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面圣(三)

刘扬看了王庸一眼,伸手指了指乾清阁内,两旁的壁画春花秋月图和冬雪夜游图,淡淡一笑,道:“草民献丑了!”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好!”刘裔第一个抚掌赞许,看了看王庸,意有所指地道,“好一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某些人就是因为心态不好,这才度日如年啊。”

这话说得再白不过了,王庸虽然莽夫一个,但也是听得出来刘裔说的是什么,这心里一想,好像还有几分道理,于是看着刘扬,脸色更加难看了,居然敢吟诗讽刺我?

但他毕竟胸无半点墨,又不好当着皇帝的面发作,只能是把目光转向蔡阳,后者则似乎没有看到这一切,双目微闭,不知道在想什么,倒是看向尹典的时候,发觉他的脸色更加难看,原来他也对号入座了,认为刘扬在说他。

“刘扬,听说你联对极其厉害,我这有个上联,不妨让你对上一对。”说着未等刘扬回应,便把上联说了出来:“墙上芦苇,头重脚轻根底浅!”

意思是在警告刘扬,你这小子,没有一点根基就想装逼,不要太嚣张了。

刘扬瞥了他一眼,终于明白这个家伙也不是个好鸟,既然如此,也不会给他好脸色看,飞快对上道:“山中竹笋,头尖皮厚腹中空。”

回骂他山里野货,胸无点墨,尽装逼!

这下把尹典气得是双拳攒紧,恨不得把刘扬揍一顿,但同时也是明白,眼前这家伙,还真的是有点料。

但终究是气不过,不由冷冷瞪了刘扬一眼道:“放肆!”

“好了!不就对个对子吗,尹大人既然出得起,就应该要放得下。”司马仪走了过来,挡在刘扬身前,淡淡地说道。

“你…”尹典怎么会不知道司马仪这是存心来插科打诨,还被他白白讽刺了一下自己心胸狭窄,心里不由一阵阵的郁闷,侧头看了看王庸,一阵火大,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啊,这王庸纯粹就是来找笑话的。

一诗一联,便将自己这一系的人,颜面打得有些难堪,此刻,蔡阳心里也是一阵郁闷,看来,那刘扬所作的四首诗词,果然是他自己的。

现在轮到他出题目,出得太深,怕人家误会他有意刁难,而且若是还让刘扬对出来,就更加难堪了;出得太浅,又怕别人说他才学不够。

想了想,出言说道:“老臣对诗词了解甚少,不过听说今届的离园酒会上,以中秋明月为题,昨日里,臣也是偶尔得了几首不错的,据说是有会元首的水准,老夫且先把它吟诵一番,好让大家品鉴。”

正当众人眼巴巴等着蔡阳出题的时候,他却是顾左右而言他,提起了离园酒会,一时间阁内众人也是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

蔡阳微微一笑,耐心地解释道:“这些诗词不可多得啊,大家仔细听好了,这头一首,目穷洛湖满如银,万道虹光育蚌珍。天上若无修月户,桂枝撑损向西轮。这是柳时元大师儿子柳丰所着,大家以为如何?”

“不错!”皇帝抚掌鼓励,微微笑道,“邺侯肯定还藏纳不少,朕可是听说邺侯孙子工部侍郎蔡少语也是有志此届会元首,那应该也是有一首佳作吧?侯爷不妨也让大伙儿共赏一番。”

“陛下真是慧眼如炬啊,老臣孙儿蔡言的确是有志于此,只不过难登大雅,陛下既然要求,那老夫那就献丑了,少语出的是五言绝。”

“天将今夜月,一遍洗寰瀛;暑退九霄净,秋澄万景清。星辰让光彩,风露发晶英。能变人间世,攸然是玉京。”

他一气呵成,中途没有半些停顿,抑扬顿挫,拿捏得极准,两首比较起来,显然蔡言的要好上了许多,所以蔡阳看到夏休等人脸上僵硬之色,心里也是有些得色。

“少语果然是越来越长进了,不愧为炎兴七子之一,这首中秋咏月诗,怕是拿定会元首了。”惠文皇帝赞赏道。

“多谢陛下夸奖。”蔡阳看了一旁的刘扬一眼,脸上并没有显露出得色,而是走了几步,走到了乾清阁的窗口处,盯着外面已经趋近浑圆的明月,回了头淡淡地说道,“陛下,老臣想,不如让刘扬也就着同样的中秋明月题,随兴写上一首,老朽料想,我们文比的魁元怎么着也不会比离园酒会上的那些差吧。”

闻言,皇帝眉头微微一皱,而一旁的刘裔直接站了出来,冷笑道:“邺侯好算计啊!”

