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灭族之伤

寻雨急促喘息着,回首望去,她的家园已成焦土……

山顶发生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爆炸,大祭司飘扬的衣袂在火光内绽出千万道蓝光,与刑天族祭司释放出的土灵光芒彼此碰撞。一场瓢泼大雨倏然而至,浇灭了火焰。

“妈妈——”

寻雨的哭喊声响彻夜空。

“跟我走!”蚩尤怒吼道,紧紧抓着寻雨的胳膊,把她拖向一处隐蔽地,同时手起刀落,无论遇上什么人便是悍然狠厉的一刀!

鲜血喷了蚩尤满身,夜空里黑烟顺着风向飘来,泽地连绵起伏地烧成一片,熊熊火光映亮了半边天幕。

乌云蔽月,一场混战骤然开启。四下里躺着刑天族人的尸体,过得片刻,点点荧光自尸身飘离而出,缠绕着飞向泽部后山的矿脉。

蚩尤只是匆匆一瞥,便即心里有数。他双指在唇前撮了个呼哨,笨重的诸怀兽踏过山峦而来,四蹄触地发出沉闷的巨响,冲过群山环抱的沼泽,仰天一声嘶吼!

刹那间音动百里,混战中的人纷纷抬首。

寻雨深吸一口气,勉力结起手印前推,乌云在天顶汇聚,酝酿着一场暴雨。

“把你们的族人都叫上!”蚩尤猛地抓住寻雨肩膀,打断了她的祭术,在她耳边大声说,“马上到这里集合!”

寻雨回过神,手指朝天,绽放出一道冲天的蓝光。

无头的刑天族人四处放火,跳跃,口中含糊不清地大喊,高大的岩石巨人在祭司的驱使下冲进了村庄。此刻泽部诸女已组织起了第一道防线,开始放箭御敌,然而火光与黑烟之中目不能视物,她们只得仓促撤离,朝蓝光的绽放处汇合。

一只岩石巨人沉重地攀过矮坡,猛地一拳击在地上,登时将逃跑不及的泽部人揍得血肉模糊。

寻雨发出凄惨至极的尖叫,眼见那岩石巨人已到了面前,蚩尤发得一声喊,猛催诸怀兽,连人带骑冲了上去。随着一声沉闷巨响,诸怀兽撞得那巨人失去平衡,踉跄朝后倒去,轰一声压垮了五六间民宅。

“蚩尤!”辛商大声道。

蚩尤勒住诸怀兽,在数只岩石巨人之间不住躲避,每一脚、每一拳下来的力道都能将他压为肉饼。

“辛商!”蚩尤吼道,“保护泽部的女人先走!”

辛商旋转手中长刀,于石巨人间拖出一道火星,追上了寻雨,喝道:“蚩尤让你们先走!”

寻雨带着眼泪大喊道:“妈妈——”

然而她被族人抓住手臂,倒退着踉跄奔逃,回首一瞥间,只见两只巨人分别从两个方向朝坡顶中央的蚩尤躬身冲去。

蚩尤伺机抽身一退,两只石巨人不及闪躲,撞在一起滚下山去,粉身碎骨。

蚩尤吼道:“别逗留!”他策兽飞奔而来,诸怀兽踏得大地不住震颤,经过泽部众人队伍时他手臂一长,将寻雨抱了上去。诸怀兽四蹄在山腰打滑,堪堪一个回身,稳住身形。

寻雨急促喘息着,回首望去,她的家园已成焦土……

山顶发生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爆炸,大祭司飘扬的衣袂在火光内绽出千万道蓝光,与刑天族祭司释放出的土灵光芒彼此碰撞。一场瓢泼大雨倏然而至,浇灭了火焰。

下一刻,大地阵阵震荡犹若雷怒,岩石巨人分解为无数钢岩,千军万马般顺着山坡滚了下来。

轰然巨响,岩海摧毁了整个泽部,继而一路碾压过了树林,竟是要将近山脚处的蚩尤与泽部余人一并碾杀!

