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监守自盗

关键时候,当然还是沈梦最关心我,在第一时间跟我研究办法。沈梦皱着眉说:“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咱们必须得抓紧时间把电脑找回来。”

我苦笑道:“怎么找?能用的办法全用了,监控室、门卫我都挨个问过调查过,但是没有任何线索。”

沈梦似是想到了什么说:“如果有人将电脑带出来的话,是不是得首先经过楼前的岗台,那么我们可以组织楼前岗的哨兵问一下,看看他们有什么发现。”

我说:“你觉得有这个可能吗?如果有人将电脑放进车里,楼前的哨兵就是长了三只眼睛,也不可能注意到。再说了,首长处的车辆,还有特卫局、警卫处很多车辆在首长处畅通无阻,谁能确定究竟是谁将刘参谋的电脑弄走的呢?再说了,据我分析,这件事情应该是咱们内部人操作的,他似乎对我们C首长处的监控设施相当熟悉,在现场根本没有留下任何证据和疏漏。因此,能利用便利窃取刘参谋电脑的,肯定是咱们警卫区的哪个人,一个相当了解各首长处情况的人。”

沈梦疑惑地问:“那会有谁呢?难道是咱们自己人干的,是C首长处的人干的?”

我摇头道:“那不一定。但是在没调查出事情的真相以前,我们不排除任何一种真相的存在。”

沈梦试探地问:“那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我两手摁着额头,道:“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那就是瓮中捉鳖。”

沈梦道:“怎么个捉法?”

我道:“马上通知警卫区各首长处以及服务处、管理科的所有人员,从今天开始不准踏出圣达山一步。还有,取消所有干部、战士探亲休假,我准备在整个警卫区来一次彻底的大盘查。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刘参谋的电脑找回来。”

沈梦说:“你的想法不错,但是,只不过我觉得效果不会很好。”

我叹气道:“没办法啊。也只能出此下策了。”沈梦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就这样,我和沈梦按照事先的安排,分别给圣达山所有的首长处,以及后勤单位打了电话。他们倒还算明理,表示很乐意配合我们的计划。为了最大限度地挽回局面,我们组织C首长处人员对警卫区各个单位进行了综合性检查。然而,即使如此,局面仍然没有被挽回。而且这事儿竟然传到了沈局长那里。

当时沈局长的到来让我们猝不及防,他没有下达任何通知,便驱车赶到了C首长处。沈局长的脸色很难看,他从司机手里接过公文包,直接将我带到了会议室。一进门便是一阵劈头盖脸的严厉批评。

沈局长气愤地说:“赵龙你在搞什么名堂!你说你最近都做了些什么!先是鲁莽草率致人伤残,然后C首长处又丢失了重要文件。你这个警卫秘书是不是不想干了?平时我觉得你表现挺好的,怎么最近总是犯一些低级错误,而且现在C首长处管理混乱,人心不齐。就你现在这状态,把一个重要的首长处交给你,我能放心吗?特卫局能放心吗?”

我心里有些发毛,沈局长发这么大的火,让我心里变得极为不安起来。我赶紧给沈局长倒了一杯茶水,恭敬地递过来,向他解释道:“沈局长,其实事情不像您想象的那样。”

沈局长冷笑道:“哪样?你还狡辩?”

我小心地说:“沈局长,您能听我解释吗?”

沈局长稍微平静了一下情绪,坐了下来说:“你说吧,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怎样为自己找理由找借口。”

我在心里整理了一下思路,将孙大爷的事情一一道来,沈局长听了眉头紧皱,严肃地道:“照你这样说,倒不完全是你的责任,但是我听到的却不是你说的这个版本。”

我向沈局长说:“沈局长,您如果不信可以去问沈梦,当时她跟我在一起。”

沈局长一挥手说:“罢了罢了。沈梦跟你是一伙的,我问她她能说实话吗?”

我解释:“沈局长,这本来就是实话。您不要被……被某些人蒙蔽了。”

沈局长颇为不悦:“被谁给蒙蔽了?你的意思是说,我耳根子软是吧?”

我汗颜道:“当然不是。我只希望沈局长能相信我。我说的都是实话。至于丢失电脑这件事情,我承认自己负有不可推托的责任,我愿意接受任何处罚。”

提到丢失电脑,沈局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猛地一拍桌子,骂道:“看你给特卫局捅了一个多大的娄子!不处理你,让我今后怎么驾驭特卫局这么大的摊子?”

