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策偏头望着她，勾起淡淡的笑容。
心念一动，他抓住了那只冰凉的小手。
苏清卿一呆，将手掌心松开，雪球也松散开，洒在了地上。
往日冷漠又孤傲的黑眸中，灼灼发亮。
苏清卿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一颗心却砰砰直跳。
“苏清卿。”沈君策哑声开口。
“嗯？”苏清卿呆呆地应声。
“做我的……”
接下来的半句话，被不远处的动静盖过，只听有几道粗暴的声音在喊。
“快点快点！”
“把那几个死人也搬过来，扔进去！”
四目相视，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警觉。
沈君策利落起身，顺势将苏清卿拉起来，听到有很多纷乱的脚步声，就在那片枯树林的另一侧。
“去看看。”
沈君策拉着她走过去。
话没说完，尽管有些遗憾吧……
绕过枯树林，他们就站在枯树后面，没有立刻走出去。
另一边，许多官兵蒙着面纱，架起了火把。
火焰烧得旺起来时，他们将一个又一个大布袋往火里扔。
他们手上戴着的是用布缝制的手套，看起来应该是前一段时间，沈君策让裁缝赶制手套，已经流传出去了。
看起来，布袋沉甸甸的，两个人或者三四个才能抬得动。
布袋扔进去，就被旺盛的火苗吞噬，慢慢冒出黑烟来。
苏清卿皱眉，努力想看清楚:“那究竟是什么……”
声音卡在喉咙里，她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有些布袋没系紧，里面的东西滑了出来，还有一些布袋被大火烧掉，露出了——
一个个死人！
那布袋里装着的，全都是死人！
那些死人穿着粗布衣裳，很脏，看起来像是流民或者乞丐。
就这一会儿功夫，火焰蹿得老高，被烧掉的死人已经堆成了小山包。
而后面，官兵们还在源源不断的将死人抬过来。
这一幕，令苏清卿的心揪在一起，泪水浮出眼眶。
沈君策握了握她的手，“我去看看。”
他放开苏清卿，走上前去。
没说两句话，官兵立刻变了脸色，卑躬屈膝，笑着讨好。
离得不远，苏清卿听得见那些官兵说话。
“回王爷的话，这些都是河阳府逃出来的流民，一直在东都城外徘徊，病死在这里……”
“上面怕瘟疫蔓延到东都，就下令让属下等人，前来焚烧病死的百姓。”
按照古代处理瘟疫的方法，这样可以有效阻断瘟疫的传播，是没错的。
可沈君策没有立刻回应，而是回到了苏清卿身边，低头望着她。
“你想如何？”
苏清卿缓缓抬头，眼中的笑意充满了无力和哀伤。
“我什么都做不了，走吧……”
说罢，苏清卿深深吸一口气，狠心转身。
离开几步远，沈君策才开口问:“你为什么不阻拦？”
在沈君策看来，苏清卿怀着医者慈悲之心，必定是想阻拦的。
苏清卿摇摇头，声音也没什么活力。
“把他们焚烧掉，才是对东都、对大越、对天下人负责，逝者已去，活着的人也很无辜……”
说着说着，眼泪再次无法控制的流出来，滴落在雪地上，凝成一颗一颗冰粒。
她停住脚步，慢慢道:“我只是惋惜，我救不了他们。”
沈君策捧起她的脸，将眼泪擦掉，坚定且认真的说。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苏清卿用一双泪湿了的眼睛望着沈君策，从未有一刻，她如此想依赖眼前这个男人……
城郊在焚烧尸体，这必定是上面批下来的。
河阳府的瘟疫越来越严重，染了瘟疫的百姓被逼得没有活路，只能想尽办法往外逃，才能求得一线生机。
这些天，已经有许多逃出去的。
一旦瘟疫在整个大越国蔓延，那将是灭国的灾难！
关于瘟疫的奏折堆积如山，皇上一一翻看奏折，眉头越皱越紧。
惠贵妃一直在旁边陪着，她知道皇上最近为河阳府瘟疫的事情伤神，很多时候就安安静静地陪在身边。
皇上烦躁的时候，她便倒上一杯安神茶。
温声细语的劝慰，也能稍稍抚平皇上的情绪。
“唉……”
看到奏折上写着的那些死亡百姓的数字，皇上就头皮发麻，索性将奏折合上，一手捏着眉心，头疼得很。
惠贵妃察言观色，便及时送上一杯茶。
“皇上，朝政之事不在一朝一夕，您的龙体康健，大越百姓才有指望！”
听惠贵妃说话，总能令皇上宽心。
皇上喝了几口茶，拉住惠贵妃的手:“静姝，这些日子多亏有你在朕身边陪着……”
对于惠贵妃，皇上颇有一种失而复得的珍惜之感。
后宫佳丽无数，年轻美貌的多得是，能陪伴这么多年，容颜依旧美丽，还这样懂皇上心意的，大约只有惠贵妃了。
正是到了中午，惠贵妃早就安排好了午膳。
一餐饭吃过，宫人们换上了清茶点心上来。
“皇上，这马蹄酥是宴儿从宫外买来的，特意来孝敬您的。”惠贵妃拿了一块点心，笑盈盈的递过去。
“宴儿买的？”
皇上笑着接过，很乐呵的吃了。
皇宫的珍羞美味应有尽有，可皇上吃这一味马蹄酥却别有滋味。
鬼为皇上，但他也只是个平凡的人，也渴望拥有普通家庭那种家庭和乐的感觉。
沈宴与宫里这些只想着争权夺利的皇子不同，他时常能让皇上感到放松，享受到当父亲的快乐。
“许久没见宴儿了，他在干什么？”皇上问起。
惠贵妃的笑容稍稍减淡，“宴儿……他就在东都城里，拿自己那可怜的俸禄去接济穷苦百姓，还给那些流离失所的孩子们教书习字……”
“别的皇子都想着如何为皇上分忧，可宴儿这孩子，心思总是不一样……”
惠贵妃叹了一口气，摇头叹笑:“好在他做的是善事好事，臣妾听说，民间对他的评价很不错呢！”
她握住皇上的胳膊，撒娇似的，“臣妾是管不了了……”
皇上哈哈一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嘛！何况你也说了，宴儿做的是利民的善事，这就是在帮朕分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