所有人恐惧地站在原地,岩群呈扇形般覆盖了整个山脚,几乎避无可避。

蚩尤看了辛商一眼,微微拧起眉,辛商蹙眉摇了摇头。

蚩尤解下背后长弓,弯弓搭箭,将长弓扯成一轮满月,深邃双眸中映出滚滚而来的巨岩。

眼见得岩海越来越近,五十丈,三十丈……

蚩尤放箭!

刹那间,只见一道流星似的红光离弦而去,逆着狂风斜斜飞上了山顶,正中千步外坡顶那人的胸口!

那一刻坡顶传来死亡的嘶吼,刑天族祭司保持着高举祭杖口诵祭文的动作中箭,朝后倒进了深渊。

主祭一死,千万岩石化做幻影,隐没于虚空。

蚩尤带着泽部族人,潜入了茫茫草原的夜色。

滂沱暴雨铺天盖地地下了起来,于平原上化开数以亿计的水洼。水从高处淌向低处,积出大大小小的湖,满溢后则分出水流朝更低处淌去,最后一并汇入长流河。

女人们徒步穿过密林,蚩尤也与辛商冒着暴雨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泞中前行。

没有办法生火取暖,寻雨有生以来尚是头一次受到如此折磨,她被冻得在诸怀兽的背上不住哆嗦。

“全是女人。”辛商道,“这个部族真奇怪。”

蚩尤低声道:“东西都处理好了吗?”

辛商与蚩尤小声交谈:“没有处理东西的时间,弟兄们就在二十里开外跟着。”

“让他们自己先回去,记得把面具都收到一起,拿去烧了。下令什么都不能说……”

“这种事情难保不会被知道,这些女人既不能作战,脾气又倔,能有什么用?”

“只要让襄垣得到那种石头,以后她们随便你处置。”

辛商问:“石头在什么地方?”

蚩尤答:“没开采出来的还在山里,泽部的后山,但应该不易取得。襄垣告诉过我,那小祭司身上有一块炼化好的。”

辛商的声音更小了:“你实在非常婆婆妈妈!照我说就一刀杀了她,直接搜出来……”

蚩尤摇头:“你太小看她了,要藏一件东西,有的是办法。总之你别给我惹麻烦!”

“蚩尤。”寻雨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蚩尤朝辛商做了个手势,转身走进密林内女人们围坐的地方。

雨小了些。春天的夜晚很冷,没有办法烤火,寻雨的嘴唇冻得青紫。蚩尤站着,寻雨坐着,蚩尤低头沉默地注视她,寻雨抬起头,两人目光相触。

“怎么?”蚩尤开口问。

寻雨说:“可以和你谈谈吗?”

蚩尤解下披风交给她,寻雨裹上那块兽皮时闻到一股血腥味,不自然地皱起眉头。

两人走到一棵参天大树下,寻雨不安地看着蚩尤,似在思考,最后还是蚩尤先开了口。

“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寻雨双眼通红噙泪,摇了摇头。

蚩尤道:“就此别过?”

寻雨叹了口气,而后问:“你们打算去哪儿?”

蚩尤道:“回家,怎么?有什么问题?”

寻雨漂亮的眉毛拧着,似在做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最后道:“我谨代表她们感谢你。”

蚩尤注视着寻雨的双眼,眉毛动了动,淡淡道:“你说过好几次了,但从来不见你有什么实际行动。”

寻雨问:“那天晚上的人,是什么来历?”

蚩尤道:“刑天族的人与你们一直有摩擦,你看不出来?”

寻雨摇了摇头,注视着蚩尤双眼:“不,我不是说刑天族的人,你知道的,是那些戴着奇怪面具的人。”

蚩尤说:“不清楚,你们还有其他的敌人吗?”

寻雨蹙眉答:“我很肯定,没有。”

说这句话时,寻雨再次抬眼看着蚩尤,仿佛想从他的眼睛里看出点什么来,然而蚩尤的神色如常,目光中带着一丝坚定。

“想好去哪儿了?已经接近长流河南岸了,不如就在这里分开吧。”

“你不想要铸魂石了?”

