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晔无言以对。
可现在，和云瑶讲理不是最重要的，他也冲公上挥挥手，让他先把许映南拽出来再说，公上依言将人往上提，一直到听到了许映南的呛咳声，苏晔才算松了口气。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额头上便有些汗珠了，轻微的喘息着:“我之前说过，十年寒窗苦，我连他的功名都不想废掉，怎么会想要他的命。”
云瑶愣了一下，冷笑了两声:“你想不想要他的命，和你应不应该要他的命，这是两件事情。”
“殿下，这个人将你堵在宣武县，几乎要了你的命，你在这儿跟我演心慈手软？”云瑶的手沾了些井口的凉水，她顺手弹在苏晔的脸上:“你清醒一点好不好。”
云瑶说完这话，给公上使了个眼色，大声喝道:“放！”
“我说！”
井底传来一声尖叫，云瑶从来没有听到过，人还可以发出这种声响，她扶着井口，侧耳听着。
半晌，里面回答:“是五殿下。”
五皇子，苏暨。
这个人在苏晔和云瑶的意料之中，云瑶第一晚进东宫的时候，苏晔就说过，当朝三五殿下势均力敌，只是不知道，五殿下这段时间究竟是做了什么，让他觉得自己有了优势。
云瑶示意公上将人在向上提一提，但并没有完全拉上来，只是到了井口，她追问:“五殿下，都吩咐你作什么了？”
“他告诉我，抓一个江湖人。”许映南大口的喘着粗气:“又说这人和杨婉儿有旧情，若是他们同在宣武县，给杨婉儿下毒，一定能将这个人引出来。”
事情和二人复盘的差不多，云瑶又问:“那为什么没有动手？”
许映南一顿:“……我不知道。”
云瑶叹口气，喝道:“放!!!”
“等等!”许映南知道，在这么几次，自己就死在这儿了，求生的本能，让他不得不在云瑶面前认怂:“我是真的不知道，但是我听五殿下和府里的谋士说起过，好像是殿下没去祈州的事情，只有三殿下知道，我猜测，应该是想嫁祸三殿下，引起他们相争。”
这个事情，云瑶之前没有听苏晔提起过，她就转头看着苏晔，挑了挑眉头。
苏晔这才想起来，他的确是只跟老三说了这件事，只是他压根就没往这方面想，所以也就忽略了。
折腾了一晚上，该问的也就这么几句话，云瑶起身，走到公上跟前，抽出了他的短剑，手起剑落，就要将绳索砍断。
但是被苏晔拦住了。
道理他都懂，但是他不能这样做。
云瑶翻了个白眼:“殿下，这人真不能留。”
“阿瑶，咱们都是爹生娘养的。”苏晔正色了起来，对于取人性命这样的事情，他从不玩笑:“一个人从牙牙学语到长大成人，多少心血在身上，他不是非死不可，你可以抬抬手，放他一条生路。”
“放？”云瑶反问，她实在不明白苏晔在想什么:“放他一条生路，让他养精蓄锐，回头咬死你？”
“那是以后的事。”苏晔从云瑶手里接过了短剑，丢给公上，回头走到井边，想要亲自将许映南拉上来。
公上有些看不下去了，就也帮了忙。
许映南被拉上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脱了力，冻的抖成了一团，身上没有一丝的温度。
苏晔拍了拍他的脸，让他清醒一下:“你说的事情，我知道了，今日你就当没来过东宫，我也当没听过这些，你的功名官爵，家族门楣，我都不会动，只希望你将来可以清廉为政，为国尽忠吧。”
苏晔说完，亲手给他解开了绳子，将自己的披在身上的大氅脱下来，丢给公上:“送他出宫门。”
然后回头，揽住了云瑶的肩，将气的要升天的云瑶推回了寝殿。
云瑶甩开他的手，不想说话。
不杀他，也不动他的功名，还什么清廉为政。
在这儿跟她演以德报怨呢？
苏晔把云瑶推进了屋子，按在椅子上，亲自倒了茶递过去:“外面凉，暖暖身子。”
“暖个……”云瑶想骂人，但想一想自己的身份，也就算了，偏过头，没有接。
苏晔挪到她眼前:“别生气。”
“苏十安，你要是这样的话，那咱们就什么都别干，等死算了。”云瑶皱起眉头，她以前觉得自己和苏晔是很有默契的，一个眼神就懂彼此在想什么。
可今天的事情，都掰开骨头说了，怎么就是讲不明白。
“六年前，我决定出质巴尔哈。”苏晔拖着茶盏，声音落下来，安稳沉静:“那一刻起，我才知道什么叫太子，我得护着我得子民，每一个人，每一条命。”
苏晔顿了顿，觉得嗓子有些发紧:“咱们都见过许戈，和许戈的夫人。他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杀了许映南，对他们来说，是致命的。许映南只是整场斗争里一个毫不起眼的小角色，只是他的立场输了，他并没有错。”
“我们每一个人都想站在赢的那一面，我也想。”苏晔加重了语气，看上去有些激动:“陛下有七个儿子，未来的腥风血雨我们都能看见，我不会参与其中，也不想因我，致死某一个大宇的子民。”
他这番话，通篇都是家国大义的大道理，云瑶听的不是很明白，可她看到了苏晔微红的眼眶和坚定的神色，她想，这应该不是他的盲目仁慈吧。
他是太子。
云瑶再一次提醒自己，他应该这样，仁德宽厚，爱民如子。
若非如此，那自己在竭尽全力的帮一个什么人呢、。
“可是殿下。”虽然能想明白，云瑶还是想要提醒他:“你若一味防守退让，只会让对方步步紧逼，将自己陷入两难的境地。”
“走一步看一步吧。”苏晔蹲的腿有点儿麻，扶着桌子慢慢站起来。
这也算个办法？云瑶心里苦笑，苏晔的道理她现在理解不了，也许慢慢的，她会明白了，现在主要，还是眼前的事情:“刚刚许映南的话，你留意到了吗？”
苏晔刚坐到椅子上，听见这个问话，就是一愣，回想了半天，没发现哪里有问题，只好如是的摇头。
“他说，你本是去祈州查贪腐，但中途转道去了麟州宣武县，这件事，只有三皇子知道。”云瑶托着腮，天真无邪的看着太子殿下。
“那，五皇子是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