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要经风霜 六十九、大风起兮尘飞扬

虬越山,巽国境内最为有名的名山大川,有秋风不过虬越山,南国花草颜尽欢一说。

思过崖前,涂舒一袭宽大红袍迎风飞舞,冷眼看着一团不停蠕动的阴影,结丹中阶鬼修岬耶,来自秦王殿黄泉宫,赢下这一场,她就是巽国甲子大比的第一名。

巽国境内,从来都信奉实力至上,五行宫名义上是巽国之主,拜在门下的弟子有数百万之巨,这也是巽国境内修行门派众多,而五行宫依然稳坐巽国主事的位置。

与其说巽国是个兼容并蓄的庞大国度,倒不如说其是个藏污纳垢的圣堂之所,巽国虽然以国为名,却与其他三国都不相同,巽国境内每天都会发生大宗灭小派,小派复又生的境况,死人是常有的事,拳头重便是道理,这里就是野修的天堂。

一袭黑袍闪电般跨过幽游江,向南疾驰而去,有驻守幽游江的五行宫修士只瞥见一道黑色闪电,根本来不及阻拦,连忙传信给后方的五行宫修士,“有大庆修士越过两国边境向南,不知其目的何在,奏请宫中长老拦截。”

唐拒陆一路南下,但有挡路之人,一刀劈之,当时听闻唐乐之事,差点让他道心不稳,他如今破境成功,既然知晓是绝情崖,他亲自出马,要讨一个交代。

绝情崖前,唐据陆目光深沉如水,人都来了,怎么都得拜礼不是,一道匹练刀光如白虹过隙,他要一刀断了这绝情崖。清脆的叮当声之后,唐据陆伸手握住佩刀百花杀,眯眼打量来人,这是他南行以来百花杀第一次无功而返。

楚清秋转过身来,朝着唐据陆微微一笑道:“清秋先恭喜唐兄更上层楼,不知唐兄径直南下意欲何往?”

唐拒陆打量了那一袭紫色华袍,巽国国师楚清秋,据传还是学宫弟子,如今看来,传闻也不尽是传闻。

唐据陆将百花杀扛于肩上,凌空虚踏,缓缓前行。

“原来是国师亲至,我曾听闻国师曾是人族翘楚,初闻还不信,今日朝面,国师风采令人神往,以人族之躯做了异国国师,这等行径令据陆钦佩不已。不过我江南唐家与巽国向来相安无事,绝情崖谋害我唐家子孙,国师想来也已知晓,还请给据陆个说法。”

楚清秋展颜一笑,好个君子温如玉,言念楚清秋,唐据陆不由有些恶趣味的想到,不谈其他,楚清秋这容貌要是扮做女子,就没有江南郡那些澪水十艳什么事了。

楚清秋并不知晓唐据陆的心里怎么想,微笑如秋月沁润,“唐兄要找的人并不在,绝情崖参加甲子大比仍未归山,唐兄要是不嫌弃,可以去我五行宫做客,清秋扫榻相迎。”

唐据陆边行边笑道:“今日不劳国师费心,我便在这等着,五行宫我迟早会上门拜访,国师如无其他事,还请回吧。”

楚清秋略微颔首,笑意盈盈道:“唐兄携怒而来,清秋岂敢怠慢,唐家世代镇守江南,值此甲子大比关键的时刻,唐兄不远万里深入巽国腹地,若说纯粹为了私怨,清秋可不敢全盘相信,还请唐兄看在两国承平百年的情分上,莫要意气用事。”

唐据陆将百花杀从肩上拿下,一只手轻抚锋利无匹的刀锋,轻吹了口气,叹道:“唐家的事我管不着,我只是一介莽夫,国师阻我,刚好我最近破境成功,手痒难耐,便请国师试一试百花杀是否还锋利依旧,得罪之处,还望国师莫怪。”

“哈哈哈.....,余尝闻唐七公子刀法无双,公子想要找人祭刀,清秋不才,愿往之!”楚清秋大笑着赢下,大袖飘摇,豪气干云。

唐据陆纵声而笑,早就听闻这位巽国国师风流潇洒,江山美人都爱,甚至为了那名妖族红颜而放弃了人族的身份逃来巽国,绝情崖吗?可真是个好名字,痴情人魂断绝情崖,伤人心莫过百花杀。既然都修了道,又来谈情爱干什么?我有一刀断情绝爱,名唤百花杀,杀却百花残,杀风景的杀!

