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世事

董姑姑叹了口气,面色有些遗憾:“因着你们两家有亲,所以大姑娘自幼和那位魏公子就是青梅竹马,也未曾避嫌,可谁知,云大爷撒手人寰,爵位落在了二爷身上,恒昌伯立时退了亲,想求娶二爷家的人,可二爷嫡妻只留下一个儿子,再往下,就是这位岳夫人带过来的女儿了。”

董姑姑竟然都讲这件事知道的这样清楚,那看起来,这件事肯定是人尽皆知了,青梅竹马未曾避嫌,一招被退了婚,这口气云浅如何能忍的下来?云瑶好奇,追问:“那老太太呢?祖母也没说什么吗?”

“老太太自然是不允的。”华菱接过了董姑姑的话:“可那年,大公子先战死了,二姑娘又出了事,刚嫁出去,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云家,老太太不同意,二夫人仗着侯爷袭爵,掌了中馈,便给女儿改名叫霏儿,从了云家的字,又整日里闹着,合家不得安生,大姑娘当着合族耆老,自己亲撕了聘书礼贴,说慢说只是定亲,便是已经入了伯爵府,也是可以合离的。”

华菱停顿了一下,长叹一声:“然后吐了口血,便在起不得床了。”

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这样揪心的一件事,华菱自幼跟着云浅,怪不得会对霏儿那样冒犯。

“她岳夫人,自己做着侯爵夫人,整日里趾高气昂厉害的什么似的,殊不知,就是整个临安城的笑话。”刘姑姑喝了茶,像是总结了一下华菱的话:“谁家正堂主母做成这个样子的?如今满临安城,任谁家有宴请,帖子都极少下给她,反倒多是直接送到大奶奶的屋子里。”

“大奶奶?”云瑶回想了一下,大约对上了号:“是刚刚带我们过来的那位年轻夫人?”

见大家用的差不多了,华菱将残羹碗碟都收拾下去,吩咐外门上的小丫头烧了水,给大家重新煮了壶新茶,一起围坐在火盆前,聊着家常。

一提到这位大奶奶,董姑姑都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夸赞:“要说大奶奶,那可真是女中典范,你家大公子出了事,得了追封,她进宫谢恩,行止言辞,就连我们娘娘都说是万里挑一的。”

刘姑姑握着茶杯,应和道:“那是陈国公府的嫡女,是一般教养出来的吗?只可惜命苦,轿子还没进侯府,喜事就变成了丧事了。”

嗯?

这话云瑶没听懂,追问起来:“大哥哥不是战死的吗?怎么是成亲当日出战的?”

“也不算成亲当日了。”华菱给几位主子递上汤婆子,自己坐在了云瑶身后,她那时就在府中服侍,这些事情,她最清楚:“其实大公子的婚事,是给大老爷冲喜的,内宫里的钦天监说,须是在年前把婚成了,大爷才能保过那个冬天,两家商议,便让大公子往回赶,这面先成礼入府,等大公子到家了在圆房也是可以的。”

“谁知道,太子出质巴尔哈,引起边疆动乱,大公子在路上遭遇埋伏,就……”华菱的话没说完,像是不忍心在说下去。

刘姑姑和董姑姑也相对而叹,一段佳话就这样还没有开始,就结束了,谁能不惋惜呢。

“其实,只是轿子进了府,未曾圆房,陈国公就算将女儿接回来另寻出路,旁人也说不得什么吧。”刘姑姑看向董姑姑,像是在征询她的意见,董姑姑点头,十分赞同刘姑姑的话:“是啊,当时宫里也是对大奶奶赞不绝口,可咱们仔细想想,这日子,哪有那么容易过的。”

不知道为什么,云瑶听着这些人和这些事,忽然有些感怀,她一直以为,自己所经历的事情已经很曲折了,如今无论是在云浅、云霏儿还是大嫂子,竟然都不容易。

她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引起了董姑姑的注意,毕竟这些日子都生活在一起,两位姑姑也逐渐了解了云瑶,瞧着她的样子,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董姑姑笑起来,柔声问:“怎么了?伤春悲秋啊。”

云瑶被戳破,有点儿不好意思:“我原以为大家都是一帆风顺过到今的,现在看来,是我太天真了。”

“这算什么。”董姑姑拍了拍云瑶的手,见她抱着汤婆子手上依旧冷的紧,就亲自给她暖着手:“例如我,刘姑姑,在或者华菱,谁的伤心事儿提起来不是一箩筐啊。咱们活在这世上,便是吃不完的苦,遭不完的罪。”

昏暗的烛火下,董姑姑面容和蔼,瞧着云瑶的目光里,也满是疼惜,她最爱惜这样懂事的女孩子,从心里希望她们都能够好好的:“可我们又都努力的活着,就说明,总有些事,总有些人,会使我们熬过苦难的。”

不知道是哪一句话,触碰到了云瑶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她的眼眶红起来,顺势靠在董姑姑的身上:“我只是想不明白,我同二伯母素来不相识,她怎么就要先为难为难我,难道,她还须用我来在这府里立威吗?”

“这事,我也有些奇怪。”董姑姑揽过云瑶的肩膀,安慰似的拍了拍,可心中一动,忽然想到一件事情,忙向刘姑姑求证:“难道,是因为她三女儿云霖儿的事儿?”

刘姑姑听了,吸了一口冷气,仔细思考了一下董姑姑的话,还真点了点头:“阿瑶,你在麟洲的时候,泾阳王世子是不是给你诊过病?”

云瑶点头,见刘姑姑拍了一下手,指向董姑姑:“那你猜得没错了,云霖儿自幼就有失魂症,大约一年半载就闹上一次,这宫里的太医都看遍了,也没有好转,最近几年她一直想请世子去给那孩子瞧一瞧,可都被回绝了。”

原本董姑姑还是赞同刘姑姑的话,可听到最后,忽然摆起手来:“不能称世子了,是泾阳王小王爷。”

云瑶心下一沉:“老王爷过身了?”

“嗯。”董姑姑锁紧了眉头,似是有些担忧:“这小王爷除了和太子走的近些,对临安权贵几乎不放在眼里,没想到,他倒是能对你留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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