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里面缓慢苏醒。
黑色液体流转速度的变得越来越快。
下一秒，一张惊恐万分的惨白人面，猛地贴在了试验皿的玻璃上！
温欣眼底的怒火骤然升腾。
那里面还有人！
他们竟然就将人活活留在了里面！
里面的人架子已经高度变异，不知道为什么，竟然靠着早已腐坏的营养液，一直存活到了现在。
她不知道是第几次在黑暗粘稠的液体中苏醒，然后便是绝望的，永无止境般重复拍打玻璃，嘴边冒出的气泡，是对自己无声的呐喊唯一的回应。
她想要从里面出来。
这样活着，恐怕比死还要难受千万倍。
几乎是下意识的，温欣摸出一把枪，几步走到生物识别开关前，对着就是一阵点射。
漆黑的屏幕上迸射出激烈的火星，等到子弹都打光了，竟然连一丝裂缝都没有。
她丢掉枪，无数道银光自身前凭空出现，照亮了她充满戾气的双眼。
数之不尽的飞镖重重擦过拱门，一时间，走廊上火星四溅，飞镖却只在上面留下无数道猫爪子挠过一般轻微的划痕。
靠！
温欣对着拱门就是一脚。
身侧骤然黑雾腾然，陆予珩的眼眸刹那间被一层血光覆盖，面对着厚重的拱门，数道鬼手藤自身后窜出，用尽全力重击过去！
轰！
一声巨响。
拱门依旧纹丝不动！
里面的人架子听到动静，身体难以置信地僵硬一瞬，随即疯狂地拍打玻璃，乌黑的发丝在充满希望的双眼前不断翻滚。
可恶。
温欣双拳攥紧，咬牙切齿地盯着眼前毫无开启征兆的拱门，突然，眼眸微微一瞠，转身狂奔向楼梯的方向。
陆予珩随即反应过来，快步追了上去。
两个人冲到五层，撞开门，看到这里是办公区，顿时眼前一亮。
一分钟后。
黑色的营养液中，人架子惶惶不安地等待着，周围重新陷入死寂，无尽的黑暗欺压过来，她感觉自己又一次被绝望笼罩。
轰！
墙壁中，传来一声闷响。
天花板骤然开裂，裂痕如蛛网般蔓延。
人架子抬起头，摁在玻璃上的双手开始颤抖。隔着营养液，她根本听不见刚才那声巨响，但是能清晰地感受到试验皿的震动。
轰！
这一次，伴随着无数炸裂的碎石瓦砾，两道身影落在一片灰烬之中！
撕裂开的铁皮撞击在试验皿上，刻下几道难看的划痕。
温欣转身，和玻璃后面的人架子对上了视线。
墙壁中虽然也安装了防护，但是远没有达到坚不可摧的地步，仅仅两下重击，两个人就已经将五层的地板轰出一个大洞。
陆予珩毫不耽搁，再次出手。
男人面目冷厉，鬼手藤全力绞缠，试验皿不堪重压，在一声无力的呻口今后，骤然崩裂！
哗！
臭气熏天的营养液流泻一地。
温欣跨步上前，将早就准备好的衣服，牢牢披在了人架子身上。
陆予珩背过身去，同时收起鬼手藤。
粘稠的液体滑腻腻地粘在皮肤上，人架子匍匐在地上剧烈咳嗽，眼角有泪水涌出。
温欣轻柔地拨开她的头发，在看清对方的皮肤之后，手上动作一顿，瞳孔骤然紧缩。
从脖子一直到后背，人架子的身上，长满了鱼类的鳃！
那些鱼鳃此刻剧烈抖动着，开开合合，令人头皮发麻，人架子的喉咙里，发出呼呼的声音，眼皮向上翻动，那是极度缺氧的症状。
温欣用力抱住她。
“水，快找水！”
陆予珩迟疑地稍稍一偏头，看到身后的情形，快步走向实验室里的水龙头。
水龙头里一滴水都没有。
已经来不及了。
人架子艰难地仰起头，望着黑暗的眼睛里，满是感激和解脱。
被独自关在这里的无数个日夜，从一开始成为试验体的慌张到最后被抛弃的绝望，她早已认命，但依旧渴望自由。
终于，她现在自由了。
短暂，却无比珍贵。
她看不到他们，只能竭尽全力，通过口型，和他们清晰地说了一句，“谢谢。”
在生命离开身体的那一刻，她平静地合上眼，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
空气仿佛凝固住了。
温欣看着怀里这具一点点沉下去的身体，静默得如同雕塑。
死了？
她的脑中，滑稽地冒出这两个字。
怎么就死了呢？
不是才得救吗？
心脏里有一块隐秘的角落，像是被人拧了一把，开始一下一下抽痛。
痛觉蔓延开来，等到达四肢百骸的时候，却只剩下僵硬和麻木。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双手伸过来，试图将她怀里的人架子抱走。
温欣的手臂触电般紧了紧，最后还是松开了。
陆予珩将人架子的尸体平放到桌面上，将衣服盖在对方脸上，做完这一切，一转身，就看到温欣用力抹了把脸，站起来，逃命似的，快步走了出去。
两个人身上全是滑腻腻的营养液。
刚才发生的一切仿佛一缕微不足道的过眼云烟，瞬间就从温欣的脑中抽离了出去。
这异样的平静，只会不断加重陆予珩眼底的深沉。
两个人回到四楼，继续追踪地上的脚印，当他们看到脚印居然从另一边的楼梯继续去往楼上的时候，竟然淡定地没有任何交流，就像是早已有所预感，同时加快了脚步。
脚印最终从六层出去。
温欣倚着门，推算这个高度，应该就是鞋子坠落的地方。
两缕神识探进去。
看清里面的景象，陆予珩一怔，脑海中一个念头电闪雷鸣，猛地低头看向温欣。
她半张着嘴，眸底微动，眉心浅浅皱着，短短几秒，眼神中闪过无数种情绪，惊讶，厌恶，困惑，迷茫，最终，定格在了然上。
不知为何，陆予珩的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击了一下，闷得难以呼吸。
他看着温欣缓缓抬起手，翻过手掌，盯住自己的手腕。
她的皮肤很白，手腕那里尤甚，里面的血管清晰可见。
“原来……是这样。”
她红着眼眶，脸上的表情充满了彷徨无措。
陆予珩抓住她的手，这一刻，他只想用力抱住她，但是指尖刚触碰到熟悉的温润，温欣已经挣开他的手，然后，以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姿态，撞开了通往六层的铁门！
哐！
红色。
漫天漫地的红色。
瞬间将两人吞噬。
整个六层连通成一片，此刻被无数成年人环抱粗细的血管填满。
那些血管交错在黑暗中蠕动，其内流淌的血液涌向黑暗尽头。
在那里，悬挂着两个半透明的红色囊袋，上面毛细血管遍布，不断向里面的东西输送养分。
那是两具蜷缩的人型。
温欣眯了眯眼睛，上前一步，周身骤然被一股杀气席卷。
那是……
子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