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酒后真言

这个时候,我已经不再怨恨沈梦的无情。站在沈梦立场上考虑一下,我觉得其实她的内心并不比我好受,她是因为受了玛瑞诗亚的刺激,所以才开始对我冷漠,这是一种异常的悲愤与伤心。试想一下,沈梦看到我和玛瑞诗亚在一个屋子里时会有什么感受,那肯定会是一种撕心裂肺的痛楚感觉,本来,玛瑞诗亚与我之间就有一些纠葛,不管是真是假,玛瑞诗亚喜欢我这个事实是不容置疑的。但是我却傻乎乎地一次次接受玛瑞诗亚的亲近,沈梦见了怎能不伤心,不愤恨?

我觉得沈梦今天给我打来的电话,其实是在赌气。她在玛瑞诗亚身上吃了醋,所以想让我在齐处长身上也吃两口。

女人啊,真是令人难以捉摸;就连号称为“中国第一女警卫”的沈梦,也难逃女人嫉妒多疑的特性。

就此事再剖析一下,我感觉到了齐处长的叵测居心。为了得到沈梦,他可谓是煞费苦心啊。

其实事情再明显不过了。玛瑞诗亚来到中国之后,反而成了齐处长实施诡计的重点人物。他先是尝试着跟玛瑞诗亚搞好关系,取得玛瑞诗亚的信任,而后故意将我现在的处境和住址告诉了玛瑞诗亚,并鼓动她过来找我。玛瑞诗亚被齐处长的热情所迷惑,因此赶到了四大队招待所。齐处长又直接给沈梦打电话,添油加醋地将这件事情一说,沈梦便重新返回了招待所。于是,齐处长的目的达到了,沈梦果然因为玛瑞诗亚的造访而大发雷霆,甚至开始拉开了我俩冷战的序幕。

这样一想,整件事情就变得异常清晰了。领导就是领导,大校就是大校,他的手段,可谓是天衣无缝啊!而我现在只是一个被停了职的待命人员,我又该如何?虽然明知实力相差悬殊,但是一个坚定的信念在心里油然而生:如果不扳倒齐处长这个害群之马,我赵龙誓不为人!

……

而事情远远超乎我的预料。我本以为沈梦打电话说是跟齐处长一起出差是敷衍我故意气我,但是当我打电话给黄参谋了解情况时,才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沈梦没有骗我,她的确是跟齐处长出了差。真有一种天昏地暗的感觉。

亲爱的沈梦,难道你就这样被齐处长所征服,忘却了咱们一路走来的艰辛爱情?亲爱的沈梦,你永远也不可能回到我的身边了吗?

当我正沉浸在痛苦中的时候,有人却按响了门铃。来人却是招待所所长周忠新。周忠新是名二级士官,从去年开始被分配到招待所担任所长。其实在此之前,招待所所长一直是由一名中尉军官担任。但是后来军队改制,很多原本是由军官担任的重要岗位,都换成了由士官来代替。其中包括司务长等重要岗位职务,都改为由士官任职。

只是,我与这位周忠新并没有过太多交往,他突然过来登门,是什么用意?

周忠新冲我客套了几句,我邀他进屋坐下。周忠新递了一支烟过来,自己也叼了一支,边点燃边道:“赵秘书,咱们招待所多了你这么一个大领导,我一直想抽出时间过来拜访一下。哎呀,忙啊,所以直到今天才抽出空来。”

我也客套道:“能得到周所长的关照,我感到非常荣幸啊。”

周忠新呵呵一笑,道:“对了赵秘书,听说你和嫂子,我不知道咱俩谁大,该不该叫嫂子,就姑且先叫嫂子吧……听说你和嫂子闹别扭了,是不是真的?”

我倒是愣了一下,心想这个所长怎么对这件事这么关心?

但我还是如实相告:“何止是闹别扭了,估计都挽回不了。”我叹了一口气,狠狠地吸了一口烟。

周忠新置疑道:“不会吧,这个,这个,你和嫂子关系不是一直挺好的吗?你们俩在一个首长处工作,郞才女貌,比翼双飞,怎么会闹别扭了呢?”

我有些不耐烦地道:“周所长,咱能不能不提这件事儿了?”