确切地说,我从来没见过沈局长发这么大的火,不由得心里多了几分担忧。我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申辩的权利了,也只能任命。

我只是旁敲侧击地向沈局长说明:“沈局长,我觉得这件事情发生得太蹊跷,我赵龙敢拍着胸脯保证,C首长处上下和睦,管理严密,电脑的丢失肯定存在着其他的原因。我现在已经怀疑……怀疑是C首长处有人监守自盗。”

沈局长用手指指着我的鼻子说:“亏你还说得出来!监守自盗?你这不是自相矛盾吗?你一边说C首长处上下和睦,管理严密,一边又怀疑有人监守自盗,管理严密的单位会发生监守自盗的行为吗?简直是乱弹琴!赵龙我告诉你,你最近的表现让我很失望,让特卫局其他的领导也很失望。”

我无言以对。

沈局长叼了一支烟,我想上前为其点燃却被沈局长摆手拒绝,沈局长自己点燃后狠狠吸了一口,面含焦急地道:“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也不想再继续责怪你。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将丢失电脑这件事情严格保密!不然的话,事情传到中央首长那里,我们特卫局的名声可就彻底臭掉了。因此这样事情千万不要向外张扬,局处领导也会想办法进行补救,看看有没有别的办法,能尽量挽回这次事件所带来的恶劣影响。”

我顿时一怔,主动摊牌道:“沈局长,我,我……”

沈局长追问:“你怎么了,吞吞吐吐的?说啊!”

我鼓起勇气实话实说:“沈局长,在此之前,我已经组织人员对警卫区内里的各个单位,服务处、管理处,都进行了封闭式盘查。”

沈局长听后长叹一声,连声道:“糊涂啊,糊涂啊!”

我有一种天要塌下来的感觉。沈局长说完后,从桌子上拎起公文包,兀自地走到了门口。我迎过去,不解地问道:“沈局长这是要去哪儿?”

沈局长没回答我的问话,只是转头冲我说了一句极有分量的话:“你,从今天开始停职反省,不允许你再参与C首长处的任何工作。”

我冲沈局长央求道:“沈局长,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一定会把事情弄清楚的……”

但是一切都是徒劳的,沈局长似乎已经铁了心。

我在心里自言自语道:“现在,自己真的是一无所有的吗?”但是我哪里知道,事情的发展远远还不止我想象的这么简单。这一系列的变故,来得太突然,太令人难以接受。

我为沈局长打开门,沈局长正要走出屋,却突然发现外面站着一个人。

外面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沈梦。沈局长皱眉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沈梦神态有些激动,举止急促。她望着沈局长说:“爸,事情不是您想象的那样。您冤枉赵龙了!”

沈局长严肃道:“工作时间,我不是你爸。”

沈梦赶快改口道:“沈局长,请给我十分钟时间,容我将最近发生的几件事情跟您好好解释解释,行吗?”

沈局长说:“事情已经很明显了,还有什么好解释的?沈梦,我告诉你,如果我发现你与这件事情也有瓜葛,我也绝对不会姑息迁就的!”

我和沈梦怀着复杂的心情送沈局长出去,在上车之前,沈局长回头对我说道:“赵龙,你现在马上收拾东西,暂时搬到四大队招待所去住,听候处理安排。”

我满心滴血地从命,目送沈局长的车子驶出了首长处。环顾一下周围,熟悉的别墅,熟悉的院子,此时我竟然觉得陌生起来。在这里工作了将近一年了,跟里面的工作人员,还有C首长以及首长家属,都有了深厚的感情,突然要离开,心里还真不是滋味儿。更何况,还是以这种方式离开。我深深地呼吸了一下,感觉空气之中蕴藏着欺骗蕴藏着血腥。

我心里真有些不服,说实话,我赵龙兢兢业业为首长搞警卫,一向克己奉公,认认真真,C首长处在我的管理之下,也日益趋于正规,趋于完善。我与这里的工作人员相处得都很融洽,我还多次为特卫局争得荣誉……这看似漫长实则短暂的时光里,我无时无刻不在努力,不在付出,却落得如今这步田地。我实在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老天让我接受如此的惩罚与罪过。

一丝暖风袭来,我丝毫没有感觉到温暖,反而是刺骨的冰冷。我在这盛春的微风里,伫立了良久,也思考了良久。而沈梦,自始至终陪着我,一言不发,却饱含关切。她几次想开口劝我,却都止住了。也许,她是想让我自己静一静,想一想。

十分钟后,我收拾利落,将背包和行李箱整理完毕,放在门口。我和沈梦一起坐在床上,彼此沉默了须臾后,沈梦突然抬头望着我,含着眼泪轻轻地道:“赵龙,你真的就这么走了?”

我苦笑道:“走了。不走也不行啊。沈局长都下了命令了。等新任警卫秘书一过来,我跟他交接完,然后就去住招待所。”

沈梦的泪水哗地涌了出来,抓住我的手道:“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啊……我真希望这只是一场梦,一场梦而已。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我重新扫视了一圈儿屋里的摆设和物件,算是和它们告个别。沈梦从侧面轻轻地揽住了我的腰,开始安慰我。但是现在,任何的安慰,我都听不进去了。

上午十一点左右,一辆军车驶进了C首长处。我和沈梦闻讯出来,顿时都吃了一惊。从车里走出来的,不是别人,竟然是—张秘书。

他看起来红光满面,颇有春风得意的神色。在政治部机关待了一段时间,张秘书的皮肤白了些,也光滑了不少,身体好像也发了一些福。而此时,他最大的改观莫过于精神状态了,当他气宇轩昂地走到我和沈梦身边的时候,他还故意用手拢了拢自己那自认为蛮有型的小分头,冲我笑道:“赵秘书,久违了。沈参谋,久违了。”两句客套之言中,尽显讽刺的意味。

我敷衍地说了句“久违”,心里开始兀自地猜测起来:难道局里又委派张秘书担任C首长处的警卫秘书?

