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水浒传 江湖好汉的另类情怀 7

为了能够和张文远做长久夫妻,阎婆惜手握宋江结交匪人的证据,索要一百两金子的“掩口费”。宋江对阎婆惜母女有大恩,曾出钱安葬了她的父亲,让她过上了稳定安逸的生活,她应该对宋江心存感激才对。即使不中意这个丑郎君,也该好聚好散。张文远是“公务员”,有稳定的经济收入,养活她不成问题,何必非要恩将仇报?到头来连自己的性命也搭了进去。

话说回来,宋江这次栽跟头也怪他自己。卖唱的女子同男人周旋不过是逢场作戏,谈不上什么真感情。但凡遇到对自己有利的机会,她们绝不会放过,丝毫不会顾及道德和感情。把这种人收入房中,吃亏是早晚的事情。

宋江在阎婆惜身上吃了一堑,但却没有增长一智。等到后来攻打东平府时,史进因为同城中的妓女李睡兰是老相好,自告奋勇要求进城做“卧底”,宋江竟然同意了他的请求。虽然史进以李睡兰的情人自居,但在对方眼中,他不过是个“老客户”而已。只要能为自己带来银子,用什么样的方式做生意都是一样。这一次,史进差一点儿因为自己的天真赔上性命。

安道全的相好李巧奴也是一个烟花女子,她听说安道全要外出,不想舍了安神医这个稳定的收入来源,口口声声不许安道全离开。不过,半夜里见了张旺的巨额嫖资,她也顾不上“职业道德”了,立刻丢了安道全,转头投入了张旺的怀抱。

水性杨花、见钱眼开是风尘女子的本性,即使是高级妓女、徽宗天子的相好李师师也是如此。只要出得起钱,什么样的客人都接待,面对宋江这样有伤大雅的俗人也是风情万种。

除了风月场中的女子,书中的其他妇女也大多不是贤妻良母。杨雄的妻子潘巧云红杏出墙,同一个和尚打得火热。北地风云人物卢俊义的妻子同仆人李固早有奸情,听说卢俊义做了强盗,正中下怀,两人没有了顾忌,大大方方做起了夫妻。卢俊义回家并没有偷偷摸摸,如果他真的当了强盗,怎敢如此大胆?虽然知道李固说谎,但这女人却丝毫不念夫妻之情,一心要把老公送上法场,好让自己继续快活。

至于梁山上的女将,看看她们的绰号就知道了,个个暴力十足,丝毫没有中国妇女的传统美德。

顾大嫂确实有“母老虎”的气势,老公孙新在她面前像是一只乖巧的小绵羊,连老婆坑害自己的亲哥哥都不敢阻止。

扈三娘虽然是个娇滴滴的美人,但能够同自己的灭门仇人同流合污的女人,也绝不是良善之辈,她的绰号“一丈青”名副其实。“一丈青”并不是形容扈三娘的秀发如丝绸般柔顺,它是一种黑色大蛇的名字,样子狰狞恐怖,平时藏身于草丛之中,因其一身黑皮,故称之为“一丈青”。

“母夜叉”孙二娘比前面的两人更凶猛。不但长相恐怖,化妆也够吓人:“眉横杀气,眼露凶光。辘轴般蠢坌腰肢,棒槌似桑皮手脚。厚铺着一层腻粉,遮掩顽皮;浓搽就两晕胭脂,直侵乱发。红裙内斑斓裹肚,黄发边皎洁金钗。钏镯牢笼魔女臂,红衫照映夜叉精。”张青虽然杀人不眨眼,但对云游僧道、流配的犯人还是网开一面的。孙二娘表面上遵守这个原则,可是,只要老公不在跟前,能做人肉包子馅的,一概拿下,鲁智深和武松这两位佛家弟子就几乎在她手下稀里糊涂送了命。

书中刻画最生动、着墨最多的女性并不是梁山上的三位巾帼英雄,而是以说媒为副业的茶馆老板娘王婆。

西门庆偶遇潘金莲,惊鸿一瞥,被勾去了魂魄。作为当地的暴发户,西门庆以往找女人都在风月场所,不需要花费什么心思,有钱就是大爷。这一次却不同了,对方是良家妇女,有夫之妇,对西门庆来说,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西门庆一副初恋少年的模样,两天内五次光顾王婆的小茶馆,不是因为这里的茶水好,而是记挂着隔壁的美少妇。

王婆看出了苗头,开始不断撩拨西门庆,其目的很明确,就是要借机好好敲西门大官人一笔钱。她凭着自己丰富的人生经验,以茶为名引逗西门庆,最终使其顺利落入了自己早已布置好的圈套。