蔡阳看了他一眼,淡然反问:“此话怎讲?”

“邺侯,我老黑承认,柳丰写的堪称精品绝句,蔡言的更是无人可以匹敌,放到任何一届离园酒会,拿个会元首不成问题,不过要刘扬也临场发挥一首,虽然容易,但水平要超过他们两人,怕是不容易吧?”

“哪里,哪里,只是切磋一下而已。”蔡阳瞟了刘扬一眼,脸上仍然是微微笑道,“以刘毅恒之才,说不定有更好的惊世骇俗之作呢,东平侯大可不必担心。”

“呵呵,太尉大人,别人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我老黑可是略知一二,好一句,我们文比的魁元怎么着也不会比离园酒会上的那些差吧?若是刘扬对得差了,岂不是刚好证明,那离园酒会的水平比我们郎官比赛还要高明?”

“陛下,臣绝对无此想法。”蔡阳闻言,忙躬身请罪,脸上却是没有半分悔罪的神情,微微上翘的眼角,明显有挑衅的意味,“既然东平侯如此认为,那老臣另外出题便是。”

“陛下,草民倒是愿意对上一对!”听到蔡阳要换题目,刘扬哪里肯,这什么诗词你不选,偏偏要选中秋明月,随便拿一箩筐都可以砸死你啊。

“哦!看来毅恒倒是信心十足啊,老夫愿垂耳恭听。”蔡阳闻言不由一喜,蔡言写的诗,其实他也是有帮忙着斟酌的,并请了不少名士鉴赏过,都说绝对是名家巨作,他就不相信,这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内,这个刘扬还能写出比自己孙儿还要好的中秋月月诗词。

“陛下,草民斗胆向您求赐御酒一壶!”

“酒?”刘惠看了看场中形势,愣了一愣,有些不解地盯着刘扬。

“陛下,您有所不知,草民胆子小,经不起这种大场面,是所谓借酒壮胆,否则威严之下,草民胆战心惊,哪里还能作诗?”

“歪理一通。”刘惠笑着看着刘扬,他这哪里是胆小,分明是胆大才对,嘴上却是吩咐身旁宫女,“去,给刘扬端上一壶产自他们灵州的特酿通仙曲。”

不多时,那娇美的小宫女便端来了一壶尚且温热的黄酒,旁边还放着一只青瓷杯,刚要给刘扬斟酒,刘扬却一把抢过了那壶通仙曲,对着壶嘴,直接倒入口中,片刻间,已去了半壶。

登时,一阵火辣辣的感觉便自那喉舌之间涌出,到了胸腹处,更是觉得一阵烧腾,白皙的脸颊不过片刻一下子如染了红纸一般,眼眸间已经多了三分的醉意,走起路来如腾云驾雾。

没想到这酒的酒劲如此之大,刘扬倒有些后悔了,自己不过想趁个景,装个逼,可没想到这酒的度数还真尼玛的高,待会可别出什么洋相啊。

“哈哈,刘扬,你可别借着醉酒耍赖啊,我们可都看着呢。”王庸在一旁,看得是心花怒放,刘扬走路都颠颠倒倒的了,还能吟个卵毛的诗,可不能让这小子装醉忽悠过去了,忙是不失时机地提醒众人。

闻言,刘扬却惺忪醉眼睨视着王庸,凑到他面前,满面酒气,伸手一摆,道:“借王都督后背一用。”

“啥意思啊?”王庸厌恶地将手伸到鼻子前摆了一摆。

“草民…不胜酒力,这…这会儿舌头打卷,说不出…话来,倒不如用写,但是,此间虽然有纸笔,却无案桌,所以借你后背一用!”

“放屁,你话都不会说了,还能写?我看你是故意糊弄大家的吧。”王庸顿时火冒三丈。

“若是要让草民写,只能借你后背,你借或不借?”刘扬死死盯着他,没有任何的畏惧,岳父刘章,正是因为他一纸莫须有的私贩黑獒骓,被削爵罢职,最后才惨遭横死,以刘扬目前的力量尚无法亲自向他报仇,但此刻若能削他脸面,刘扬怎么会放过这种机会。

“你一个小小郎官生,竟敢同当朝二品大员说出这种话来,当真是活腻了。”王庸气急而怒,“来人啊,拖出去…”

话一出口,便觉得有些不妥,他发现蔡阳正用冷冷的目光死死盯着他,而一旁的夏休更是拉下了脸。

“朔阳侯,你当皇宫是你经略詹事府吗?”

“臣不敢,臣有罪!”王庸吓得一个哆嗦,立刻跪倒纳头便拜。

皇帝深深看了他几眼,淡声道:“罢了,既然要赔罪,那就给刘扬当一下案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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