当真是风水轮流转啊!果然,张秘书直接向我们说明了来意:“刚刚接到沈局长的通知,让我来C首长处继续主持工作。哎呀,离开了这么一段时间,还真是想念,重新回到了这里,就像是回到了家乡一样,格外的亲切,格外的舒服。”张秘书蛮有情调地扫视着C首长处的周围,从院子到别墅,再到那棵古松,样子颇为得意。

我道:“恭喜恭喜。张秘书终于官复原职了。”

张秘书道:“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吧!”

从他得意的神情中,我读懂了他内心的潜台词: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在进入别墅之前,张秘书还饶有兴致地对沈梦说了一句:“沈参谋啊,有一件喜事我必须得告诉你。”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再次梳理了一下油亮的头发。

沈梦极不耐烦地说:“想说就说,不说拉倒。”

张秘书绘声绘色道:“我告诉你们说,你们处心积虑想要给我破坏拆散的那个方警官,现在已经跟我和好了。”

沈梦顿时一怔,叹息道:“可惜啊可惜,方警官又上了一次当。”

张秘书得意地望了沈梦一眼,神态如沐春风。我突然意识到:张秘书这一来,沈梦很可能就要受苦了。但是转而又一想,依沈梦的性格,张秘书能斗得过她吗?这样一寻思,倒也宽了几分心。

我当然没心情再看张秘书继续炫耀得瑟,于是对他道:“张秘书,咱们去值班室交接一下吧。”

张秘书一摆手道:“不急不急。先说说话,老朋友嘛,总得先叙叙旧吧!”

我不耐烦地说:“你不急我急,你到底接不接?”

张秘书表情一变,倒是随即缓和过来,他一指别墅门口,开口道:“接,现在就接,干什么不接?程序嘛,还是要走的。”

于是我和张秘书一起来到了值班室,开始交接工作。由于我准备得充分,没出15分钟,各方面的资料事项都已经交待清楚。确认再无它事之后,我返回了卧室。再次将C首长处里里外外好好打量了一番,我才准备安静地离开。

也许,以后再也没有机会来C首长处了,甚至以后连进警卫区的资格都没有了。我现在是停职反省等候发落,没有接到处理结果和重新分配工作之前,我是没有资格再进入警卫区的。关于我的名字,也会在第一时间从业务名单中消失,替换成张秘书。

不知是张秘书故意炫耀,还是他真的良心发现,在我临走的时候,他非要开车送我。但是我拒绝了,我告诉他说,我不喜欢用公车办私事。因此,我走得相当狼狈。没有告诉任何人,也没有向任何人道别。只有沈梦默默地陪着我去了招待所。就这样,我成了特卫局的一名被抛弃的军官。

从此,我开始了新的生活。我生活的主要内容只有两个字,那就是“等待”,等待局里对我进行处理,等待被重新分配工作岗位。倒是招待所所长对我早有耳闻,为了让我教他两招功夫套路,他给我分了间只有正营职以上军官家属来队才能享受到的单间。换了新的环境,我的思想也随之变化。或许远离了首长处,才真正体会到了轻松的感觉,我尝试以一种崭新的心态来面对,尽情地享受一下现在无所事事的轻松感觉。因为招待所坐落在二中队的营房前面,我便经常去二中队的操场拉一下单杠,活动一下身体。每次我在单杠上锻炼的时候,二中队的官兵就会自发地陆续涌过来,看我表演,并不断地鼓掌呐喊。甚至还有很多战士缠着我教他们练杠,也有的缠着我教他们练习格斗术。

当然,因为距离警卫区并不远,沈梦每天都会过来看我一次,她现在正在做积极的努力,一方面说服父亲,一方面正在起草类似于“起诉书”的文件,帮我陈雪冤情。我在感激她之余,倒也不再将这事当成是一块心病。与其在这次失落中沉沦,倒不如积攒力量,活的潇洒一点儿。我换上了崭新的军装,也许只有在停职反省的这段时间里,我能最大限度地亲近军装,重新体会自己身上的军人味道。因为是住在招待所,不免与招待所的干部或战士家属有所接触。

一般情况下,特卫局的官兵住进招待所或者出入招待所,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家属来队。因此,我经常被误会是过来陪女朋友的。而沈梦的经常出现,更是让这些部队家属们不停地狐疑着:究竟我是沈梦的家属,还是沈梦是我的家属?

总之,我很快便融入了这个崭新的环境,在这个新环境中得到了格外的放松。当然,我也在暗中积蓄实力,争取陈雪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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