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6章 畅论大势,许督怂了

浙东处于江南偏东,与浙中、南京、松江、扬州之地相比,山林众多,地方偏僻。

不过,浙东往北毗邻江南五大富庶中心的杭州,也是商盟的立脚之地。

郭臻端起茶连喝好几口,最终还是决心赌一把,虽然有风险,但眼下这种局势,再想四平八稳的行事机会已不多。

“许公子,你麾下有多少精兵?多少兵器铠甲?多少铳炮?多少钱粮?”郭臻这几句话把许督问的目瞪口呆,他虽然秘密组建了白头军,但这些东西并未细细筹划过。

郭臻心中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许公子麾下部众不少,以许公子的财力,要养活这么多人,还要准备兵器铠甲,怕是也缺钱得紧吧?”

郭臻只是个外来人,与许督只是第二次见面,几句话就把他的底细打探得清清楚楚,眼前这个人确实不是可以成事之人,如果注定要踩着无数人的肩膀才能爬到高处,那就让许督成为他郭臻的垫脚石吧!

许督不知道郭臻心中所想,他被郭臻问到心坎里,连忙起身求教:“还请郭东家教我。”

“‘教’字不敢当!”郭臻起身示意许督坐下,然后眼睛扫向站在许督身后的随从。

许督会意,摆手道:“张骁,你们回避一下。”

张骁用戒备的眼神在郭臻脸上转了一圈,无奈带上两个随从退出大厅,于是,偌大的客厅内只剩下郭臻、许督两人。

许督深吸一口气,诚恳望向郭臻:“郭东家,还请不吝赐教!”

郭臻不答反问:“许公子,江南之地谁最富有?”

许督想了想,答道:“杭州沈氏、松江顾氏,均为大富望族,但要论何人最富,怕是难以断定。”

“江南诸公虽然富有,却比不过福建郑氏一族。”

“福建郑氏把持海贸,确实富得流油!”

郭臻和许督口中的福建郑氏,指的是福建总兵郑珑一族,郑珑本是海盗出身,朝廷屡次围剿他都没有成功,后来福建巡抚熊灿将他招安。

郑珑投靠朝廷后,借助朝廷的势力火并了其他几家有实力的海盗,因功升职为福建总兵,后来又在澎湖海战中打败荷兰舰队,完全垄断了日本、大明和南洋三地的海贸。

如果把宣大镇与蒙古的贸易利润比作一口井,那日本、大明、南洋这三地的海贸利润,就相当于一口大池塘。

熊灿正是尝到了当年招安郑珑的甜头,被调到中原追剿义军时也想着招安张忠,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义军的行事风格与海盗大为不同。

郑珑需要借助大明的各种货物与日本以及荷兰人贸易,所以心甘情愿当大明的顺民,并从中捞足了好处。

张忠的野心和对大明的仇恨,在长达十几年的流窜中膨胀到无法抑制,所以,他降而复叛,连累熊灿被逮捕入狱。

“海贸的巨大利益并非一直属于闽人,需知几十年前,海贸还是浙人的天下。”郭臻站在浙人的角度发着感慨。

“唉,当年如果不是海商惹祸上身,导致东南沿海皆遭倭人侵袭,又怎会有今日闽人专享其利。”许督不知道郭臻为何要说到这事,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昔年的东南倭寇之乱,本就是因为江浙的海商勾结倭寇而起,后来戚光和俞猷平定倭患,大明开始禁绝海贸,片船不得下海,宁波府的双屿岛从繁荣变得萧条。

后来,因闽人走私不绝,福建巡抚许远奏请开放漳州月港海贸,变堵为疏,从此闽人在海贸中一枝独秀。

浙江与大明的税赋重地太近,朝廷担心放开海贸后诱发祸患,封禁之命一直不松。

此消彼长,闽人走私愈演愈烈,早就不限于月港一地,郑氏借此富可敌国。

浙江也有些穷困之徒下海为盗,但终究成不了大气候,闽人乡族情节很重,下海后多抱团行事,浙人被排斥在外。

浙人往闽地走船,要给郑氏缴纳税金,还要随时面临海盗侵扰的危险,赔本买卖时常出现,甚至葬身鱼腹,久而久之,浙人出海的就少了。

海贸势力的变迁,无疑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朝堂之上一言可以富一地,一言也可以穷一地,这里面牵涉的激烈斗争远非表象看起来那么简单。

“福建郑氏已成气候,浙人算是自食苦果。”郭臻嘿嘿一笑,喝了一大口茶润润嗓子,接着说道:“福建郑氏虽然把持海贸,但他们出海的货物,如丝绸、棉布、瓷器……多数来自浙江,你我如果能够从中分一小杯羹,就足够成大事了!”

“分一杯羹?这,这是虎口拔牙啊!”许督吓得了一跳,在他看来,福建郑氏可不好惹。

“许公子莫慌,我既然这么提出来,自然有办法分羹和应付福建郑氏。”郭臻说话的时候很自信,给人一种山人自有妙计的感觉。

“郭东家如果真有办法,那我当然愿意与郭东家合作。”许督听郭臻说的动听,当然不会拒绝送上门来的好处:“只是不知这羹该如何分?”

“许公子可知福建郑氏获取浙江货物最常走哪里道?”

“不知!”

“他们最常走这条道!”郭臻伸出手指在桌子上划了一道曲线:“我听说浙江巡抚准备追剿浙赣闽交界处的山贼,而这些山贼主要由闽人组成,许公子难道还不明白这其中的机会?”

“邱宵父子!”许督脱口而出。

福建汀州人邱宵父子带着暴动山民,一直在浙赣闽三省交界地带活动,许督的白头军与他们有着联系。

“这条道路在群山环绕之中,关系了太多人的利益,不知道许公子是否有这个胆量?”郭臻手指轻弹,等待许督的答复。

许督有些踌躇不定,郭臻这一番话既说的他心潮澎拜,又让他心起畏惧,他在浙东生活了几十年,结果还不如刚回江南几个月的郭臻看得透彻。

站得越高,看的越远,上过生死战场,与大明皇帝、内阁大佬、塞外大汗,总督、巡抚、总兵、复兴社魁首等大佬打过交道的郭臻,当然比许督这个有野心无实践的人看的明白。

这些年与郭臻交手的无一不是北境最狡猾和高明的人才,如范永斗、黄台基、额哲、徐弘基……

“郭东家且容我再好好思虑一番!”

许督的手微微颤抖,他虽然义愤填膺、雄心万丈,但当机会真摆在眼前时,竟有些叶公好龙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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