接下来,王婆作为“总设计师”,向世人展示了她高明的“拉皮条”手段,这个过程自然流畅,没有丝毫牵强之感。

细节决定成败,王婆把“泡妞”分成十个步骤,丝丝入扣,环环相连。

要想说成亲事,成为做媒高手,仅仅把当事人夸得天花乱坠是不够的,还必须读懂人心,能够步步为营、请君入瓮。王婆可以说是一位朴素的心理学家,她把诱人犯罪的技巧运用得出神入化,不要说潘金莲早有红杏出墙之意,就是不想有婚外情的良家妇女,也难免会被她的招数勾引得心猿意马。

为了套牢西门庆这个大主顾,王婆故意撞破奸情,使得潘金莲无路可退,死心踏地上了贼船。武大发现奸情后,把兄弟武松搬出来威胁潘金莲,西门庆此时发现后果严重,有抽身而退的意思了。可王婆刚尝到一点儿甜头,哪能容西门庆打退堂鼓,于是又做了一回“总指挥”。

以西门庆被撞破奸情时的第一反应来看,他还没有杀人的胆量。武大之死,王婆是真正的主谋。从书中的描述来看,王婆不但对谋害武大的过程控制了如指掌,善后处理工作也是做得井井有条,面对受害者尸体,她表现得沉着冷静。如此专业的表现,没有超强的心理素质是绝对做不到的。

有钱能使鬼推磨

东汉蔡伦改良了造纸术之后,造纸成了当时的热门行业。蔡伦的哥哥蔡莫发财心切,工艺不过关就开工造纸了,结果造出来的只是一堆草纸。眼看要血本无归,蔡莫的老婆慧娘想出一个主意,她装死躺进了棺材里。邻居前来吊唁时,蔡莫一边哭一边烧草纸,忽听慧娘在棺材里大叫:“把门打开,我回来了。”众人惊吓之余,打开棺盖放出慧娘。慧娘绘声绘色地向大家解释死而复生的秘密:“我到了阴间,阎王罚我推磨。幸好老公给我送了不少钱来,小鬼们得了钱,都争着替我推磨。阎王爷收了我的钱,把我放回来了。”邻居们信以为真,都以为草纸烧了在阴间就是钱,于是,大家争着买蔡莫家的草纸烧了为去世的亲人赎罪。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个说法虽然夸张,但在现实世界中却是实情。只要有足够的银子,没有办不成的事。《水浒传》中涉及使钱的地方太多了,而钱的功效也是非同小可,足以充当万能通行证。

“公人见钱,如蝇子见血”,犯事了,需要用钱来摆平。郓城县“公安”队伍中的干部,不论是雷横、朱仝,还是赵能、赵得兄弟,只要他们带人前去搜捕宋江,宋太公不但好酒好肉招待他们,白花花的银子也不少给他们。

书中描写的“狱警”没有不索要钱财的。沧州牢城的差拨一见到林冲,就来了个下马威,把林教头骂得狗血淋头,发狠话要修理林冲,其实目的很明确,就是要收“保护费”。收了银子后,差拨马上换了一副脸色,笑盈盈地安慰林冲。等到陆虞侯追到沧州来陷害林冲,管营、差拨见他钱给得更多,态度当即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就是对柴大官人的朋友也一样下得去手。

坑人也是要钱的,“衙门八字朝钱开,有理无钱莫进来。”杀林冲这种没什么背景的人,二十两金子足够了。卢员外就不同了,他是赫赫有名的大财主,五百两金子也不多。柴进出手就是一千两,不由得蔡氏兄弟不就范。

在官场上混,缺了钱更是不行。梁世杰的老丈人是当朝的太师,权倾天下,梁世杰也因为老泰山的提拔当上了大名府的知府。虽然是至亲,也需要用钱来维持亲密关系。每逢岳父大人寿辰,梁知府都要送上一份价值高达十万贯的厚礼。

根据《宋史·职官志》记载,宋代宰相的“月薪”是三百贯,十万贯大约是一个宰相三十年的“薪水”。以常理推测,向太师孝敬“生辰纲”的不会只有梁世杰一个人。像蔡太师这种高官,亲朋好友、门生故吏送寿礼的绝对少不了。一年仅凭此一项,太师就能有百万贯的收入。

