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
今日，吴缺又要面临辞别。
百草州内，一阵天劫肆虐之后，吴离跨入了帝境。
二十三岁的大帝，比起吴缺当年也不遑多让。
刚跨入帝境，吴离便来向吴缺和花离辞别。
“你要去成仙路？”吴缺道。
“我怕去得迟了，追不上无量哥哥。”吴离这样说道。
令老父亲脸上，笑容凝固，花离也是轻叹了口气。
吴缺踌躇起来，没有立刻答复她，花离直接道：“我支持你。”
“谢谢母亲！”花离高兴地蹦跶起来，吴缺却越发觉得苦涩，他有点体会到老父亲的那种感觉了。
花离长大了，她也要有自己的家庭，选择自己的人生了，吴缺知道不该阻拦。
但成仙路实在是危险，吴缺原本是不想孩子踏入那里的。不过这是正事，就像是当兵一样，是不该阻拦的，哪怕明知这是有风险的选择。
“父亲……”吴离可可爱爱地忸怩起来，缠着吴缺左右晃悠，令他看得都花了眼。
吴缺苦笑：“女大不中留咯……”
“父亲说什么呢，女儿都在家二十多年了，出去走走而已嘛，会回来的。”吴离抱着父亲的手臂，撒起娇来。
花离没有说什么，她知道吴缺会怎么选，只是现在还有点不愿意接受而已。
早些年，吴缺便已经有了这样的心理准备，只是这一天到来的时候，仍然是觉得十分地难以接受。
是谁发明了婚丧嫁娶？
第一个将女儿嫁出去的男人，真是个狠人！
吴缺一边暗骂那个先人，一边终究是妥协地，点了点头。
“好耶！多谢父亲！”吴离开心地蹦跶数丈高。
“我送你去大雪州，从那里的界脉，可以去到天下第一关。”吴缺轻叹道。
“真……这么快就要走吗？”先前表示支持的花离，不知什么时候，也是梨花带雨，突然就满脸泪痕。
没有煽情的前奏，是很突然地伤感，以为自己憋得住，但完全不行。
这一别，不仅是千山万水，将隔着无数大世界的距离，甚至是生与死的距离。
大雪州。
那座建木界门，耸立在此，周围还有帝仙残尸，上次鲲鹏带人跨界时留下的。
吴缺、花离、吴双、卓悦，四人来送吴离。
如今的仙界，原来的故人们，只剩下这几个了。除了吴缺家里在闭关的几个外，再也无多余的人了，都在上次随着鲲鹏去了成仙路。
寒风凛冽，大雪纷飞，除了建木枝周围还是一片青色，天地间全是素白。
数人站在界脉之门前，吴离缓缓走出，而后转身面向送别自己的几人，朝着吴缺与花离跪下。
“女儿不孝，不能永伴父亲和母亲身边，望父亲与母亲……多多保重。”
她磕了几个头，谁也没数清楚，直到吴缺说：“去吧。”
吴离才从地上站起身来，望了一眼已是长大的吴双：“双弟，你也保重，不要惹父亲生气。”
“大姐，我知道了……”吴双没那么伤感，他甚至有些高兴，很突然地对父亲道，“父亲，我也想去成仙路！”
“你母亲还在闭关，等她出关之后再说。”吴缺还没说话，花离却怒瞪吴双一眼，这孩子她还是管得的。
吴双悻悻地点头，他修为已经差不多了，也已经跨入帝境，但不被允许去成仙路。
因为古黎还在闭关，至少也要等见一面之后，才能让他走。
吴双也还算懂事，虽然小时候惹不少麻烦，但现在总算是知道轻重，不敢私逃。
因为他知道，父亲手中有虚空神符，他想溜也溜不掉。
“嗡……”正值吴离离去之际，吴缺祭出一道符光，正是他的神符。
“此乃涅槃神符，你拿去防身，万不得已可以遁入其中，可保性命。”吴缺将涅槃神符送给吴离。
吴离连忙拒绝：“这怎可！”
她知道这是一道保命的神符，在关键时刻能有大用的，怎能拿了去。
“父亲正要跨入仙王境，可借助涅槃神符破境，给我实在是可惜。”吴离连连摆手。
吴双在一旁，看得是眼绽精光，眼珠子里充满了渴望，但还是不敢伸手去拿。
吴缺白了这臭小子一眼，他知道吴双觊觎自己的神符多年了，早就等着自己传给他们了。
花离道：“拿去吧，你父亲有的是保命的手段。”
“嗯。”吴缺点了点头，将涅槃神符，渡到了吴离的眉心，进了她的识海。
吴离只好道：“多谢父亲大人！”
