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二十二章 4

王韵玲抗议说:“我为什么不能管,我怀着你齐家的孩子,是你齐家的人,是酒楼的副总经理,难道借二十万给家里人的主都不能做吗?”

齐立言冷漠地看着王韵玲说:“我们还没结婚呢,谁说你是我们齐家的人了?你不觉得你权力欲太强了吗?一个女人不想着如何好好过日子,就想着篡党夺权,怎么老是摆不正自己的位置呢?”

王韵玲很委屈地责问道:“谁篡你的权了,是你自己事业做大了后独断专行,听不得半点不同意见,我不过是提一些建议,你哪次听过,又哪次按我的意思去做的?”

齐立言继续以相同的语速和语调说:“你的所有的意见就是跟我唱反调,你要么不支持我,要么就拆我的台,跟我睡在一起的女人老想着拆我的台,你让我夜里能睡安稳吗?”

王韵玲黯然神伤地说:“我一走,你就能睡安稳了。”

齐立言对王韵玲这句暗示性的表态保持了沉默,沉默意味着赞成,最起码是弃权。

他们的争吵就像一篇糟糕的作文一样,走题了,本来是谈齐立功借钱的事,却被齐立言巧妙地偏离到光复酒楼权力之争这一主题上来了。

没到月底财务报表就送上来了,王韵玲发现了账上被提走了十五万现金。起初她看到张慧婷经常早退迟到,就问财务部的人怎么回事,她们说张慧婷母亲生病住院了,张慧婷母亲是王韵玲的姨舅母,按说张慧婷应该跟自己说一声,去医院看望一下是人之常情,可张慧婷自从到酒楼来任财务部经理后,许多事都瞒着她,背着她跟齐立言单线联系,王韵玲觉得自己像是被晾在他们视线之外的一块漂亮的抹桌布,需要抹灰的时候用一下,不需要的时候就永远晾在一边。直觉告诉她,张慧婷跟齐立言似乎已经有了点什么,那天她去医院检查胎位,回来时看到张慧婷满脸通红地坐在齐立言办公室的沙发里,回到房间,她闻到了一股不祥的气味。王韵玲将主办会计找过来,问账上的钱是怎么回事,会计小林汇报时吞吞吐吐地说了一句:“张经理上个星期提过十五万现金,是齐总批准的。”

晚上回到房间,齐立言见王韵玲在收拾衣服和化妆品,虚空的皮箱敞开着,王韵玲有条不紊地把一件件衣物码放到箱子里,齐立言说:“你这是干什么?”王韵玲说话时已经没有了愤怒和抱怨,她平静得像是在说一个古代的事情:“我要回到乡下去保胎,城里太吵,太闹。”齐立言对王韵玲的平静感到吃惊,争吵是为了达到意见一致,不争吵是因为不需要意见一致了,一致已经没有意义了,所以就不吵了。这是很可怕的一件事。齐立言说:“孩子总不能在乡下生吧?你回乡下什么时候回来?”王韵玲笑了笑说:“没有必要回来了,这样你就可以睡个安稳觉了。”王韵玲不急,齐立言却急了:“那不就是说气话吗,你又何必当真?我不让你走。”王韵玲心平气和地说:“我们又没结婚,没有法律上的制约关系,我走与不走是我个人的权利,我做不了酒楼的主,这回做一次自己的主,这总是可以的吧?”齐立言呆呆地愣在那里,脑子里却像计算机一样飞速运转着。张慧婷提走十五万的事肯定被她知道了,于是他解释说:“张慧婷母亲要换肾,临时借用一下,见死不救,人家不说我小气吗?我是怕你生气,才没跟你说,其实她妈是你的姨舅母,按说都是一家人。”王韵玲将箱子盖上,很蔑视地看了他一眼:“你连有血缘关系的亲哥哥都不救,还去救一个伤害过你的外人,这好像说不过去吧?不过,我已没兴趣跟你讨论这些问题了。你批一下,明天我提个两三万块钱回到乡下去,至于算我借的,还是算我的工资,随你怎么理解。”齐立言说:“我不同意!”

第二天一早,王韵玲没跟任何人打招呼,在齐立言酣然熟睡中,拎着箱子独自一人悄悄地走了。

醒来后的齐立言开着车追到乡下王韵玲家,王家人说女儿没回来。齐立言打电话不通,发信息不回。第三天的时候,齐立言手机上蹦出了一条王韵玲的信息:“现在,我正式向你提出辞职,辞去光复大酒楼副总经理职务。如果你觉得这些年应该给我这个打工妹付一些工资的话,就请打到下面的这个信用卡账号上,如果不给,也就算了。”齐立言回了一条信息说:“不给。除非你回来。”王韵玲没再回过信息来,此后,他们失去了联系。

齐立言对外的统一口径是,王韵玲因为怀孕回老家休养去了。忙得焦头烂额的人们都觉得这是合情合理的,没有人觉得异常。日子依旧轰轰烈烈地维持着不得人心的繁荣和虚假狂欢的姿势。

齐立功卖掉了自己的别墅,得款八十六万,用于支付三位厨师的医疗费和伤残生活补助费。卖了别墅和车子的齐立功又回到了荷叶街的老屋,老屋的库房空了,清理出里面的一些旧纸板箱和搬运中碰碎了的酱油瓶,堵死老鼠出没的洞口,放上一张床,齐立功就还原了荷叶街早年的一个穷光蛋的形象了,而且还背上了败掉天德楼的滔天大罪。

齐立功在卖别墅前找过快船帮老大耿天祥。耿爷这几年书法技艺见长,在一处秘密的住所里,齐立功见到了耿爷的墙上挂着已经熄灭了烟火气的书法,耿爷穿着一身中式对襟服装,神闲气定,像是一个出家人一样,甚至有点慈祥,只有在听到齐立功叙述了自己的遭遇后,脸上才露出了久违的凶残和歹毒,他扔下手中的毛笔说:“你分明是毁在你家兄弟老三手里,广东的骗子、煤气罐爆炸只是老三给你布下败局棋盘上的两颗棋子。这么跟你说吧,如果不是老三开酒楼有意跟你唱对台戏,其他的事都不会出现,包括煤气罐爆炸。人心涣散,罐子迟早是要炸的,罐子不炸,油锅也要炸的。只要你说一句话,我让弟兄们把老三给废了!”耿爷以他的江湖逻辑推理了一通后,拿出最狠毒的一招交给齐立功定夺。

齐立功本指望能得到耿天祥经济上的资助,哪怕是高利贷也愿意借,可耿爷很显然对此毫无反应,却出了这么一个毒招。齐立功说:“不行,不行,他可是我的亲兄弟,哪能如此下手。兄弟残杀,天理不容。”耿爷又出了一招,说是看在多年朋友的份上,还是想帮他出掉这口恶气,他说派人到酒楼里下毒,无色无味的鼠药水剂比较合适,中毒撂倒他几十个,光复楼不就完了。齐立功听得头皮直炸,他过了一会儿,眼中闪着泪花说:“大哥,这么多年,天德楼仰仗着你风调雨顺,可人算不如天算,命该我倾家荡产,竹篮打水一场空,这是天意。谢谢你的一番好意,我的家业毁在我兄弟的手里,那总比毁在别人手里好,肉烂在了自家的锅里了。他见死不救,我也认了,谁叫他跟我是一娘所生呢。”齐立功是在耿天祥那里破灭了最后一丝希望后,才回去卖别墅的。

齐老爷子早就知道了天德酒楼的爆炸事件,伤了三位厨师,他想过问,可已是力不从心,老爷子太老了。

见齐立功搬回了荷叶街,老爷子一句话都没说,病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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