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2章 酒楼商谈,牢中柳思

醉江南是南京有名的一座酒楼,郑彩早早定下房间,次日夜色朦胧时,林虎果然前来相会。

今晚的林虎换了一件暗青色的棉袄,但他身材高大,到哪个地方都会惹人注目。

郑彩心里不是没有怀疑,但现在他一点门路没有,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天色已黑,酒楼中越来越热闹。

醉江南不仅仅是喝酒的地方,也有歌妓唱歌献艺,这里原本没这么热闹,自秦淮河附近的河坊被许义阳率兵一夜清扫,一大批士子被惩戒后,那里已成为南京城的禁忌所在。

谣传这座酒楼背后的主人是郭臻故旧范永斗,靠山颇硬,因此才能承接下这项生意。

楚王府搬入南京城后,南京城的格局在慢慢发生变化,这里正在变得比往日更繁华。

因为多了很多实权人物,因此更像是大明的都城,有权力就有人寻租,有人寻租便有搧客。

走进酒楼正中的天井,正有一班闲客在等今夜的花魁献技,听说是江南有名的花魁寇白。

郑彩现在可没什么心情听琴,他一个粗汉也听不出什么门道,见林虎进来,立刻让家人把林虎引入包间。

外面很热闹,里面很清静。

两人坐定,酒楼的伙计上完酒菜立刻被赶了出去,郑彩让人守在门外。

“林兄!”郑彩不用正式的称呼。

“郑兄!”

“早闻林兄是楚王帐下英豪,没想到这般年轻!”

林虎坐在他对面,对郑彩的奉承充耳不闻,酒也不喝:“我来会你,王爷是知道的!”

“啊!”郑彩吃了一惊,很快想明白。

林虎是郭臻亲信中的亲信,在这个风口浪尖,怎敢私下会见自己。

“王爷说,郑森在南京城这几年一直与降清案有干系的那些士子来往,他怀疑此次刺杀有东虏参与其中,只是苦于没找到证据!”

“不可能!”郑彩激动地跳了起来:“世子虽然年轻莽撞,但在大义上从来不糊涂!”

郑彩很快想到郑森曾经随钱益学习,因此可能与柳思走的很近,后半段声音慢慢小了下来。

林虎面无表情,又说道:“王爷说,他很难相信郑森做此事延平王不知情!”

郑彩又跳起来,急吼吼道:“我家王爷真的不知情!”

林虎表情麻木,说了第三句话:“王爷说,他现在睡不好觉!”

郑彩重新坐在林虎对面,皱起眉头,收起了之前的急躁,他听出点端倪了,林虎进屋说了三句话,都用“王爷说”打头,这是在转述郭臻的原话了。

“楚王要怎样才能睡安稳?”

“用仙霞关来换南京城的两万兵马,郑森就留在南京,王爷看在与延平王往日的情分上,不会为难他!”

郑彩倒吸了一口冷气,林虎这是在代表郭臻与自己谈判来的,的确,他的身份只适合与林虎交谈,郭臻与郑珑交往才算匹配,楚王是绝不会与郑彩谈条件的。

“不行,绝对不行!”郑彩捏紧拳头,自古入闽一条路,仙霞关在衢州东南,卡住了赣浙入闽的门户。

仙霞关要是交给朝廷,郑氏占据的闽粤两地便会被分割开,等于是把命门交给朝廷,不对,是交给郭臻。

“不行!”郑彩不停喃喃自语。

林虎站起来,拱手道:“我想这件事你做不了主,不如去请示延平王,在下告辞!”

走到门口位置,林虎转身道:“多谢郑兄的酒水!”

实际上,林虎连杯子也没碰一下。

郑彩站起来,林虎的话一直在脑子里转,没有挽留。

林虎打开房门,才进酒楼时外面的喧闹已经消失不见,整个天井中寂静无声。

突然“叮咚”一声琴响,如深山滴泉坠落青石,林虎还没来及迈步,一串纯净清脆的琴声连贯而至,滴泉化作溪流。

清风抚松林,云雀叫枝头。

一曲完毕,喝彩声起,林虎才迈步下楼,他跟在郭臻身边多年,早已不是一个只会舞刀弄枪的武夫。

“果然不愧为江南有名的花魁,不过寇白已不在贱籍,为何要在此卖艺?”

郑彩返回衢州,有些事他觉得必须自己亲自与郑珑面谈,郭臻既然放下那样的话来,郑森的性命暂时无忧,三万兵马的粮食也断不了。

天牢中数百人该斩首的斩首,该革去功名的革去功名,该释放的释放,到此刻只剩下两个人。

一个男人,一女人。

这两个人都是性子高傲的人,但在漆黑的牢笼里,再高傲的模样也没人看见,何腾也很高傲,但是他高傲的头颅已经被割下来了。

这两个人性子都很爱洁净,但这几天只能与老鼠蟑螂为伴。

地牢门口传来皮靴声,火把给冰冷的牢房增添了一份温暖,柳思睁开眼睛,她面容比那个秦淮河畔的夜晚更憔悴。

一个很瘦的男人站在面前,长着两撇山羊胡子,这个人她似乎有些面熟,但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柳君!”

这是一般文人墨客对她的习惯性称呼,她一向喜欢以儒生的着装见人,那些年轻的士子投其所好,便称呼她为“柳君”。

“你是谁?”

“我只是个小人物,说出来名字你也不记得!”

柳思习惯性为自己辩护了:“该说的我都说了,我并不知道郑森要刺杀楚王!”

这句话柳思已经说了很多遍,郑氏以为是她牵连了郑森,其实是郑森牵连了她。

“嘿嘿!”那个人干笑了一声,两边腮帮子瘪了下去,问道:“你在这里呆够了没有?”

某个时候,漆黑,不知是白天还是黑夜,柳思曾经偷偷哭泣过,但在旁人面前,她却是不会那么容易低头,冷笑一声问道:“这件事,我能做主吗?”

“有人要救你!”

五个字干脆有力!

柳思听得心中一热,总算还有人能想得起自己,陈珑吗?好像只有他了,郑森自身难保,不知是活着还是死去。

“陈卧子吗?”她心中暖暖的。

柳思当年与陈珑有过一段恋情,虽然没有如愿嫁给陈珑,却能让陈珑一直没有忘记他。

那瘦子摇头,咽了口吐沫,两片山羊胡子一翘一翘。

“那还有谁?”柳思再想不出第二个人来,好像与自己相好的那些人都倒了霉运。

那瘦子伸出干枯的手指指向自己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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