蚩尤冷冷道:“你太小看我了,我自然有我的办法,以后会让族人杀回去,重新开采。”

寻雨道:“我不是怀疑你,妈妈一直告诉我铸魂石很危险……”

“你刚才的话,除了怀疑我,还会有什么别的解释?”蚩尤似乎动了怒,“春天族中需要打猎,襄垣就让我顺便来问问,那种矿石除了泽部还有什么产地。身为兄长,我只需要帮小弟捎一点东西,我甚至连铸魂石有什么作用都不清楚。”

寻雨索性不再解释,安静地看着蚩尤。

二人相对沉默片刻,寻雨从蚩尤的眼中看出了某种隐约的气势,而蚩尤微微眯起眼,诧异地发现,这名纤弱的女孩,眼中竟流露出不逊于自己的坚定。

若说蚩尤是一座刚硬的山峦,寻雨就是旷野中的野草,彼此都有着骤雨狂澜中不为所动的定力与毅力。

单纯的心思令她双目依旧清澈,犹如夜间最亮的星辰。

寻雨道:“我还没想好带她们去哪儿……你之前说的话还作数吗?”

“当然。”蚩尤随口道,“你如果愿意跟我们回安邑,我会提供一个暂时的栖息地。你可以准备给你的母亲报仇。”

“不。”寻雨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不需要报仇。”

蚩尤若有所思,说:“那么叫她们起来,继续前进。”

他转身离去,寻雨在雨中裹着他的披风,注视着他的背影。

过了许久,寻雨急促喘息,脸颊滚烫,眼前发黑,一头栽倒在地上。

十天后,长流河北岸,安邑村庄。

绵延的千里沃野在那场暴雨后现出一片欣欣向荣之景,雨后乌云一扫而空,现出碧蓝如洗的晴空。

青草在黑土地下冒出新芽,安邑人砍掉了方圆百里的树林,在丘陵与平原上开垦出梯田。

他们迎来了有史以来最为繁盛的时期,乌衡带着她的族人辗转而来,加入安邑,成为周边的附属部族,派出族人跟随安邑人学习耕种。

乌海的土地贫瘠,几乎没有作物可供食用,乌族人唯一能得到的只有一种类似于高原涩果的野生作物。它们入口青涩,嚼得口舌疼痛。安邑人则自百年来不间断的掳掠中得到了麸麦、黍、菽、稷等作物的种子。

更有一种十分神奇的东西,名唤“麻”,相传是神农带给凡人的。

安邑的妇人朝乌族人演示了一次以麻织布的过程,当即引起惊呼一片。

世事渐渐趋于平稳、静好。蚩尤之威震慑长流河两岸,没有任何部族胆敢前来侵扰。

安邑有最好的铁,最好的犁,以及最强壮的男人。泽部居于河畔,乌族则在靠西边的丘陵上,安邑位于中心,与泽部、乌族遥相呼应。三族互通有无,在河边兴起了一个小规模的集市。

长流河南北岸分别设立了小小的码头,停着五六个舢板。开春后不少部族更将集市移到安邑部落外围。

这里取代了草海与荒岩山的交界,成为两岸平原新兴的交易中心。有安邑在,集市不再容易受到其他部族的侵扰,一时间竟是热闹非凡,隐约有了神州第一集市的模样。

而寻雨半月前得了一场大病,至今仍卧床不起。蚩尤命玄夷前去配药医治,寻雨的气色才逐渐好转。

一个月后。

蚩尤徒步走过他的村庄中的每一寸领土——新的安邑,晨间熙熙攘攘,人声嘈杂;夜里则万户灯火,星芒隐约,天若穹庐,地如棋盘,一切安静而美好。

他对他的努力成果很满意。

蚩尤推开家门,襄垣正在以兽皮制造一个鞘,头也不抬道:“那女的醒了?”