高官如此,下面的基层官吏更不用说了。阳谷县知县上任几年,搜刮了不少钱财,也想在“中央”找个过硬的后台打点一下,谋个升转,因此要武松负责押送“打点费”进京。除了武松,“运钞人员”还有两个士兵。县太爷对武松不怎么放心,又派了两个心腹伴当跟着。就这么几个人从山东阳谷到东京,也平平安安走了一趟。

也正是这一次武松外出,给了西门庆机会。如果武松一直不“出差”,以他当地“刑警队长”的身份,西门庆大概不敢招惹潘金莲,恐怕也就没有了后面的故事。

即使是亲兄弟之间,没有钱脸色也一样很难看。三都缉捕使何涛有一个令人羡慕的差使,平时总有人孝敬他白花花的银子,私吞贼赃的事他也不少干。可他对弟弟何清却吝啬得很,连弟弟到家蹭顿饭吃他也老大不高兴。

晁盖劫了“生辰纲”,官府限期破案,济州府尹怕丢了乌纱帽,逼迫何涛这个负责维持治安的主管去调查。何涛毫无头绪,面临被发配边疆的结局,只好自认命苦。他弟弟“无业游民”何清虽然不务正业,到处赌博,可也有个好处,眼皮子杂,认识的人多。知道了哥哥的难处,他趁机来“揩油”,他不但故意拿话撩拨兄长,还借机把以往在哥哥这里受的气全部释放。

何涛见兄弟话中有话,好像是知道些消息的,连忙拿出十两银子作为“情报费”。可是,惊天大案,十两银子就想从兄弟那里买来线索,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何清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一副不见“大兔子”不撒鹰的模样。何涛已是走投无路,无奈只好把“情报费”提高:“银两都是官司信赏出的,如何没三五百贯钱。”何清这才说了句安慰哥哥的话:“这伙贼道我都捉在便袋里了!”

兄弟两人兜了大半天圈子,都是钱在作怪。

最有投资头脑,使钱使得最出神入化的,当然要数宋江。他这“及时雨”的名头,是和钱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平生只好结识江湖上好汉。但有人来投奔他的,若高若低,无有不纳,便留在庄上馆谷,终日追陪,并无厌倦。若要起身,尽力资助。端的是挥霍,视金似士!”

“君子之交淡如水”,说的是谦谦君子的交友方式,这对血性十足的江湖好汉就不适用,白水清茶说明你不够意思,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才够朋友。好汉们肠胃的需求远远超过一般人,博彩也是常事,至于流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做这些事情都需要银子做后盾。鲁智深同李忠初次见面,见对方舍不得花钱,根本就不当他是朋友。

宋江之所以走到哪里都受人欢迎,就是因为他懂得如何使钱。在清风寨花荣处,宋江外出都是自己掏腰包,随从在花荣那里领的银子落到了自己的腰包,自然心情愉快,能不敬宋江吗!

大宋监狱牢头的常例钱是五两银子,到了江州监狱,宋江把价格翻了一番,他一次性拿出了二十两银子送给差拨和管营,除此之外,他还给营里的管事和狱卒也都给了“小费”。见了李逵,他一看就知道这是个没头脑的人,一点小钱就能买他个死心踏地。宋江出手就给了他十两银子,这果然是极好的投资,买到了李逵的一颗忠心。

宋江是个被发配的犯人,身上不可能带很多“现金”。虽然北宋初期已经出现了纸币,当时被称为“交子”,但流通较少,大家还是相信“硬通货”。宋江使钱,拿出手的都是“硬通货”——银子。银子是以“两”为单位的,一个犯人,长途跋涉,衣物是必带的,不可能再带许多贵金属,随身有个几百两银子就不错了。虽然银两有限,宋江却都用在了该用的地方。

同样是使钱,柴进显然不如宋江。宋江使钱的高明之处,在于能够把钱花在刀刃上,让花出去的每一块银子都能听见响声。就拿武松来说,他在柴进庄上住了一年多,柴进好酒好肉招待他,又给他做新衣,临走时还给他赠金送银,最后也没落个好,远不如宋江十两银子见效。

宋江懂得做小事用小钱,做大事就要大投入。为了洗黑为白,走上合法化的道路,他不惜投入巨资买通当权的宿太尉、高太尉等人。只要是朝廷的人,即使官位不高,宋江也倾心巴结,总不会让来人空手而归。钱,花的是梁山的公共财产,花出去得到好处的却是宋江一人,对方只会记住送钱的人,哪会管你钱是谁的。宋江后来走“裙带关系”路线,同徽宗的相好李师师搭上关系,钱的作用同样功不可没。

对宋江来说,没有了银子这个“及时雨”,他将一事无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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