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靠近洼地边缘，地上的尸骨就越密集。
人类的骸骨胡乱堆在一起，远看就像是一个又一个凄凉的坟冢。
雾气已经散的差不多了，月光朦胧地落下，在黑暗中洒下一片片透明的薄纱，让周围的一切都显得不那么真切。
空气中的腐臭味紧紧环绕着他们，阴风吹来，还能闻到淡淡的铁锈味，也不知道是来自动物还是人类的。
塞文珂一张娃娃脸格外沉静，将神识全力散开，时刻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两个鼻涕泡飘在耳廓附近，源源不断向他输送过滤好的新鲜空气。
荒山野岭，地面崎岖，温欣紧赶慢赶，刚追上他，脚下就踩到什么东西，发出一声清脆的裂响。
低头一看，看到脚边躺着一副枯萎的骨架，巨大的喙横倒在泥泞的土壤中，已经被她踩裂了，露出的半边脸上，一个黑黢黢的眼眶，正对着她。
鸟？
温欣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骸骨，蹲下身，食指扣着那个黑黢黢的洞，把它从地上拔了出来。
这一拔，空气中的血腥味顿时暴涨。
泥泞的土壤中，竟然沁满了血液，随着鸟脸被拔出地面，发出一声粘稠的湿润声响。
温欣屏住呼吸，这才看清这副‘骸骨’的背面竟然是空的，泥土从里面掉出来，两个原本黑黢黢的眼眶随即变成了空荡荡的孔洞。
没等系统的信息传送过来，就听塞文珂凉声道，“这是欧洲中世纪，用来预防感染瘟疫的鸟嘴面具。”
面具？
温欣把它反过来看了看……好像还真是。
小屁孩懂得还挺多嘛。
“......这能有用吗？”
塞文珂扯扯嘴角，很轻地讥笑一声。
想想也是。温欣丢掉手里的面具，鸟喙朝下，深埋进了土里。
拍着手站起来，一抬头，就对上了傻狍子水润润的眼睛。
明明一双挺好看的眼睛，此刻眼神里却分明写着‘你死了’三个冷冰冰的大字，仿佛下一秒她就会浑身爬满黑斑，呕吐着白沫，倒地抽搐身亡。
温欣拍手的动作一滞，“……”
那场瘟疫都已经过去一百年了喂！
病毒都快变成化石了好叭？！
“看来这里很有可能是当年，附近城镇用来丢弃那些感染者尸体的地方。”
她又想起刚才石碑上的血迹。
果然系统还是那个不做人的系统，没有一丝丝改变。
这片洼地极广，两个人继续朝最近的山坡那里走，穿过一片怪石嶙峋的地段，踩着满地堆砌如山的尸骨，终于走出了迷雾。
眼前出现一片颇为坎坷的山坡，山坡呈60度左右斜向上，两边一眼看不到尽头。
空气中不再弥漫着令人窒息的腐臭味，温欣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上方。
天空中浓云翻卷，黑压压地往下沉着。
“好像要下雨了。”她皱了皱眉头，抬头抓了一把面前山坡上的泥土，感受了一下土质。
还好，应该不难爬。
得赶在下雨前上去。
事不宜迟，又抬头看了眼山雨欲来的昏暗夜幕，温欣示意塞文珂，开始手脚并用地往上爬。
塞文珂站在原地不动，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只瓶子，打开，用指尖从里面勾出一把奶白色的膏体，涂在裸露的手背上。
温欣没听到身边有动静，回头一看，“……？”
“你在干什么？”
塞文珂头也不抬，里里外外，沟沟缝缝，连指甲盖下面的缝隙都不放过，仔仔细细给身上每一寸露出的部位涂抹膏药。
头顶不远处，温欣还保持着爬坡的姿势一动不动，眼皮耷拉着，已经快睡着了。
直播间里，仙人们把直播器架在桌子上，等两圈麻将打完回来，看一眼屏幕——
［……］
［尼玛还在抹？？？我当年成亲往脸上涂脂粉的时候都没如此认真！］
［我算是懂了，为何长成这样，进系统四年了，称号竟然还会和一个新人差不多。］
［经过这漫长的一炷香，我体悟到了长生之美妙。］
［别的不问，我就好奇:这种人怎么会有粉丝？］
［www.youxs.org，绝对真爱，打赏都没停过！］
［他爹们说了，这药膏的香气对防毒虫叮咬有奇效，叫我们提醒温欣别跑太远。］
［真是个搓香香的精致boy～］
［怎么提醒？可是我家欣宝贝从来不和我们互动qaq好像都不看弹幕的。］
［我很好奇，他这么个涂法......到底藏了多少在身上？］
［......目测至少一百瓶？］
［……］
画面上，在温欣打出一串呼噜的瞬间，下面终于传来一声轻响，温欣的粉丝都快等到自闭了，闻声顿时一个激灵，赶紧用一杯冰水把自己灌醒。
——塞文珂把瓶子收起来，一脸淡定地开始往上爬。
爬坡的过程倒是顺利得让人有些诧异。
两个人很快就爬到了半山坡，塞文珂落在温欣身后半米的位置，不紧不慢地跟着。
他们探出去的神识已经能够观察到坡顶的情况，除了几棵大树，空无一物。
头顶，夜幕和坡顶的交汇处有几道刺眼的雷光，裂痕般急闪而过，一股沉甸甸的气息缓缓落下，隐约有隆隆雷声在耳畔滚动。
温欣加快速度，抓紧山坡上露出的一块石头，试了试扎实程度，然后手臂用力，将自己送了上去。
忽然，脚踝处，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勾了一下。
那触感有些奇怪，滑不溜秋的，她低头看过去，却什么都没看到。
塞文珂见她低头，挑眉发来询问的眼神。
心想估计就是几根野草，温欣朝他耸耸肩。
塞文珂收回视线，确定脚底踩实了，看到右手上方有一块小小的凸起，于是倾身过去，抓住之后，右脚用力往上一蹬。
温欣就在距离他半个身体左右的高位，这会儿爬累了，松开右手在原地等他。
转动了一下酸涩的手腕，她扭头看向右下方，视野余光扫过他右手抓着的那个凸起上面，透过指缝，看到有什么东西，诡异地动了一下。
“等——！”
来不及了。
下一秒，塞文珂已经将自己送到了和她持平的位置。
爬了半天，他的气息也有些沉重，却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他飞快地调整了一下抓握的姿势，正准备继续，忽然觉得掌心处一痒，像是被一根羽毛，轻轻挠了一下。
后背瞬间紧绷，两个人趴在原地一动不动。
温欣盯着他的右手掌心，每一下呼吸，都被无限延长。
因为人还吊在半空中，所以塞文珂根本不可能松手，眉头几不可查地微微拧起，他透过张开的指缝，看向里面。
食指和中指分开的地方，有什么东西，轻轻动了一下。
掌心又是一痒。
而温欣从侧面，只能看到一排细密浓长到令人难以置信的……
那是睫毛吗？
指缝间的眼球一转。
一只镶嵌在土壤里的眼睛，泛着森森冷意，直勾勾地凝视着塞文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