蚩尤道:“醒了,乌衡正陪着她,她自来了以后,你还没去看看她。”

蚩尤走到屋内坐下,襄垣淡淡道:“没有时间。去,把石头给我取来。”

蚩尤哂道:“自己去。”说着眼中带着一分调侃的意思。

襄垣蹙眉看着兄长不语,蚩尤饶有趣味道:“襄垣,你就这么忙?”

襄垣无奈道:“我不想听她啰唆,那女的总喜欢多管闲事。”

蚩尤道:“你总有些事情需要自己去解决的,人已经为你带回来了,为什么不去与她说说话?”

襄垣放下兽皮鞘,说:“你再不去,我就要走了。该铸的剑没办法动工,每天没完没了地给你做这些小刀小匕首,我的目标不是做这种东西!你看这刀鞘,谁不能做?!为什么一定要我?!”

蚩尤转身端起水:“你的铸冶品是整个集市上最抢手的,他们愿意用十倍乃至百倍价值的东西来交换……偶尔也为哥哥做点什么吧。”

襄垣道:“但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来换这些利器吗?”

蚩尤漫不经心答:“当然知道,所有人都需要武装自己,当你的刀与戈传遍整个中原大地时,他们就会发起战争。”

“所以?”

蚩尤笑了笑,看着襄垣,答道:“所以‘剑’一定要做出来,我明白。哥哥只是觉得,除了铸剑,你还应该有点别的什么生活。襄垣,你这么没日没夜地待在屋子里,不是去冶坊就是回家,不觉得很枯燥吗?”

襄垣没好气道:“我对别的没有兴趣!女人除了添麻烦还会做什么。”

蚩尤道:“譬如咱们各自娶一个女人,冬天让她们炖好吃的,我的儿子,你的儿子,大家在屋子里一起吃晚饭……”

襄垣道:“你可以娶一个,别塞给我……不对。”

他眯起眼,从蚩尤眼中的笑意里感觉出了什么,那是不同以往的神色……一个嗜杀与舐血的战士忽然议论起家庭、小孩,令他觉得十分迷茫。

蚩尤愕然:“怎么?我脸上有什么?”说着转头去对着水照了照。

襄垣道:“你和从前不太一样了。”

蚩尤说:“我从前是怎么样的?”

襄垣蹙眉打量蚩尤……平日里兄弟互损的情况几乎不出现了,蚩尤的注意力似乎转到其他地方,对自己的管教看上去松了不少,然而却换了另一种方式。从前像个不苟言笑的严父,如今则像个婆婆妈妈的慈母。

襄垣怀疑地问:“你是不是喜欢上哪个女孩了?怎么一直催着我娶女人。”

蚩尤果断地说:“没有。”

襄垣道:“真的没有?”

敲门声响起,女人的声音在门外道:“蚩尤族长在吗?我是泽部的人。”

蚩尤道:“进来吧,有什么事?”

门被推开,女人手里捧着一个木盘,盘里是叠得整整齐齐的麻布。

“这是祭司大人为两位做的袍子。”那中年女人笑道,“叫我捧过来。”

“亚麻织的?”蚩尤心中一动,拿起袍子检视,麻布被修得很漂亮,还染上了色。蚩尤的衣服是一套武服似的红黑相间长袍,袍襟上绣着一团金色的飞火神符。

另一件则是襄垣的天青色袍子,同样的,下摆上也带着金火符印。

“祭司?”襄垣迷惑地问,“谁?”

那女人笑道:“是寻雨。”

蚩尤回头道:“她母亲在迁徙前死了,现在的泽部她是祭司。”

襄垣问:“你怎么没对我说过?”

蚩尤淡淡道:“我第一天回来就说过了,你根本没留心听。”

那泽部女人的脸色有点不太好看,收了木盘便走了。

女人走后,蚩尤随口道:“她还记得你,特地给你织袍子,你不穿穿看吗?”

蚩尤穿上那套武袍,衣服非常合身,几乎是照着他的身材做的。他颀长高大的身体被紧束的长袍衬出腰身,显得十分精神。

襄垣无所谓道:“她是给你织的,我只是沾光。”

“不是给我,是给你的。”

“给你。”

“不,给你。”

“给你。”

“给你。”

襄垣怒吼道:“给你!别拿这种事来烦我!我一点也不喜欢她!”

