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九百零六章种树人之怒【二】
“这位爷……”
炼天碗颤抖着，快哭了。
在吴缺沉睡之后，它觉得太无聊，也睡了一觉。
反正有欺天大阵顶着，谁也发现不了这里，尤其是这是天坑，灯下黑啊。
但它一醒来，却发现兀大的一双眼睛，不知盯了吴缺多久。
吴缺还闭着眸子。
丝毫不知道，种树人已经到了眼前！
没错，就是种树人！
“种种种种……种树人！”炼天碗已经吓傻，话都说不明白了。
种树人斜睨一眼，左右无人，他正了正头颅，才发现说话的是那个帽子。
“一只会说话的帽子……神器么？”种树人左右瞧了瞧，还敲了敲，似乎觉得有趣。
吴缺，快醒来……
炼天碗甚至不敢说话，也不敢传音，因为种树人就在眼前，已经失去了任何逃离的可能。
它顿时懊悔，不该贪睡那么一会儿。
“你……何时发现我们的？”炼天碗壮着胆子问道。
种树人：“你方才，叫我什么？种树人？……”
他略有所思：“我知师父是未来的修行者，原来在未来你们是如此称呼我的？有趣，因为我种了那一株天坑里的神树？”
种树人，他细忖了忖，觉得不算难听。
随后，种树人笑到：“我很早便已经发现你们了……但是师父一直在躲着我，我不知道为何，只好趁着他沉睡时，才能靠近过来。”
“师父？”
炼天碗吓一跳，想到什么：“你，你真是仲暑！”
“是我。”种树人笑了笑，他正是曾经，被吴缺在距离诸天万界大宇宙两个大宇宙之外，救下的那个少年仲暑。
炼天碗：“嘶——”
它都忍不住震惊：“简直无法相信……种树人这样伟大的存在，居然会死过一次了，还是被我们救的！”
“是师父救的。”种树人皱眉，指着吴缺，那表情好像在说，关你这个破碗屁事？
炼天碗连忙刷存在感：“怎么这么说呢，你在吴缺神国世界里修行时，用的那些丹药，哪个不是我炼的？”
“啊？”种树人一顿，而后笑道，“那还真是感谢你了。”
“哼……不用谢，咳咳。”炼天碗忽然意识到，眼下这个局面十分地不安全。
它忍不住道：
“你……想对我们做什么？”
“嗯？”种树人诧异。
“为何要做什么……你是师父的神器，我自然不会拿走你，也不会伤损……我只是想再看看师父，他应该会回去原本的时间里吧……再次相见对你们来说，也许并不太久，但对我来说至少相隔无尽漫长的时光……”
“再次相见时，只怕我的记忆，都会淡化掉了，忘记了师父的模样……时间真是最可怕的东西，再强大的修行者，除了执念之外什么都可以忘掉……”
“就连执念，也终究抵不过岁月……”种树人悠悠苦笑，一番感慨。
炼天碗心中古怪，一时没敢接话，怕暴露什么。
再见？
见个锤子……
你没几亿年好活了……
呃，好像又不对，几亿年很能活了……
等大宇宙神树将第一纪元发育出来，你这个种树人就该谢幕了。
“嗯？”种树人微微皱眉，“你在想什么？”
炼天碗顿时大惊，它忘记了，这是道体，万法无所不能，甚至可能会他心通。
种树人眯起眼：“你方才神念波动异常，似乎在惋惜什么……”
炼天碗慌了，支支吾吾，不敢多说一句。
为了不被听出心中所想，它放空了心神。
然而，种树人却道：“你知道些什么……关于未来，为何我说再相见，你会有这样的神念异常波动……难道，我们不能再见了？”
“我……死在了师父出生之前？”种树人神思敏捷，迅速想到这一层，瞬间脸色剧变，一片青白。
“这……”炼天碗已经绝望。
种树人：“你好像知道点什么……”
“我不知道！”炼天碗连忙反驳。
但种树人的手，已经伸了过来，它垂死挣扎也无法逃脱，一切很顺利。
就像是普通人拿了个帽子一样，没有任何波动。
“让我瞧瞧，你的器灵的记忆……”
“不，不要……”炼天碗吓得哆嗦。
它脑子里，瞬间想到吴缺之前说的。
如果被种树人抓到，吴缺会自我了断
，也不让种树人知道真相。
炼天碗却没有这样的决心，它犹豫了一下，就在想做点什么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一切控制权。
它感觉自己被扒开了，露出了里面的本质。
然后又被扒了一层。
一切，都暴露在种树人眼前，没有任何侥幸可言。
