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一张床,

三个人,

怎么分?

桃花瑾三嘴里叼着半颗桃子,坐在大椅子上发愁。

某个修罗王说,他从下凡,就和三儿住在一起,今天晚上不能因为个外人,而改变习惯。

某个吕竖皇帝说,他从受伤,就和桃儿住在一起,今天晚上不能因为只猫,而改变初衷。

那两个不同世界的王,那两个富可敌国的王,就因为一张床,吵得人仰马翻。

理由摆的那叫充分,话语说得的那叫个挚情挚真。

最后连苦瓜脸老王都想凑上前去说:王爷,我也和您一起睡得了,咱们可是从穿开裆裤那会儿,就在一起睡过,不能因为这两个混蛋而改变了青梅竹马的交情。

但苦瓜脸老王没敢,他不怕那俩人撕了他,他怕第二天他的王爷不给他红烧肉吃。

半夜时分,那两个王还在吵。

桃花瑾三困极了,猛然一拍桌子决定,“你们俩睡这儿,我去和瓜哥睡。”

苦命的苦瓜脸老王立马成了众矢之的——

“王苦瓜,你敢?”

“王苦瓜,你还想见明天的太阳吗?”

王苦瓜不敢,王苦瓜更想看见明天的太阳,因此,这个不讲义气的东西,丢下桃花瑾三自己跑了,“王爷,您还是自己睡吧。”

桃花瑾三快哭了,他问齐夜风,“你是我哥吗?你就忍心我这么为难?”

他又问曾遗世,“你是我侄子吗,你就忍心我受这种煎熬?”

谁知两人很好心的告诉他,“我不是你哥(侄子),我忍心,今天不忍心,以后就连忍心的资格都没有了。”

最后,桃花瑾三逃之妖妖——卷上铺盖卷,跑马篷里找小银去了。

而那两王,就在马篷外笔直的站着,俨然两只两条腿的马。

桃花瑾三窝在小银干净的草堆上,巴达巴达的掉眼泪,他知道,外面站着的那两个人,并非一定要和自己睡,他们是不放心,不放心自己这个把什么话都藏在心里的烂桃花。

可是,有些话让自己怎么说,那么糗的事,那么想一想心都会碎成无数片的事。

小银是个闷葫芦,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样非常不正常的桃君,燕姬和雉姬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五百年都没有流过泪的桃君。

他们只能默默的守在边上,而心里不约而同的在想:如果知道是谁让自己的桃君这么伤心,一定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后来,桃花瑾三睡着了,带着泪痕沉沉睡去。

两个王,三个仙,团团围在睡着了的桃君身旁,就那么守了一夜。

第二天,桃花瑾三肿着眼睛醒来时,齐夜风早朝去了,曾遗世不见人影。

“死孩子,又跑哪儿去了?如果他再敢去找什么小和尚,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小银忍不住憋出两个字,“不会。”

那人临时时虽然没说一句话,可大家都知道,那人肯定不会是去找小和尚,那人说了,他要回修罗的世界,把修罗训练得比天族还要强大,然后,去找欺负桃花瑾三的人报仇。

别人不知道害桃花瑾三流泪的人是谁,但他肯定知道。

别人不知道他自己的仇有多深,但他想的却是只为他的三儿报仇。

他不能、不肖于告诉桃花瑾三,不忍心看他焦心,看他担心,看他伤心。

大家也不能告诉桃花瑾三……那个人与桃花的关系,是那样微妙奇怪。

“哼,不会……才怪。”桃花瑾三撇撇嘴,忽然笑嘻嘻揪住小银头上的白毛,“呵,现在我终于相信,马站着睡觉不是谣传。”

满脸黑线,小银破天荒的送他的桃君一枚大白眼。

被泪水重新洗涤过后的桃花瑾三,又成了一朵鲜鲜亮亮、没心没肺的烂桃花。

悠悠然粉衣飘袂,哼着小曲儿往屋里走,然后就碰到了自己的“小媳妇”柳恒芜。

这几天,韩梓骐一直在陪着柳恒芜。

柳恒芜天天一直在找桃花瑾三。

猛然见桃花瑾三进了屋,柳恒芜快乐的飘进来,紧紧贴上身,“月、月满,你回来啦?”

“是呀,”桃花瑾三可不想被爱疯子成痴的那个第一勇士揍,很识趣的后退数步,小心翼翼望着又秀气又漂亮的脸问,“要不要听我禀报一下我的去向?”

“不用不用,”疯子低眉俏笑,“我娘就从来不问我爹的去向,所以我爹常夸我娘贤惠。”

说罢,水样眸子殷切地望着桃花瑾三,意思在说,快夸我贤惠呀贤惠。

桃花瑾三满脸黑线。

韩梓骐满脸愁容。

信手点了柳恒芜的睡穴,扶他在大床上躺下,盖好被子后,桃花瑾三拉着韩梓骐的手悄然走出房间。

“他为了找你,一夜不睡。”韩梓骐声音里微微含着苦涩。

“看出来了。”桃花瑾三也陪着叹气,那么白皙的眼底下的青影岂是能轻易忽视的?“梓骐,和我走吧,走了,就不会有这么烦恼了。”

“不,你我都走了,他怎么办……他现在已经是世人的笑柄。”韩梓骐满脸宠溺疼惜,那目光似能透过墙,直直的望向床上沉睡的柳恒芜。

“桃君,求你让我陪他走过这一世,也许只有几十年,也许只有几年……无论如何,等我送走他,行吗?”