周忠新尴尬一笑:“不提,不提。赵秘书想开点儿,想开点儿啊。”

周忠新的表情有些诡异,他似乎对我和沈梦之间的关系相当关注,与我聊天的时候,总是会时不时地将话题扯到这方面。我倒是有些怀疑,周忠新不会也对沈梦有什么非分之想吧?难道,他是想乘虚而入?这位周所长在我房间里待了足足有一个小时,才告辞离开。

他一走,我的思路猛地一亮,似乎瞬间意识到了什么。我突然在想,周忠新今天怎么对我这么关注?难道,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我将周忠新不合逻辑的行为,与齐处长联系在一起,那答案就相当容易知晓了。因为我知道周忠新曾经在警卫处给齐处长当过办事员,他俩之间的关系相当融洽,周忠新被调到四大队来当所长之后,齐处长还曾经多次来招待所找过周忠新。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周忠新应该是齐处长在招待所的重要眼线,他之所以今天找我来,很可能是齐处长指使的,其目的就是过来探探话,看看我和沈梦是不是真的出现了爱情危机。这样一联想,事情反而显得合理多了,很多疑问也迎刃而解。只是,我实在是想不通,一位大校警卫处长,犯得着这样吗?实在是用心良苦啊!一己之私,竟然三番五次地迫害别人。到如今,他的目的达到了。那么他下一步究竟还想要怎么折腾?其实,事态的发展已经远远超乎了我的想象。我周围的人情事故,正在飞速地变化着。包括沈梦,包括一些曾经与我共事的同事,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这些变化,恰恰是我不想看到的。现在关于我的处理结果还没有下来。

我整天惶惶不可终日,我期待着曙光的来临,期待着黑暗早点儿结束。但是这些却不是凭我赵龙一人之力就能实现的。我只能默默地等待着,等待着机会,等待着上级的安排。更重要的是,我还要等待沈梦的回心转意。她会回心转意吗?

……

等啊等,盼啊盼,直到这一天,我终于迎来了一丝意外的曙光……

西门驻门区队干部宋四春家属来队,在招待所入住,趁着陪家属游玩的间隙,宋四春与我在招待所前的小餐馆里,喝了两杯。喝着喝着就越喝越投机,宋四春的阿谀奉承功夫又上来了,一个劲儿地敬酒,东一句西一句地奉承我。

这位宋四春,估计是得到了史上第一马屁天王和珅的真传,滔滔不绝间,马屁拍得恰到好处,不会让人感到过火,也不会让人感到虚假。但是话又说回来了,也并非是奉承在哪位领导面前都好使,和珅不是也在嘉庆继位后被抄斩了吗?

宋四春也是如此,因为新升任的中队长有点儿嘉庆皇帝的作风,不喜欢下属的阿谀奉承,但是这偏偏是宋四春的长处,宋四春的成长进步有一半因素是靠跟领导拉关系拉上去的。宋四春遇到了这样一个领导,所有的阿谀奉承功夫无法得到施展,因此他在中队的地位越来越下降,每年的评功论奖什么的,也都与他失之交臂了。

宋四春谈起自己在中队受冷落的经历来,倒是颇与我最近的状况大有雷同。俗话说,酒逢知己千杯少,同病相怜更可贵。但毕竟它也是穿肠之物,喝得多了,自然会醉。我的酒量还算可以,但是宋四春的酒量却不值得恭维,几杯白酒下肚,说话间就开始飘飘忽忽了。

宋四春醉眼蒙蒙地道:“赵秘书,说实话,你是我见过的最佩服,最,最有同情心的一位领导了。”宋四春打了个嗝,接着道,“怎么说呢,你看你吧,虽然身居要职,但是却乐善好施,孙大爷的事情不就是一个例子吗?你好心好意地帮助他,结果怎样,结果反而惹了一身骚;还有就是,就是你对下面这些驻勤中队的帮助,就说二中队吧,不瞒赵秘书说,在此之前呢,我其实,其实已经跟刘参谋和黄参谋他们捎过话了,捎过了……”宋四春越说越有些语无伦次了。

此时,他的情绪与不满,都无形当中跃然与脸上,语言中饱含着对自己遭遇的发泄与无奈。在提到我的时候,他倒是满脸的兴奋与豪气,从他的表情当中,我看出了他对我的尊敬是发自肺腑的,绝对不是阿谀奉承的敷衍。毕竟,现在我已经沦落到了这种地步,以前那些敬畏于我听命于我的同事,有不少已经开始向我翻白眼儿,而宋四春却一如既往地跟我开诚布公,仅凭这一点,就证明宋四春并不是一个势利小人,他的阿谀奉承,完全是为了生存与进步的一种本能反应。

宋四春接着道:“我曾经让黄参谋,刘参谋帮我办事儿,就是,就是那个……那个关于战士们跟首长合影的事情,他们只是口头上答应着,答应的可痛快了。最痛快的是刘参谋,当时我,我还请他喝了两杯,结果呢,都是杳无音讯!直到我找到了赵秘书你,把这件事一说一讲,你赵秘书直接就答应了。不过,说实话,我当时也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嗐,没想到没过几天时间,你赵秘书真给我办了!我们二中队的官兵终于跟C首长合上影了!就通过这件事情,我觉得你办事地道,不像有些人,光说不练,让人盼着啊盼着,就是盼不到太阳出来……”宋四春一边说着,一边拿左手在空中比划着,虽然有些语无伦次,却是表达得相当真诚。

我能听得出来,宋四春这是发自肺腑的感谢。于是我趁机问了一句:“那你当时怎么不直接找我?”