“嗡……”吴缺又从神国之内，取出一些东西，“这些是破界符、不死令、仙源、阴阳神丹、小造化丹……以及一些未曾教授你的术法，自己拿去端详吧。”
“多谢父亲大人！”吴离兴奋地笑出声来，捧过一切，放入了自己的神国。
吴缺望着这孩子，脑海中回忆起，那年在产房外等候她诞生的场景。
一切仿若在昨天……而自己，从凡人的年龄来算，也是已经跨入了中年，这一转瞬太长了。
他却又巴不得，再延长一些。
一个人，尤其是做了父亲的人，当儿女要离开的时候，绝对会不舍的。
花离也是一样，她尽量不哭出声，但眼角的泪痕没干过，就差扑在吴缺肩头上放声大哭了。
“你的三元法，也已经融会贯通，学了几部天功，建树不错……去吧，成仙路中，也当有你一席之地。”吴缺笑道。
笑得很勉强。
吴离躬身，倒退三步，而后转身朝着界门而去。
她没有再回头，也忍不住泪，但孩子长大了总会离开家的，这是亘古不变的常理。
“别哭啊，孩子还没走远。”吴缺叹了口气，轻拍了拍花离的后背，她已经靠在了他的肩头上。
眼看就要哭出声。
吴双则是没心没肺，眼睛里有点晶莹，但却没有泪痕。
对于姐姐的离去，他是有些开心的……这下好了，没有人揍我了。
没有哪个姐姐，不揍弟弟的，吴双作为其中一位受害者，在这当口自然是松了口气。不过他也感觉到，自己心疼了一下，不知为何。
矫情……吴双这样给自己定义，觉得有些难为情，哭不是一个男人应该有的举动。
吴缺冷一眼瞥过来，吴双感觉被凶兽盯住，顿时老实起来，嘴角微微扬起的笑容也收敛了回去……化作一副司马脸。
此时，吴缺才觉得，这臭小子的眼神，变得顺眼了些。
好险……吴双暗叹，望着姐姐离去的背影，他嘀咕道：“老爹好小气，只给姐姐一道神符。”
“啪！”吴缺一嘴巴飞过来，但还是打在了这臭小子的后脑勺上，没有打脸。
“你说甚？”吴缺眼神不善地问。
吴双：“啊……阿巴阿巴阿巴……”
吴缺冷蔑了他一眼，才算是饶了他，再转头时，正看到吴离一步跨入了界脉通道的大门。
吴离消失不见，吴缺再也感知不到她的生命波动与神念波动，她像是从这个世界被抹除了一般。
“走吧……”吴缺叹道。
“呜呜……”花离放声大哭，没忍住，保住吴缺半个身子，无力地委身蹲坐在雪地中。
吴缺取出一个蒲团，给她垫在下方，而后也坐了下来，任由花离抱着自己哭泣。
并对吴双使了个眼神……给我滚犊子！
吴双耸了耸肩，那动作与年轻时的吴缺一模一样，他知道这种场合自己在的话，姨娘不好意思哭。于是，他飞离了此地，到了一个听不到哭声的距离。
大雪州他还是第一次来，也是充满了好奇的，也想在这里看看。
等吴双走后，花离哭得更大声了，半点也不压抑了。
“那娘们儿怎么了，东皇揍她了？”周遭的大修行者听到，凑过来一看，认出了东皇。
但花离少有出世，很少有人知道她的存在。
“那是东皇的道侣，他们在此送别自己的孩子，我全程都看到了……啊，真是羡慕啊，我回忆起了年轻时候，我的女儿出嫁时她娘也哭得是不可开交……”一位路过的真仙笑了笑，觉得这一幕有些异样的美好感。
“嗯？”有人惊讶，“东皇那样的人物，为何要将自己的孩子送进成仙路，他不怕孩子出个三长两短吗？”
“这就是咱们与他的差别了，人家连孩子都送去了成仙路，咱们自己都不敢去……颇有些觉得惭愧啊。”一位仙尊加入讨论，他的道场就在周边不远，早也看到了这一幕。
一位伪仙道：“东皇的儿女，皆是帝境了，这血脉也太可怕了吧？”
“你真以为是简单的血脉？”有人冷笑，“东皇教导子女有一套，不然怎么可能两个孩子都如此成才。”
“那个小子……我看他体质特殊啊，不下于圣体！”一人意味深长地说道。
加入讨论的一位大帝道：“我建议你不要动歪脑筋，上个月有个被送进来的大帝说，东皇参加了一场绝世生灵间的大战。”
“呵呵……我动什么歪脑筋？呵呵呵……道友，你想太多了，在下一向和善。”此时，有想法的人也不敢有想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