星怜脑中猛然想起曼娘那张容光四射如国色牡丹的一张脸来。

那时在青镜街上,她分明喊自己喊的是“姐姐”,她不是当初西碧海上的那褚衣老者,不是妒川的那位邪修师父。

倒是她身旁那黑衣人虽是叶听月的皮囊,连身形也相差无几。但看她对死气的运用简直称得上得心应手,二人之中她才是主导的那个,因此那个黑衣人应该才是那个褚衣老者。

自那一出孤女拜师的戏码起,二人便是心怀叵测,有备而来。

叶星怜又想起方才才知晓的春谷老人的死讯,两道长眉狠狠地压了下来,眼里射出凌厉的冷光。她心里有种隐隐的预感,春谷师伯的死与那二人绝对脱不开关系。

少女将烛照擦干净之后,利落地收入了剑鞘里。

一丝通明的日光沿着两扇窗扉间的缝隙照进屋中,叶星怜从床榻上悠悠转醒。

她从乾坤袋中摸出一件崭新的白袍来,袍角以浅黑色的丝线绣着盛放的莲花。少女身姿挺拔,她在腰间系上云纹腰带,佩戴上乾坤袋、琅嬛玉佩,接着又大略地梳了个发髻,将那解语簪簪在脑后,提着黑色长剑走出门去。

叶星怜走到房外时,便见青衫男子正巧从春石潭中走出来。

他垂眉敛目,朝叶星怜微微一笑,“阿怜。”

“师兄,早。”

少女走到沈云谒身边,两人并肩朝楼下走去。叶星怜只需一眼便瞧出他脸上的黯淡之色,她心中便了然,定然是封师伯昨夜也传了音讯给他,“师兄,你知晓了是吗。”

沈云谒深深地叹出一口气,眉心朝内一蹙,“十八剑君中除了我师尊,我相交最多的便是春谷师伯。他虽为人不羁了些,心肠却是极好的,若非如此,如意峰也不会成为青云宗最容易进入的内门。我没想到回到有生界,第一件知晓的竟然是他陨落的消息。”

“师兄,我不知该如何同你解释,但此事有我之责。”叶星怜脚步不停地朝楼下走去,叫愣在原处的沈云谒落在了身后,“我同你保证,定会为师伯报了这仇。”

青衫男子快步追上前去,拉住了少女的手。

叶星怜回过头去,却见沈云谒笑着将十指扣住她的掌心,一根根地攥紧了。他微凉的掌心紧紧地贴着少女的,“此事怎能让你一人去承担,师兄二字可不是让阿怜白白喊的。”

两人走到柜台前,沈云谒从袖中摸出昨日掌柜递给他的两块木牌还给了老人。

老掌柜不着声色地瞧了眼两人交叠在一处的衣袖,笑盈盈地将那春石潭、小翠潭的木牌又挂回身后的墙面上去,这才又转身去看沈云谒二人,“两位客人这便要离开了,一路小心。若有机会,可要还来渺无畔好好地观览一番。”

沈云谒点了点头,“自然。”

二人走出门去,叶星怜在这时去看身旁青衫男子的侧脸。

轮廓隽挺似峰峦叠嶂,眉宇冷清,下颚的弧度绷直了,比烛照剑的剑刃要更锐利。

少女眸色一黯,又转回头去。

沈云谒推开春石潭的两扇木门,便闻到屋中一股沉淀下来的沉水香的香气。他眉心一蹙,在屋中巡视了一圈便见窗前的长案上正放着一只轮廓丰润的白色纸鹤。

男子快步走过去,指尖溢出一丝精纯灵力来注入了那纸鹤之中,封睨望的声音从鹤喙中传了出来。

“青行,虽宗中有本命灯但见到你叶师妹的来信,为师才算安心下来。此乃一喜,但为师却有另外一件事要告知于你。”沈云谒心头顿生出股不妙的预感来,接着听封睨望又说,“你春谷师伯惨遭奸人所害,已经陨落,如意峰现如今的峰主是他的七弟子谈然。若那季重瑶未有所隐瞒,春谷乃是死于那位孤女曼娘和她仆人之手。”

“那二人与你叶师妹有宿仇,心怀不轨进我青云宗中来。”

沈云谒垂落在身侧的双手蓦然握紧了,白皙的手背上横亘着条条青筋。

他猛地抬起头来,一双俊秀的眼眸里渐渐布满了血丝,他师尊这番话的言下之意是叶星怜害死了春谷师伯。

从渺无畔至疏云洲,御剑飞行莫约需要一个多时辰。

两人踏着剑似春燕般从云间穿行而过,这时却有一道黑影自下方冲了上来,和沈云谒二人迎面相撞。叶星怜瞧了那人一眼,却见那黑影一双似林中幼鹿般的眼眸,眼角下弯,但里面却蕴含着淬着毒一般的恨色。

她心下一惊,朝旁边让了让。

那黑影转眼便消失在云海的尽头,叶星怜诧异之际转头便见一身穿白衣的男子笑着追了上来。他生得十分斯文俊秀,白皙的脸上带着和善的笑意,他失了那黑影的踪迹,瞧见沈云谒便双手拢进袖中朝二人行了一礼。

“请问二位,可曾见过一位黑衣人从此经过。”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