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挑三拣四

一个内监走来向自己问及诗的出处的事。

而苏纨这边,也是忽然觉得很奇怪,不由得呆愣沉思了数息。

“太子妃?”

直到小可出言提醒自己,苏纨这才回过神来。

心想,什么时候,自己竟然对这些内监,反倒是有点排斥起来了。

历史上,又或者说受电影电视剧的影响,的确在普遍人的眼中,内监都不是一种什么好的东西。

但自己眼前的这个,分明是一个还算是颇为成熟、而且还颇具气质的大妈。

再说的清楚点,那就是再怎么差,都是一个长得还不错的大熟女。

但为何,自己却反倒是对这样的人,一丁点都不感兴趣。

然后苏纨便不禁抚着胸口问自己,若不是熟女,而是再年幼些。

自己又会是如何反应?

只能说,最后得出的结论有点吓了苏纨自己一跳。

因为……

不管年老年幼,她都竟然开始有些排斥。

这让苏纨不禁感慨。

环境果然能改变一个人,她如今,已经几乎完全融入到这个世界了。

“额……我已经忘了是谁写的了,张内官回去告诉父皇时,就说我忘了吧。”

说完,便可以送客。

张内官从苏纨这里得到了话语,也很快便回去告知太宗。

当得知苏纨说自己忘了以后,开头,也有点气。

主要是气这么重要的事,太子妃居然都能忘。

不过很快,她又释然了。

毕竟,太子妃连个马名都记不住,再记不住个人名,也实属是再正常不过了。

然后,此时,太宗也是跟上官仪继续研究着这诗。

说实话,虽说这两首诗的确很不错,写得很有诗意。

但独独,却少了一样东西。

怎么说呢。

“风骨!一首诗,少了风骨,就不能谈得上是一首好诗。”太宗努力地给自己扳回了一局道。

“如果诗没有了风骨,那么即便是写得再好的诗,这首诗再有意境,也只能归于下品。”

“这第一首倒也还好,这第二首,就难登大雅了。只不过是比宫体诗要写得平平无奇一些的笔法巧妙的诗。”

上官仪也表示,确实如此。

然后太宗便道:“不是说还有吗?把剩下的也都念念吧。”

然后张内监便道:“据说,接下来都是太子妃按照不同的题材所划分的诗。”

“哦?念!”

太宗手一挥,拿起茶一边喝,一边便道。

然后张内监便念了起来。

“独怜幽草涧边生,上有黄鹂深树鸣,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

“这是写景的诗。”

“据说是太子妃说,东宫大臣的景都写得毫无情感,因此,便抛出这一首,说,你们至少得写成如此。”

“……”

“……”

两个人都细细咀嚼着这诗。

虽说不知道这首诗的诗人的身份,其实是很不好去解读一首诗。

但是听完了张内监的话后,两人都不禁有些沉默。

最后……

还是太宗反应过来,道:“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上官仪也是道:“这写景,怕是难啊。”

这诗都能达到那种诗中有画的境界了,然而,这都不止,所表达的情感还十分浓郁,而更绝的却是,言辞同样十分朴实。

上官仪其实是一位以‘绮错婉媚’文风而见长的人。

时人,都称她所写的诗为‘上官体’。

当然,这绝对是一种美誉了。

她的诗的一个最重要的特点,就是虽然也写得很词藻华丽,但是却能摆脱从类书当中掇拾辞藻的陈规旧习,注重对景物的细致体察,还自铸新词以状物色。

说人话,就是她不喜欢抄已经有的描写景物的辞藻,而且,十分擅长对景物的细致描写,还自创了一些词来写景。

这就很了不得了,就算是于志宁、杜正伦这些人,都做不到这一点。

所以,上官仪其实还有一个很重要的身份,除了当官——起居郎,她的另外一个身份,就是宫廷诗人,而且几乎能够代表如今初唐宫廷诗的最高创作水平。

但此时此刻……

是的!

她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她所追求的那种‘绮错婉媚’的文风,碰到这首《滁州西涧》,就好像是‘我还没发力,你怎么就倒下了。’,人家依旧用很平常的景物,很平常仿佛都没怎么用力的字句,就写出了她怕是要无比费力,想破脑袋,才能写出来的精美画面。

“臣已经对能写出如此‘平平无奇’的诗之人充满兴趣了。”

“此人之文风,古未见之,真可谓是独具一格。”

唐初的诗人由于政治正确,都对南朝齐梁的宫体诗十分深恶痛绝,她们一边对那种词藻靡丽的诗嗤之以鼻,但另一方面,她们又无法摆脱南朝齐梁的宫体诗对自己的影响。

自己写的时候,也经常十分地靡丽。因为都是从前人的诗句中学习,一步步模仿,少不了就会沾上前人的习气。

然而……

如今这首诗却给出了另一条出路。

太宗听到了上官仪这么说,也是有些惊讶。

说道:“上官爱卿对此人的评价是否有点过高了?”

上官仪便道:“这一点都不过高。试问圣上,你以前可见过如此脱俗的诗?”

太宗便道:“不曾,只不过……”

太宗想说的是,这应该是这诗人比较穷的缘故吧。

你看,为什么说这个诗人比较穷,因为她住的地方是舟上。

当然,可能那舟不是她的,她只是恰好偶然有一次住在那里,又或者是根本不是舟上的人,她只是住在附近。

总之……

这人肯定不怎么富贵。

因为如果是富贵之人,那写出来的文字的气息,给人的感觉都会不一样。

唔……

不过,也不能因为这写诗之人,见过的世面比较少,就说她的诗不行。

但确实!

这诗给人一种‘很穷’的感觉。

也正因为她很穷,所以她在写这首诗的时候,才舍不得下那些很华丽的辞藻。

不得不说,人的思维就是这么地奇怪。

读多了那些辞藻华丽的诗,这忽然读到不怎么华丽的,反倒是开始有些挑三拣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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