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危机四伏(三)

所有人,目光一起聚集在了刘莹手上的那封信函,上京距离南河郡直线距离超过四千里,即使不眠不休,日行千里,从上京到南河也得要花费四五日的时间,所以刘莹说有刘扬的信后,每个人都是先下意识地以为刘扬会给他们带来最为宝贵的意见。

但一想,随即明白这好像不大可能,就算是皇帝的信使恐怕也没那么快吧,反倒是眼下,他正在上京,正处于比赛的关键时刻,如果知道了他岳父大人突然遇难,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他的成绩。

“相公在上京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所以才有今天这封信,虽然我不知道相公为什么会比我还早得知这个消息,还能这么快把信送到,但现在我决定。”刘莹扬了扬手中的信函,抿住双唇,犹豫了一下,脸上突然变得坚毅,“我以龙骑兵副统领和青骑营代统领的身份下令!”

“第一,各旗各队保持警戒,族内诸事一切如常;第二,不得蓄意挑衅杜家的人,在原有的地盘上,刘家后退十里;第三,在我服丧期间,龙骑兵和青骑营大小事务一切由刘武和刘利两人负责。”

“怎么,大家没听清楚我的话?”看到所有人一副呆若木鸡的模样,刘莹眼睑低垂,补充了一句。

“听清楚了!”刘武瞬间把身体拉得笔直,其他人一愣,随即醒悟了过来,也都是站直了身子,把手抚在胸口表示服从命令,这是刘扬制定的军礼,看起来怪异,却简洁而又实用。

一场眼见原本已经拉开序幕的大风暴,转眼之间,在刘莹淡淡的几句话中,消失得一干二净。

说完那些话,她轻轻把信函搁在面前的桌上,带着一丝疲惫,看了刘武一眼,离开了会议大厅。

刘武原本想上前说几句安慰的话,刘莹却似乎知道他想干什么似的,停下踏出门槛的一足,摆了摆手制止了他:“我去陪陪父亲。”

“将军大人的…运回来了?”刘武愣了愣,自己才接到这消息,怎么章叔伯的尸首反而已经到家了?

“嗯!”刘莹点了点头,“相公信里已经交代过了,是廷尉府的人帮忙,所以你不必惊讶。”

廷尉府,刘武脑海里闪过一个可怕的黑影,黑鹰卫对于普通平民来说,就像黑夜里的幽灵杀手一般恐怖,他却没想到,这些神秘而又恐怖的幽灵居然会帮他们。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们已经介入调查了。

刘武没有继续追问,当然也知道现在不是问这些的时候,最重要的是,有了刘莹的那番话,内心悬起的石头终于可以放了下来。

以刘家现在的实力,虽然比之除夕夜前还要强上不少,但真正要和南河大族杜家背靠背,火拼一场的话,胜算绝对不会超过一成,更何况现在他们的打算还想是去主动进攻人家。

刘章的死是继除夕夜的耻辱过后,又一个全族之殇,如果说除夕夜是让青泽刘家一族清醒的关键一夜,那今日刘章之死是全族人未来发展关键的一夜。

当刘莹表态说了这番话之后,他的思路终于清晰了下来,那就是,刘莹长大了,刘家新一辈的人也开始成长了,有了刘莹、刘扬、刘凝,自己以及眼前这一张张年轻的脸,未来一定是属于刘家的。

刘莹搁下信函,然后走了,那封孤零零留下的信函封口敞开着,似乎在引诱众人前去看,但大家你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人想去重新打开那封信。

直到所有人都按吩咐去执行各自任务,偌大的会议厅里只剩下刘武一个人,他才有些迟疑地伸手揭开信封,打开信函,想要看看刘扬到底说了些什么。

看了之后,双腿一软,一下子坐在了椅子上半晌都没反应过来:因为所谓的上京来信,上面根本就没有一个字,也就是说,刘扬大哥根本就没写什么信,刚才那番话是她自己编出来的。

捏着空白的信函,刘武的双手一阵轻轻的颤抖,眼角湿润:丧父之痛,对她而言本身就是难以压抑的痛苦,但她却要强自忍下这份痛苦,默默忍受这份煎熬,一切以全族的未来大局打算,用她那稚嫩的肩膀扛下独自这份重责,承受这份压力。

望着窗外,渐渐西垂的火红太阳,内心突然也是激起一份豪情,既然她都可以,那么自己更应该执行好她下达的命令,好好把龙骑兵带领壮大。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把整个青泽乡都染红了,低低的红霞下,苍劲而又惨烈的青山带着秋的萧瑟和肃穆。

重建后的络亭男爵府,此刻一片素白,到处是飘扬的白幡黑布,素裹的服丧人。

爵府外,同样是一片白茫茫的带着孝白的刘家族人,一个个跪伏在地,哭声震天。

门口,来自灵庙的黑衣祭祀跪在临时搭就的灵堂前排成一圈,敲着圆木低声祈祷,超度前威远将军升天极乐。

刘寿双目微闭,扶坐在棺木旁,底下是齐身孝服的刘莹刘理姐弟。

按当地风俗,在外横死之人,不能入堂,所以刘莹刘理姐弟只能在门外守灵,这一凄凉之幕,反而更加触动了刘家族人内心的那根弦。

随着自发前来为刘章守灵的人越来越多,人群中,一个个抑制不住的愤怒声音慢慢变得大了起来,由低声抽泣变成激烈的呐喊呼啸声。

“宗长大人,我们一定要为威远将军报仇!”

