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落陷阱杨文干兴兵 4

“大郎!我的儿啊!……受苦了!”李渊不由自禁地走下龙椅,一把搂过跪在地上的大郎。粗糙的大手抚摸着太子的脸。只见太子双目深陷、两腮瘦削,额上伤势未愈,不由得悲痛、悔恨、自责。万般滋味涌上心头!喃喃道:“为父糊涂,差点害死了我的亲儿!”

李建成满腔牢骚、怨恨、委屈、伤心。他哽咽许久,难过得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有泪如雨下。太子妃哭泣着奔了过来,依在建成的身边,悲伤地说:“父皇!大郎他……心里苦啊!”太子妃边抽泣边说:“……以前在老家,建成他孝敬长辈,呵护弟妹,受了几多的委屈啊!……后来率军作战,治国安邦,他简直是沤心沥血啊!这二年刚刚太平了一点,过上了一点安稳的日子。可是,就有人看不顺眼啊……”

“好了好了!为父的一时糊涂,让大郎受了冤屈,为父还他一个公道!”李渊一边扶起李建成夫妇,一边安慰说:“裴大人从长安来奏折,说朝中日常事务需你回去处理。”

“黄门侍郎传旨——“李渊当即果断宣道:“诏令太子速返京都,监国理事。”www.smrhm.com 幻想小说网

精明的李渊以此方式,向国人诏示太子一如往常,象任何事都没发生一样。李建成也懂事,并未固执地向父皇要什么证明自己清白的文书。如果坚持还自己的清白,无疑是给父皇难堪。李建成夫妻立即叩谢父皇。太子妃马冰雁陪伴李建成出殿。

李元吉欢喜地拉着大哥李建成的手:“走!——到排云殿坐一下,那是小弟我的住处。”

太子妃对太子建成道:“这次为了营救您啊,四弟也跑上跑下的,功劳不小啊!”

“应当的!应当的嘛!大哥平日里的对我们十几个兄弟,照顾周全,在他落难的时候,我们就应当帮助他的。”李元吉真诚地说。:“大哥真是福大命大!这回返京主持国政,小弟可就放心了!……但是,二哥心居叵测,大哥您真的不能掉以轻心啊!”

李建成亲切地拉着四弟的手,道:“四弟,真是多谢你了!为兄知二弟有不臣之心,但为兄受娘临终所托,呵护弟妹。为兄只想以不流血的方式,一步步地削弱他的权力,并不想害他性命!没想到他居然对为兄如此绝狠!……”

“对朋友要友善;对野兽就得用利剑。”李元吉坚决地说。

李建成眼神忧郁,神情颇为伤感!太子痛心地:“可是,二弟毕竟是一母同胞啊!……为兄又何忍下手?”

殿前伺卫把车驾备好,请太子回京。李建成、太子妃与四弟告辞,车驾扬起满天的尘灰,一路绝尘而去。

仁智宫内李渊在深寒地思考。杨文干起兵之事,如果深查下去吧,肯定会牵出二郎,虽然自己憎恨二郎但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脸面上有些难看。不深查下去吧,举国尽知庆州兵变,总要对全国臣民有个交代吧!如何善后呢?!

李渊问:“封存爱卿,你看此事如何了结?”

“……眼下,可以肯定太子是受冤屈的了,应给他一个公道。秦王世民幕后主使查无实据,也拿他没有办法。”封德彝说:“……秦王自认应有天命,他终究会与太子争位。因此,皇上为千秋大业着想,必要果断处理秦王,以免延误祸端啊!”

“当今之计,欲固太子建成之位,须速罢免秦王职位。这是最根本的解决之法。”李渊果决地说:“当年我决意诛杀刘文静,就是为了给二郎一个警告,只道他从此会深自收敛,不料他还变本加厉。好吧!这回定不饶他!”

军旗飘飘,战马飞驰。

秦王平叛从庆州一路耀武扬威,返回京都。程咬金、秦叔宝等将领策马狂奔,他们在放纵自己内心的快意!长孙无忌、房玄龄也都谈笑风声。秦王骑在马背上洋洋得意地作太子之梦!

只有杜如晦阴沉着老脸,他心里牵挂着他的堂兄杜凤举的安危!杜凤举鼓动杨文干庆州起兵后,杜如晦就密令他火速离开庆州,潜回老家,千万不要回宁州,更不要在秦王府露面,以防秦王消灭人证。杜如晦跟着秦王多年,深知秦王的手段。现在大军已返长安,依然不见有堂兄杜凤举的消息,又不见秦王提及,杜如晦如何不着急呢?

载满秦王府上下众人的热望;怀揣自己日夜梦想,李世民兴致勃勃地来到了金殿上。他满以为父皇会诏令他为太子。不料,李渊迎头痛骂:“你这个大逆不道的败家子!你为什么阴谋设计诬陷大郎?!作那狠毒的事情来?!”