唐据陆拖刀前行,如履平地,目光锁定楚清秋,露齿而笑,脚步越来越快,大喝声中,唐据陆一跃而起,双手握刀,一道好似头顶新月的雪亮刀光浮现,欲要将挡在身前的一切一刀两断。

‘叮’的一声轻响,楚清秋被这一刀劈退数千丈远,再退就是绝情崖的护山大阵了,一柄雕花折扇横在楚清秋胸前,有轻微的咔嚓声响起,楚清秋低头一看,折扇拦腰而断,一片片扇叶飘飞,抬头看向唐据陆,微露笑意,潇洒从容。

唐据陆认真看了楚清秋一眼,洒然一笑,将百花杀重新扛于肩上,转身御风离去。

楚清秋再也坚持不住,哇的吐出一大口鲜血,华丽紫袍顿时颜色更深了。楚清秋凝望唐据陆远去的身影,脸色惨白无血色,苦笑出声,唐家真是一把好刀,伤人伤己。

北邙郡,陈家祖宅,陈叡轻叹一口气,在一封兵部出具的调遣令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按理这种兵部文书无论如何都不会送到自己这个老家伙手中,可是那位显得极为年青的驿卒坚持要送进陈府,还说是陛下的口谕,陈老先生一看便知。

驿卒的通关文书、令信等一应俱全,不似造假,也没人该在这种事上糊弄陈家。

其实这就是一封简单的调遣命令,是给靖北大将军陈梦得的,可是当它加上皇帝陛下的印玺送到陈家老祖陈叡手上时,意义便大为不同了,陈叡实在不知他们这位陛下的心思如何,竟然要趁甲子大比之际出兵云龙王朝,他不得不说,陛下可真会挑时机。

靖临城百丈高的城墙上,寒露深重时,任凭狂风大作雪白大纛已然冻得招展不开,靖临城外数十丈宽的护城河也已冻的比那青石板路更为坚硬,游骑兵出行时甚至都不需要再经过吊桥,便可直接催马渡河而行。

陈梦得瞥了眼那位面容极为年轻的驿卒,他从未见过此人,但手中这封调遣令却做不得假。事关重大,即便他身为靖北军的大将军,也需要征询下部下其他将领的意见。

年轻驿卒笑道:“将军如要议事的话,不用管我,将军什么时候决定出行之后,通知我一声,我随将军一道前行。”

陈梦得上下打量了一眼年轻驿卒,笑容温和,“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一路行来想必极为辛苦,边塞不比山上,苦寒的多,风沙也大,如果你有什么需要之处,就让我的亲卫去置办。”

年轻驿卒受宠若惊,拱手回道:“陈将军太过客气了,我叫范金泥,大家都叫我金泥子,将军也可这样叫我,这一路上辛苦倒谈不上,就是骑马颠的屁股疼。”刚说完,又感觉好像有些不妥,忐忑的望向陈梦得。

陈梦得微笑着摆手示意范金泥不用太过拘谨,原来是飞鸢山范家一脉,只是范家一向身为皇寺护卫,怎会担当驿卒一职?这名范氏子弟境界是不错,不过比起他们这些在泥泞里摸爬打滚了多少年的老江湖还是差了些,三两句话便被套出了底细。

宽大的营帐中,粗重的呼吸声清晰可见,陈梦得见读了调遣令后沉默一片,不由看向一旁他的左膀右臂步兵统领杨伦。

杨伦生的孔武有力,面色黝黑,见陈梦得望向自己,斟酌一番后道:“将军,天气日渐严寒,云龙草场枯毙,马匹也行动不便,再加上去年我们新得了胜仗,再次兴兵未尝不可,只是敌人的艰难处,我方兵士照样艰难,开启争端容易,怕到时深陷泥沼,难以自拔。”

陈梦得见一众将领无不点头致意,他也不太赞同这个时节用兵,早在两三个月之前他便接到了兵部的密令,让其操练军伍,更有一说待甲子大比后陛下会亲自赶赴北疆视察边防,未曾想兵部原来唱的是这么一出戏。

陈梦得沉吟不语,打眼间瞥见胡轻云,不由微笑道:“轻云,对于陛下此次用兵,你有何看法?上次也是你力排众议主动出击才能建此奇功,陛下都对你青眼有加,还想调你入主兵部担任驾部主事一职,还是我再三请求才将你留在身边。”

胡轻云从容起身,指着一幅两国边境堪舆图侃侃而谈。

“禀将军,陛下看的极准,我赞同出兵,扩大战果。云龙王朝自从梁州一役后,平南大营后撤,就已然表明他们信心不足,而我们此次趁甲子大比动手,如能再拿下曲州跟延崇两城,三城便可连成一片,彼时将再不复敌营的游骑兵隔河而望靖临城的局面了。再说天时地利,天气严寒,骑兵行动不便,我们便以步兵为主力,将布帛等捆于马蹄之上凑成一只轻骑为步兵查探虚实,步兵随后,再与梁州城的守军互相呼应,必能一战而成,若将军同意,轻云愿率游骑兵为先锋!”

陈梦得大笑道:“好!轻云,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兵书啊!哈哈哈哈,众将听令,就以胡都尉的话去准备,今日放开吃喝,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明日寅时出发,让儿郎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

“诺!”,整齐划一的得令声响起,除了几位老将略显犹豫,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兴奋的神情。

胡轻云欲告退离开,陈梦得叫住胡轻云道:“轻云啊,你此去虽然凶险并不大,不过你毕竟不是修行中人,万一出了什么事,我怕韦壮这些家伙保不住你。这样吧,有一个新来的驿卒,名叫范金泥,是个好苗子,就让他跟在你的身边,你好生教导他一番,如何?”

胡轻云拱手谢过陈梦得的好意,大踏步而行,行走间叮当作响的盔甲,沉稳的面容不怒而威,满面的胡须透出些许沧桑,相比起以往儒衫白皙的书生模样,如今简直就是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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