“活捉杜完,生剐杜伏,杀光杜家人。”

“新仇旧恨,一起了结!”

此起彼伏的声音慢慢地遮盖了那隐忍的抽泣声,继而不知道哪个带头,一些人霍地站直身子,径直振臂高呼:“刘家的族人们,还等什么,随我出发,铲平杜家。”

瞬间,应着无数,站起来的人数黑压压的一大片,足有上千人。

群情汹涌之下,剩下的人也是一起站了起来,登时,爵府外足有上万的人齐声呼喝了起来,那声音几乎是响彻群山。

站在刘寿身旁的是他的贴身管家刘单,见此情景,忙凑到闭着双目的刘寿耳边,低声提醒了一句。

刘寿睁开双目,浑浊猩红的双眼早已凝满老泪,他低头看了看跪伏在地的孙子孙女,又看了看灵堂另外一侧,那几名脸色肃穆的廷尉府官员,以及列柳令刘丰。

紧紧蜷起的拳头又缓缓地松开,喉节翻滚了一下,缓缓走到灵前,双手向下压了一压,还没开口,原本喧闹的场面一下子全都停了下来。

“老夫,膝下三子,如今三丧其二,这一切都拜杜家所赐。”刘寿一手扶在棺旁,硕长的身躯立于夕阳下,拉出一个长长的阴影,“在场的我辈族人,和老夫有同样遭遇的,不在少数,可以说我青泽刘家和杜家誓不两立,有他无我,我和大家一样,此刻恨不得冲进南河,踏平杜家,为节儿、章儿报仇雪恨!为除夕夜无辜丧命的族人复仇,但是…”

他顿了顿,一手缓缓按在棺木上沿,语气突然一转。

“但是,今天我们必须要忍下这口气,节儿的仇,章儿的血,不是不报,而是时候未到。”刘寿面色一寒,继而全身罡气灵力四下泄露,黄色的玄气如同佛光一般瞬间把全身笼罩,远远望去,如同天神降临。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刘家的血海深仇要等我们足够强大的时候才能得雪,我相信,那天终究会到来,所以,我刘家上下,凡听我号令者,不得借此生事,如有触犯者,逐出青泽,剥夺宗籍!”

刘寿的威信在刘家一族一向无人可比,他这一说,底下的人虽然极其惊愕,却是不敢不从,许多明理之人,冲动过后,马上也是明白刘寿的话不无道理,既然他这个当事人都能忍下来,那他们又怎么不会明白他的苦心。

见群情慢慢平复,刘寿回过头,脸上神色却是一黯,枯瘦的老脸不停抽搐着,盯着刘章的牌位,颓然坐下。

“青和公,委屈你了。”一旁的刘丰感慨地走了过来,伸出手想要安慰刘寿,到了一半又蜷了回去,“我已经把此事上报州郡,朝廷应该会给我们一个说法。”

“朝廷我们是指望不上了。”刘寿看了看一旁的那几名黑鹰卫,脸色有些犹豫,朝刘丰使了个眼色,随后进了宅内。

后者一愣,忙是跟了上去,压低了声追问道:“青和兄,你这话何意?”

“此处不是说话之处,随后到书房一叙。”刘寿摆了摆手,拖着刘丰七拐八拐,走到了内堂书房,关好房门后,看着刘丰,变得一脸的郑重,变戏法把从袖子拿出一封信函。

“文若兄,刚才庄外有人送了一封信函过来。”刘寿看了他一眼,低声补充道,“是杜家的人。”

“他们还敢来?”

“是啊,杀了我的儿子,竟然还敢派人上门挑衅,也只有杜家敢这么狂妄了。”刘寿十指捏得咯咯作响,“他们是生怕我们不上门啊。”

“以我们现在的实力,现在还不是和他们摊牌的时候!”刘丰叹了口气,“至少,得要刘扬他们成长起来才行。”

“不,文若,我等不到及了。”刘寿盯着刘丰,双目闪过一道厉芒,“我想今夜就动手。”

“什么?”刘丰瞪大了眼睛,“青和兄,你刚刚才说服族人放弃报仇,怎么转眼间态度又改了一百八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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