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欣和吴静身体一凛，两缕神识随即探查过去。
“池临！”
看清黑暗中的人，两人立马飞奔过去。
暗河的河道很宽，两个人影出现在河道中央。
这里刚好是一处与地下水的汇合点，溶洞内水流湍急，变幻莫测。塞文珂带着池临，吃力地往石滩上游，一张小脸在漆黑的水面上下浮动，池临闭着眼睛，看不清身上的伤势。
一缕缕血丝在两人身后散开，被水流冲向远处。
等温欣和吴静冲到岸边，塞文珂已经踉踉跄跄地拖着池临从水底站了起来，两人浑身湿透，衣服沁满水，沉甸甸地压在身上，再加上池临比塞文珂要再高半个脑袋，整个人压在他的身上，东倒西歪的。
眼看就要扑进水里，吴静淌水跑到池临面前，把他垂着的那只手臂扛到肩上，和塞文珂一起托住他，温欣绕到后面，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塞文珂身上，见他似乎无恙，暗自松了口气，然后帮忙，从后面托住池临的腰，三个人狼狈地往石滩走。
“去那边。”温欣在后面提醒。
避开地上成堆的血人尸体，他们找了块还算平整的空地，把池临小心翼翼地放下。
他的左后肩上，豁开一道血口，还在往外不停渗血。
黑黢黢的溶洞内，隆隆水声不绝，想到刚才在石缝中看到的场景，温欣背脊生寒，心有余悸地看着眼前昏迷不醒的池临。
幸好幸好，他们把人追回来了。
“要不要先出去？”吴静起身，将神识探向周围。
刚才过度使用神识带来的头疼感还未消退，她用力按住太阳穴，鼻尖嘶嘶抽着凉气，用手背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
塞文珂让温欣帮忙把池临侧翻过来，摸出几瓶药，手脚麻利地替他止血，“水下有暗流，我刚才追过去的时候，看到底下有光透出来。”
有光？
温欣看向暗河。
这里距离他们进来的溶洞口很远，现在池临身上有伤，与其带着他来回折腾，不如直接从另一头出去。
既然已经能看到光，证明另一头的出口肯定不远。
“你觉得呢？”她问吴静。
吴静头疼得眼泪都下来了，“都行，只要能出去就行。”
她发誓，出去之后，一定要找个安全的地方，把自己幻想成一块煎饼，摊在地上，什么都不想，就这么摊一天。
做好决定，温欣低头看向池临，反手在他额头上摸了摸。
还好，没发烧。
“伤口怎么样了？”她凑头过去。
塞文珂苍白的嘴唇紧绷成一道直线，专心替他处理伤口，“还好，没伤到骨头。”
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宜叫人察觉的波动。
温欣抬眸看了一眼，发现他眼眶通红，额前一缕碎发湿漉漉的收成一个尖，黑白形成强烈的色彩反差，显得脸色越发苍白如纸。
心底一叹，温欣轻轻揉了揉他湿漉漉的头顶。
“没受伤吧？”
塞文珂手上动作一顿。
几秒后，耸起一边肩膀，低头用力蹭了蹭眼睛，抬头的时候，神色如常，只是睫毛湿漉漉的。
他摇了摇头，“没有。”
伤口很快就处理好了，塞文珂的药一如既往的好用，不仅血止住了，连翻开的皮肉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拢起来，简单地包扎好，三个人拖着他，朝暗河那里走。
“底下能一次性过四个人吗？”
吴静问塞文珂。
在水下，还是逆流，塞文珂一个人带着池临可能有些吃力。
塞文珂把池临的身体往肩上托了托，“能。”
走到一半，温欣突然停下，看向不远处地上那些血人的尸体。
“等等。”
片刻过后。
塞文珂全神贯注控制着［鱼魂屏息障］，气泡在水下一弹一弹快速前进，双刃锯齿镰刀散发出的幽光围绕着周围匀速跟进，池临平躺在地上，吴静坐在他身侧，托住他受伤的肩膀，正偏头和温欣说话。
四个人的鼻子下面，都绑着一根被卷成绳子一样的布条。
“真的？”
温欣纳闷地看着她。
她的面前，躺着一具血人的尸体，没有眼皮的眼球黑白分明，眼睛里满是灰败死气。
腹部一道血口，被镰刀上的锯齿带得皮肉翻卷，几乎把人砍成了两半。
血人浑身的皮肤都已经尽数脱落，他们刚才看到的，原来是一具具完全裸露着血肉的猩红身躯。
吴静很确定地说，“你感染瘟疫的时候，身上散发出的味道和他一样。”
温欣顿时一阵恶汗。
“所以这些人都感染了瘟疫？”她低头看向脚边的尸体，把鼻子下面的布条揭开一点，又仔细闻了闻。
这味道她在帐篷和溶洞里的时候都闻到了，说不上来的古怪，香不香臭不臭，闻久了还容易心神恍惚，总觉得不大正常。
“难怪没有新的尸体。”吴静想起一路过来的时候，他们一具新的尸体都没有看到，“可是这些人，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啊？”
温欣的目光一寸寸扫过血人肌理清晰的身躯。
比起困惑这些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更令她困惑的是，这些人居然变成这样都不死？
看来他们循着水流找过来的决定是对的，那些村庄里，肯定还发生了别的事情。
而且，这些人既然没有死，即便就是死了变成走尸，也并不需要进食，他们费尽心思抓走池临，又是为了什么呢？
黑暗中，气泡飘向水底一个洞穴，洞穴在水底形成一片尤为深刻的椭圆形轮廓，乍一看，仿佛一双阴暗的眼睛。
越靠近洞穴的位置，暗流便越发汹涌，塞文珂竭力控制着气泡，堪堪滑进洞穴中。
前方，果然有微光渐渐透出。
温欣看了眼塞文珂紧绷的背脊，斟酌片刻，用平静的语气，把刚才在石缝中看到的，简单陈述了出来。
塞文珂的脑袋，明显往池临的方向偏了偏。
尽管温欣已经尽力把这件事陈述得不那么耸人听闻，但吴静还是惊得目瞪口呆。
难道…这就叫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拥有？？
她神色复杂地低头看向池临，搂着他的手默默紧了紧。
“也就是说，感染了瘟疫的人，最后会变成浑身蜕皮还会剥人皮的怪物？”
说到这里，吴静“啊！”一声，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难道这样能让他们恢复正常？”
温欣看着她，神情有些紧绷。
她也在想这个问题。如果真是这样，那未免也太残忍了。
吴静看着她微凉的眼神一点点凝沉下去，不禁打了个哆嗦，“那么那些村庄里的人，现在岂不是很危险？”
洞穴中的光线越来越亮，已经能看到重重黑影，在远处浮动，像是被水花拍打之后，扭曲变形的岸边景象。
温欣低头揉着眉心，过度使用神识，她的额角到现在还在抽痛。
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她在脑子里，将他们从弗罗伊镇开始，收集到的所有关于瘟疫的信息，全都过了一遍。
最后，忍不住喃喃自语，“那最开始，我们在湖底遇到的那些走尸，那些人，为什么没有变成这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