李世民心里大惊!他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他暗自思量:我早已把人证、物证消灭得干净利落。父皇这里绝对是没有人证、物证的。秦王大胆地说:“父皇!儿臣何时谋害大哥了?我一向敬爱我的大哥,他仁慈孝顺。”李世民话锋直转,道:“就是说我谋害太子,那也应当拿出凭证来啊!无凭无据,既便是杀了我,我也不服,全天下之人也会不服的啊!”

李世民这句话,是说给萧瑀、陈叔达等人听的。萧瑀、陈叔达心神领会,连忙一起上奏:“圣上一向英明!如果真是秦王所为,一定会有铁证!如果没有,那就是小人造谣生非。秦王有功于天下,断不会作出如此残忍的事情来。”

李渊不紧不慢,大手一挥:“带王珪、杜凤举上殿!”

哎呀!——不好!秦王心里大惊!得意忘形,把身边第一谋士杜如晦的堂兄给忘了!

命不该绝的杜凤举被昔日文友——东宫祭酒王珪所救。这事情复杂得令李渊摸不清头绪。只听得王珪伏地启奏:

“圣上英明,容臣奏来。其实庆州杨文干根本就不是存心要反。他只是向太子要回往日留在东宫的旧物件。杨文干就那五件旧盔甲和兵器是臣亲手搬上车,并安排车马送出长安城的。前些日子,臣与老友杜淹在喝酒时,江州刺史杜凤举也在。杜淹劝说臣去投奔秦王,并说太子可能马上就要倒台了。如今太子真的蒙冤了,我就觉得与秦王府有关,于是去找杜淹。杜淹托词不见我。我想杜凤举也可能知情,便找他家人打听到他去了庆州。再后来,庆州兵变。我更加认定杜凤举与太子蒙冤和杨文干兵变有关。所以,臣私自离开东宫,前往庆州。在兵乱之中救走回了杜凤举,并私藏在东宫……”

李渊和朝臣听罢,已知大概情形。皇帝满面涨得通红,气色怆然:“大胆李世民!你还有何话可说?来人——”李渊大手按在玄黄色的龙案之上,大喝一声:“即刻削去李世民的秦王王位和天策上将的封号,黜除朝中职务,摘去冠戴,打入天牢!”

哗——,当值的禁卫军走出几名彪形大汉,虎虎生威,上前按定了李世民。胆战心惊的李世民哪敢挣扎,竟生生被禁卫军扭住,摘去冠戴。陈叔达等亲近李世民的大臣见皇帝龙颜大怒,吓得大气不敢出,哪敢为秦王求情?!

“父皇!不可!”谁也没有想到,太子李建成跪地求情。李渊惊奇地看着大郎,李世民也感到有意外,众大臣更是目瞪口呆。李建成说:“二弟一时糊涂,或许是受下人之累,相信他经此教训,以后会变好的。请父皇饶他一次吧!”

听到太子出来为秦王求情了,那些亲近秦王的大臣陈叔达等人立即呼啦啦乘机表忠心,为秦王求情:“圣上仁慈大度,古有舜之贤德。今秦王一时有过,尚请圣上海涵,给秦王自新修正之机……”

见此情形,跪在地上的杜凤举知道秦王一时倒不了台,他心里明白既使死也不能说出秦王和秦王府的堂弟杜如晦。万一自己死了,还有堂弟杜如晦照顾家小。如果供出了他们,那真是满门抄斩。想到这里,杜凤举见风使舵地说:“臣……罪臣……私自调出宁州盔甲和兵器五十件,是……是想赠送给我的好友杨文干。谁知会引出太子被冤和庆州兵变,我我……我什么也不知道啊!我就是调给杨文干兵甲五十件,别的什么也不知道了。”

吓得虚汗直冒的秦王听了杜凤举的话,心方稍安。李世民心想:还算你杜凤举聪明!孤且让你多活几天。否则,秦王紧捏着出汗的拳。

想不到太子会出来为秦王求情,沉呤不语的李渊见事情突变,既要给太子一个面子也要照顾大臣们的请求,但也不能不处置秦王,李渊于是顺水推舟地说:“好吧!王珪擅自作主,私自违规,发配充军云南。杜凤举胆大妄为,私调兵器,削官为民,发配云南充军。”

李渊心想,就拿这二人作个样子,向天下臣民作个交代吧。李渊恨恨地盯着秦王,又心疼地看了看太子,只好说:“看在太子为秦王求情的份上,暂且饶过这回。若日后再发生此类事情,朕定斩不饶!”

退下大殿之后,李渊留下太子。他爱怜地拉着建成的手,关切地问“大郎!刚才为父要削去二郎的王位,黜除他一切职务,你为何不肯呢?!……为父怕他日后发乱,夺你皇位啊!”

李建成恳切地对父皇说:“儿臣以为,只要把二弟的兵权加以限制,调离他府中的精兵猛将,削弱他的势力,他成为一个空头王爷,二弟就不能加害于儿臣了。不管怎么样,二弟毕竟是同胞兄弟,臣岂敢见死不救啊?!”