“让我瞧瞧……”种树人带着期待，他很想知道，未来发生了什么。
“不……”片刻后，还没看完炼天碗的记忆的种树人，发出了一声令整个大宇宙都颤抖的惊叫。
欺天大阵，轰然裂开，被种树人混乱的气息冲散。
片刻后，种树人才冷静下来，布下欺天大阵，将吴缺与自己全部笼罩其中。
他没学过欺天大阵，但这次看到了，就学会了。
“我会死……”
“死在自己种下的这棵树手中。”
“这棵树未来会统御大宇宙，不断制造纪元轮回杀劫，收割每个轮回的众生，为自己增强底蕴……”
“甚至在未来，我的肉身还会被大宇宙神树利用，它会与我的肉身融合，成为帝尊阁成功逆天的最大阻挠……”
“怎么会，怎么会是这样！”
种树人颤抖，压抑着声音，气到震怒，气到无言。
“我要的世界，不是这样的……我终结了一个痛苦的黑暗岁月，但又为众生，带来了无尽轮回之苦……我错了，我亲手缔造了一个刽子手……”
种树人感到痛苦，比亲手杀死自己的战友，还要痛苦百倍！
那是心灵的璀璨，赤子之心第一次动摇，甚至有些混乱到不知所言。
“不是这样的……”种树人苦笑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眼角一滴泪滑落。
他轻声呢喃，微不可闻：
“若注定如此，我大义灭亲的意义何在……”
“若这棵树会带来灾祸，为何古老的传说中，它们是真正的神物……给我这三枚种子的那个人，他到底想做什么……利用我，重启宇宙，却又开启新的黑暗轮回……”
“他在戏谑，在嘲讽我，还是玩弄众生，是他的嗜好？”
炼天碗失去了控制自己的能力，但它还能听到，种树人下手不黑，并不想让它死。
“这不是你的错，是大宇宙神树，它通灵之后有了自己的智慧，却一直隐瞒你……它并不想要执行，你赋予它的责任，维护这个新生的诸天万界大宇宙……”
大宇宙神树要的并不是诸天万界，它想要的是自己的独立、强大与自由。
要离开天坑，但因为这里环境太优越，它舍不得离开。
要离开，就最好等到无极道境之后，那时候再离开才是最完美的。
因此，它要不断制造轮回，破灭众生，割韭菜一样一茬又一茬地，为自己缔造一个完美的未来。
“我现在就去斩了它！”种树人咬牙，转头怒视天坑中，那株已经参天的巨树。
炼天碗：“不可！”
“你不能这么做，若是如此，未来历史会改变，一切都会大变……”炼天碗慌了，它十分后悔没有立刻了断自己，犹豫了那么一刹那，便失去了所有机会。
“历史本就不该这样！”种树人怒道。
炼天碗：“你要是这么做了，你师父也许就不存在，你师父不存在，你就会死在那个小山村……历史会产生悖论，到时候可能引起整个无极道界的崩溃。”
“那……”种树人气极，想说那又如何，但还是说不出口。
师父对自己有知遇之恩，有救命之恩，还有教养之恩！
这是无论如何，也还不清的。
“我……”种树人深吸了一口气，而后静静地道，“我不是怕死……”
“种树人当然不怕死，你是个伟人，我不是想说你会死……你看过我的记忆，应该知道未来的帝尊阁。”
“我看见了，帝尊阁啊……曾经我的好友与我，也想缔造一个那样的组织，庇护众生，管天下不平之事……可惜，我们没走到最后。”种树人叹息。
炼天碗觉得，自己应该挽回些什么。
它苦思冥想，多年来耳濡目染，也学会了一些东西，它试着揣摩吴缺的想法，来说出自己的话：
“帝尊阁的时代，是有史以来最好的时代，众生真正得到庇护，以前或是以后都不可能再有这样的时代……若是因为你一怒之下，未来帝尊阁没了，众生还要陷入多少个轮回的痛苦磨难之中？”
种树人愣住。
他细细想了想，居然觉得这个破碗说得很有道理。
是啊，如果一切如旧，众生要经历五十个纪元的痛苦轮回。
但如果现在砍了大宇宙神树，
也许众生会永恒地痛苦下去，不断轮回，没有终止。
帝尊阁的存在，令种树人看到一丝，真正的人治的希望，那样一个光明璀璨的时代，实在是令他心驰神往。
“你说得对……”种树人哂笑，自嘲，“我竟然叫一个碗教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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