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有缘无分,郭范之辩

午后的阳光下,云雪公主的笑容是如此的满足,大黑马和枣红马并排啃食黄绿相间的草皮,天空中有雄鹰飞过。

两队亲兵在相聚十几里外的地方等待了一个时辰,才见到两匹千里驹返回,随后一队向北,一队向南。

大黑马上,郭臻一路沉默不语,他要娶云雪公主,这是一句承诺,说完这句话后他才发现自己内心深处早就在乎这个女孩。

但三个和云雪公主有过绯闻的男人中,他郭臻无疑是可能性最小的那一个,岳拓和车臣汗的王子都能给土默特带来强大的外援,而他只会让土默特分裂。

云雪公主在土默特人中的声望俄木布汗很清楚,受过三娘子桎梏的他,怎么可能容忍土默特再出现一个三娘子。

枣红马上,云雪公主脸上荡漾着无法掩盖的笑容,原来那个大明人也不是个木头,她并没有把那句话当真,能得到一句承诺足矣。

秋去冬来,从第一场雪开始,忙碌的草原归于沉寂,归化城的商号也处于半歇业状态。

一直在凉城修行的黄教大师祁真觉迎来了从辽东来的同门师弟,随后二人相伴进了归化城。

冬日降临,四野俱寂,只有黄河边上的明部兵营吼叫声一如既往。

明部在漠南大战中损失了近一千五百人,花了几个月也只从关内招揽了九百多名合格的战士。

优先补齐孟骏的三百重骑营后,郭臻又将苏摩的右翼骑兵并入中军,共三千八百人分为龙云、苏摩和郭臻三支,统一训练。

秦锋的轻骑马贼营一直独立于主事府之外,只有他自己才能找到合适的兵卒,郭臻将罗靖调任秦锋的副手,在秦锋入关期间暂领轻骑马贼营。

明部骑兵经过漠南大战的洗礼,行军立营终于有了一股铁和血的气息,任何一支军队只有经历了鲜血才能成长,训练场上只能练就最好的仪仗队。

即使到了眼下,郭臻还不敢让明部骑兵与后金人正面硬碰硬一战,不是担心打不赢,而是短期内承担不起大战的损失。

后金的强悍是多年的胜利积累而成的,客观来讲,后金骑兵无论是单兵素质、战场反应和士气,都胜过明部骑兵。

上兵伐谋,再次伐交,再次伐攻,真正到了战场对决的那一刻,那是前期无数努力铺垫出来的结果。

因为郭臻杂事缠身,又要常常往返于塞内,郭臻正式将郑秋从自己身边放出,与龙云、苏摩共同掌管中军的军务。

这几年,郭臻对郑秋的偏爱众人皆知,塞外之人重勇倚力,多数人不明白千户大人怎么会宠信这样一个瘦弱的年轻人。

一直到十一月才从商盟传来消息,范永斗回大同了,而且是从辽东回来的。

郭臻听到消息后,飞马入塞,两人再次会晤。

范永斗望着郭臻,意味深长地说道:“郭东家短短数年时间创下这么大的基业,也惹下这么大的祸患,果然是后生可畏!”

郭臻抿了一口茶道:“祸兮福所倚!”

“福从何来?”

“难道范东家没发现大明北境出塞的商道都掌控在此屋中人之手!”

“大祸临头,尤不自知!”

“请问范东家,人生在世,所为何求?”郭臻迅速自答道:“无非名利二字!”

“晋商从来不求名,只求利,我立下的基业也是晋商的基业。”

“东口走东口的路,西口走西口的路,眼下天下大乱,你我何不将眼光放长远些,未必只能吊死在一颗树上。”

范永斗闻言冷笑道:“那不是一棵树,是食人的虎豹,只要我说半个不字,东口的基业立刻就会烟消云散,你以为西口能独善其身吗?”

“他们不敢!”郭臻语气干脆:“后金人需要东口就像东口需要后金人一样!”

“你到底是愚蠢还是精明?难道看不出塞外迟早是后金人的天下吗?”范永斗迅速自答道:“你当然能看的出来,只是瞧不起我所做的事而已,岳拓贝勒曾以归化城相许,也没能让你归心,我不知道你究竟还想得到什么?”

“我?”郭臻突然发现自己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你想要什么?”范永斗紧紧逼问。

富可敌国吗?

权倾天下吗?

郭臻突然有些迷惘,好像那些都不是自己心中所想。

“岳拓贝勒答应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若能绑缚俄木布汗东去,他能乞求天聪汗赦免你的罪过,从此北境的财富只归郭范两家!”

郭臻拍拍手道:“这绝无可能!”

“蒙古和后金有什么区别?”

“至少我问心无愧不会引异族入寇!”

这句话直接斥责了范永斗的脸面,范永斗气得脸色通红:“你只不过遇到了一个弱小的蒙古,否则也是当年的李映。”

“你好好想想,五年前,后金入寇京城,两年前,后金入寇大同,这是我们能左右的吗?”

“我现在只问你一句,如果后金人拿下归化城,你是甘愿解散商盟明部,还是继续经营杀胡口?”

“朝廷有朝廷的主张,晋人有晋人的生计,山西本就贫瘠,一遇灾年,卖儿卖女都是常见。”

“你应当知晓,走西口出塞与蒙古人为奴的苦楚,活不下去的人谈何效忠朝廷?”

“苏武牧羊吗?几千年有几个苏武?你看中原的那些义军,马应是不是异族?李成自称党项李元昊之后,算不算异族?其余如蝎子块等等,也不是大明人!”

“当年九边断绝了与蒙古人的贸易,还有瓦剌之祸,庚戍年土默特围京城,商人能左右什么?”

“我私运粮草兵器到辽东当然算资敌,朝堂上那些尸位素餐的官员算什么?我知道西北大旱饿殍满地,江南的田地种的却不是稻米,他们让天下大乱,罪过岂不是远胜过我等?”

“我是从苦日子中爬出来的,宏泰恒就像我的儿子,谁拦住我的路,就与我势不两立!”

范永斗侃侃而谈,言语中的意思让人不寒而栗。

道不同啊!

郭臻又抿了一口茶:“无人在拦范东家的道路!”

“你若不从岳拓贝勒,商盟与辽东系商号只能存一家在世!”

“也许吧,但不是现在。”郭臻心神笃定,范永斗现在再没资本和他谈这些:“范东家要和就和,范东家要战,我也不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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