李渊语重心长地对太子说:“大郎啊!如果世民能有你一半的孝顺懂事,为父的就高兴了啊!几个兄弟中,就数他最刺头!为父时时就在担心,如果二郎做了皇帝,必不能相容你们兄弟几个,终会刀兵相见血流成河。为父思来想去只有仁德贤孝的你啊,才能保全家人的性命,才能使兄弟十几个和平相容共处。唉!——为父真是好难啊!”

“父皇放心,儿臣明了父皇苦心,一定保护家人安定和平相处,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们。”

李渊默默地握紧了大郎愈见壮实的大手,双目闪动着深邃的精光。

秦王这次惨败!天策府已没有往日的威风!

杜如晦也被秦王臭骂了一通,再也不敢露面了。长孙无忌、房玄龄等一帮谋士,反复思量之后,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太子长期留守京城,朝庭上下势力很大。李世民常年带兵在外征战,京城不是李世民的用武之地!

一个计谋又形成了!房玄龄对李世民说:“京城在天子脚下,王爷很难作为!倒不如奏请皇上,到洛阳去。”

李世民一听,正中下怀。因为洛阳本是李世民苦心经营多年的地方,到那里当然是最好的了!进可以问鼎中原,退也不失一个藩王。多么快活自在!

第二天上朝。李世民请求:“父皇!我与大哥有些误会,长期呆在京城,恐怕还会有其他的误会发生。为国为家平安长久。我请求到洛阳去为好。”

李渊听了很高兴!也希望他走远点,免得这个不听话的家伙又在京城搞出什么麻烦事。为了安慰他那一颗动荡不羁的野心,李渊道:“好!朕允许你建天子旌旗,设洛阳行台。自陕以东由你作主。仿效历史上的梁孝王那样。”

心花怒放的李世民嘴里却说:“儿臣不愿意受此殊例。”

“好了!”李渊仿佛看透了李世民虚伪的样子:“你就别推辞了。就这样办吧!”

裴寂、封德彝、任瑰、唐俭等人认为李渊这样作非常不妥当。国家刚刚一统,如此一来不就又分成了二个国家了吗?裴寂抬眼看了一下太子,正想要说什么,齐王李元吉开腔了:“父皇,儿臣认为,二哥不能去洛阳。”

李世民听齐王开腔了,料知不是好事。只听得齐王的话象锥子一样钻入耳朵里:“俗话说得好,一国无二君!秦王到洛阳行台,建天子旌旗,仿效历史上的梁孝王那样。那不等于又是一个皇帝了?”

齐王此语一出,裴寂、封德彝、任瑰、刘政会等大臣也觉说得好。裴寂道:“国家统一实在是不容易,现在如果洛阳另树一帜,恐怕日后国无宁日啊!”

“是啊!圣上英明,深思熟虑之后,再慎重议决也不迟。”封德彝也说。

齐王的声音又在秦王的耳旁响起:“秦王当年在洛阳就是想……”

李渊生怕齐王在众大臣面前直截了当地说出当年秦王谋逆之事,秦王与齐王在这朝庭之上争论起来,闹得不好收场。他目光炯炯地盯着元吉,打断齐王的话:“好!……好了!不要再说了。秦王去洛阳的事,容朕再考虑!”

李世民阴寒的目光从冰冷的眼中射出,狠狠地盯着李元吉。心里骂道:你这个“绿乌龟”!活该本王淫污你的杨妃。本王迟早要整死你这个“绿乌龟”!

齐王从秦王双眼闪动的寒光里读懂了那股杀气!齐王心想暗暗佩服大哥的计策:“还是大哥讲的对啊,别看秦王在外征战指挥千军万马,可秦王留在京城,却不能调动一兵一卒。仅一介匹夫而已。尚若离开京城就会成为一个呼风唤雨的藩王,国家也许难得再有安宁之日。”

沉默无语的裴寂和陈叔达等人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面容清秀静若止水的太子。他们顺着太子的眼光看去:一只苍蝇飞来飞去,绕过殿柱上下乱飞了一阵之后就向一边透着亮光的木格窗飞去,“扑——”地一下落在了一张宽大的蛛丝网上,苍蝇不停地在蛛丝网上挣扎着,引来了那只隐伏在一角的大黑蛛。

太子建成心里轻轻地对二弟说:二弟啊何苦乱折腾呢?你能否安静地享受这份来之易的太平岁月呢?!你是不是还记得,河东老家山坡上玩耍的弟妹,那春花绿草以及郁郁葱葱的树林里清铃般的笑声?……李建成心里隐隐作痛!为什么往昔曾经亲密无间的兄弟们,已没有了信任、默契和亲情。曾经剖肝沥胆的情谊,在现实的利益面前灰飞烟灭了!

这难道就是我们为之抛头颅洒热血所创建的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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