蚩尤只得退让:“好吧,算是给我的。你不去向她道谢?”

襄垣说:“你去吧,顺便把铸魂石带过来。我倒有个好主意……”

蚩尤不以为然道:“你的主意多半是馊主意,算了。”

蚩尤离开,关上门,在宁静的月色中朝着长流河岸走去。

泽部少女颇多,然而离开了荒岩山地域,谁也说不准自己这个部族能不能再次繁衍下去。

族中许多未经人事的女孩从前在沼泽里度日,即使离开家,也只在深山中采药、捕鱼。偶尔去断石裂谷的集市一趟,所见也无非是无头的刑天族人、脑袋上只有一只眼的独目民、胸口长着单臂的肱族人,抑或是鸟喙生翼的羽民、皮肤灰蓝的天虞人……诸如此类,大部分种族在她们眼中俱是怪胎。

然而迁徙后,接触的安邑一族却是有手有脚、一切如常的“人”,男人个个英俊健壮,都是部族内的战士。两族之间的男女偶有接触,便即萌生了好感。

安邑小伙子们或三两相约,或独自一人,入夜时或在泽部的吊脚楼下引吭高歌,或吹奏乐器,借以约出心仪的少女。月明千里,河水伴着乐声,颇有一种说不出的韵味。

蚩尤高大的身形于夜色中出现,他沿着洒满月光的小径缓缓而来。

“首领!”

“首领来了!”

蚩尤蹙眉道:“都在这里做什么?”

一名安邑的战士笑道:“首领帮我们做个主,我想娶里头那个女的……”说着朝房子里指了指,又道,“她叫思茗。”

“我想娶那个……”另一人道。

“我想……”

蚩尤斥责:“胡闹!按女娲定下的嫁娶之仪,让你们的爹娘来提亲。”

“提过了。”一名小伙子道,“她们的祭司不让,说两族没有通婚的先例。”

蚩尤沉默片刻,而后道:“都回去罢,待我去说说。”

他走进泽部的村落。这里的房子是安邑人帮助搭建的,较之泽部从前斜矮的房屋,安邑男人们显然力气更大,干活也更认真,两层的吊脚木楼修建得十分坚固宽敞。

一个多月前他们从河岸边砍来树木,运到此处,并修建起一个像模像样的村子。

“寻雨,那大个子来了——”一名泽部的女人一见高大的蚩尤,便兀自笑起来。

蚩尤忙打手势示意不要声张,然而一传十十传百,整个村庄的门窗都纷纷打开,不少人朝外张望。

“寻雨!”又有人揶揄道,“安邑的大个子族长来找你了。”

蚩尤实在没法子了,有生以来头一次碰上这种尴尬的场面,女人们在耳边聒噪不休,一个个说不出的兴奋。他只得硬着头皮,朝村落中央最大的圆形木屋走去。

“寻雨?”蚩尤站在空地上,努力无视周遭看热闹的女人。他高大的身材在月光下投下一道长长的剪影。

“他穿的是祭司织的衣服呢……”

“是呀,那个襄垣没有来……”

“……看上去还挺英俊……”

“寻雨会不会开门?”

蚩尤本想充耳不闻,奈何评头论足的话语不住朝他耳朵里钻。片刻后木屋开了门,寻雨穿着一身水蓝色祭司服,与蚩尤身上的红黑武袍相映相衬,竟有一种说不出的般配。

“……好些了吗?”蚩尤道,“玄夷说你只是淋雨发烧。”

“早就好了——”有女人起哄道,“等着你来呢。”

蚩尤有些不悦地蹙眉,寻雨马上笑道:“好很多了。”

而后她让那些女人先离开。泽部的族人纷纷回屋,蚩尤方才松了口气,寻雨道:“出去走走?”

蚩尤点了点头,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二人在月光下步出村庄。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