桃花瑾三无言以对。

人生苦短,人海如潮,有多少人值得自己甘心去陪伴,又有多少人值得自己甘心去放弃?

他有些羡慕韩棋骐,也有些羡慕那个疯子。

华灯初上的时候,齐夜风陛下终于如愿以偿,一个人霸占着桃花瑾三香喷喷的大床,心情格外爽朗愉快。

桃花瑾三披着一肩乌发,赤足裸肘,盘腿坐在大椅子上,全神贯注的在一张帛上画画。

齐夜风床上坐久了,依然不见桃花瑾三收工,便生了好奇之心,凑过来看,然后大吃一惊,“这不是朕么?只是,这是什么画工?”

“西洋画工,”桃花瑾三头也不抬的告诉他。

随意乱画龙像,抵毁龙颜,可是谋逆死罪,但这道理,在桃花瑾三这里,没有概念。

齐夜风自然知道这一点,所以也不介意,他只是奇怪,乍一看简简单单、或深或浅的线条,怎么就能拼出一张如此惟妙惟肖的脸,就好象自己被揉巴成小小的一团,然后挂在帛上一样,立体分明、自然生动,连衣服上的五爪龙纹都那般清晰逼真。

这小桃花,居然还有这本事。

“西洋画工,那是什么画工?”

“和国画完全不一样的一种画法。”

“国画?国画是什么东西?”

“呃,就是吕竖国画的画。”

桃花瑾三心不在焉的如是糊弄某皇帝。

齐夜风看着画中人轻摇玉扇、身姿威猛挺拔,俨然人中之龙,满意且自得的点点头。

他真是爱煞了认真起来的桃花瑾三,红唇如线紧紧抿着,眉头暗扣团团如结,一双粉色眸子水晶般凝聚在画帛上,灼灼放光。整个人象新玉雕般的剔透玲珑。

想搂过去,又怕惊着他,只能似碰非碰的环上肩膀,柔声道:“画是好画,但活人明明就在眼前,画这干什么……夜都这么深了,还是先休息吧?”

“自然有我的道理,”桃花瑾三摇头,目光不离画帛,伸手沾颜料,侧头间好巧不巧,红唇自齐夜风的面颊上轻轻滑过,齐夜风如被点了呆穴,浑身一颤,便堪堪呆在一处,而桃花瑾三也有所察觉,扭过头来,见齐夜风充满占有欲的眸子如狼似虎的直直盯向自己,也不由一呆。

顿生警惕,桃花瑾三慢慢放下画笔,脚尖往外挪,“那个,我忘记从书房拿赭石了。”说罢,撒腿就跑。

桃花瑾三以为自己拿出的是百米赛跑的速度,可急跑了半天,累得气喘吁吁,可发现自己周围的参照物依然丝毫没有变化……他后知后觉的慢慢低下头,然后看到,看到,看到,看到……自己那双白白嫩嫩的小白脚正在半空里没着没落的悬着!

而腰,被一只强而有力的胳膊,铜墙铁壁的禁锢着。

桃花瑾三半天才反映过来,缓缓回头,小心朝近在咫尺的大脸赔笑,“我、我真的去拿赭石。”

齐夜风也不急,微笑看着他,慢慢开口:“你不是说,你这是西洋画工么?”

某桃花疯狂点头。

“你不是说,这是一种和国画完全不一样的一种画法吗?”

某桃花再疯狂点头。

“那你要赭石干什么?”

谎话被拆穿,桃花瑾三咧着嘴巴嚎叫,“放我下来,我头疼,我要睡觉。”

这种明显躺在地上打滚耍赖的功夫,齐夜风见过,见多了。

他继续微笑,“睡觉好,早该睡觉……一起睡。”

然后,某烂桃花就被某位皇帝拎上了床,剖了外衣,塞进软软被子里。

然后也把自己拎上了床,剖了外衣,塞进软软被子里。

……软软的被子只有一床。

一床被子,两个脑袋,一个笑意许许,一个目光乱转。

一盏茶之后……

“我、我要撒尿。”

“朕帮你拿夜壶。”

“我、我又忽然不想撒尿了,我想喝茶水。”

“朕帮你拿茶水。”

“……”

两一盏茶之后……

“把手从我脸上拿开。”

“好。”

“把、把手从我胸上拿开。”

“好。”

“把、把、把手从我腰间拿开。”

“好。”

三盏茶之后……

“齐夜风!”

“在。”

“你、你再动,我、我就和你急。”

“桃儿,这话我相信,不仅你急,我也急!”

四盏茶之后……

“齐夜风!”

“在。”

“我、我,你你……”

“桃儿,你不仅说谎,还有病。”

“滚,你你才病?我我怎么没察觉?”

“结巴。”

“齐夜风……去死吧你。”

窗外的小星星好奇的看着窗内。

“妈妈,他们在干什么?”

大星星赶紧蒙住小星星的眼睛,“不要看,看妖怪打架,会得眼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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