宋四春挠着脑袋嘿嘿笑道:“哪敢啊。你是警卫秘书,C首长警卫的头头,我当时怕你不搭理我。”

宋四春接着道:“真的赵哥,遇到你,是我宋四春的福气。”宋四春说到尽兴时,突然间握住了我的手,迟迟不肯松开。

我赶快笑道:“别介,我应该叫你哥,你比我大六七岁呢。我那时候当新兵的时候,你就已经是干部了。”

宋四春尴尬地笑道:“对对对。不管谁是谁哥,咱们这关系,好不?”

我说:“好,相当好。你也是实在人,你这个哥,我认了。”

宋四春满足地笑道:“有兄弟这一句话,我就知足了。”宋四春又整满一杯酒,敬过来,接着道,“赵哥……哦,不,赵兄弟,来,跟宋哥喝了这杯酒,咱们就是正儿八经的兄弟了。”

我劝道:“行了老宋,别喝了,看你舌头都捋不直了。”

宋四春皱眉道:“喝,得喝,必须得喝。哥今天豁出去了……”

我赶快压过他的酒杯,道:“你可别豁出去,整整一个区队的战士们还指着你呢。你作为区队干部,得负责任。”

宋四春呵呵笑着抢过酒杯,抱在怀里道:“兄弟你放心,哥心里有数。我告诉你啊,现在我家属来队,队长给我放了三天假,现在区队的工作交给一个副区队长暂时管理了,这三天,我可以好好轻松轻松了。”

宋四春这样一说,我倒是再没有继续阻拦,眼见着他又将一杯酒喝进肚里,抿了抿嘴唇,宋四春继续道:“赵秘书,哦不,赵兄弟,看你现在的遭遇,说实话我很是同情。那什么,那首长电脑失窃的事情,能与你有什么关系?那是刘参谋搞的鬼,凭什么要处理你?”宋四春说着拿筷子夹了一口菜,放在嘴里狠狠地咀嚼了两口。

我先是一惊,然后警惕地追问道:“宋哥,你刚才说什么,刘参谋搞什么鬼了?”

宋四春似乎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赶快捂了一下嘴巴,脸色异常地道:“没事儿,没事儿。我的意思是说,是刘参谋丢的电脑,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即使负有连带的领导责任,但是也不至于停职啊!”

他这前言不搭后语的掩饰,让我瞬间感觉到了什么。

我道:“宋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宋四春尴尬地道:“没有,没有啊。我瞒你什么啊兄弟。咱喝酒咱喝酒!”宋四春端起酒杯,与我碰了碰杯。

我越发感到其中一定有猫腻,一杯酒表示完,我对宋四春道:“老宋,你说领导利用这件事情这样处理我,我下一步该怎么办?”我之所以这样说,实际上是在抛砖引玉。

宋四春道:“赵秘书,不,赵兄弟,有些事情……唉,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看到你现在这样,我心里真有些着急。但是……”宋四春欲言又止。

“但是什么?”我追问。

宋四春端着一杯酒酝酿了半天,似乎在考虑着什么,良久他才举杯饮了一口,嘴唇间发出“滋滋”的声音。宋四春道:“赵秘书,既然咱们今天都是兄弟了,那我就豁出去了。我告诉你一件事情。”我洗耳恭听,意识到宋四春似乎知道很多我不知道的内幕。

宋四春道:“其实……就说你们首长处电脑失窃的事情吧,你是怎么认为的呢?”

我道:“还能怎么认为,我觉得这应该是监守自盗吧,因为外部人员不可能对首长处的情况这么熟悉。”

宋四春神秘地点了点头:“你猜得没错。”

我顿时一怔:“你也这样认为?”

宋四春诡异地一笑,递给我一支烟,自己也点了一支,这才若有所思地道:“你难道就没发现,首长处有哪个人很可疑?”

我问:“你指的是?”

宋四春酝酿半天才说出一个人:“刘参谋。”

我顿时一愣:“不可能,刘参谋刚分到首长处不久,我倒没发现他有什么可疑之处。”

宋四春拿一根手指点划着我道:“那你的眼光真的有问题了。赵兄弟赵秘书,今天咱们酒喝到这儿,我觉得我这个当哥的得给你提个醒了,这个刘参谋疑点很大。”

我提高了警惕,试探地问道:“何以见得?”

宋四春因为是酒喝得差不多了,所以摆出了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用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圈儿,道:“今天我算是豁出去了,这么着,我实话跟你说吧,为了赵秘书你,我也不怕得罪人了。其实,其实电脑失窃的事情,跟刘参谋有关系。那电脑是刘参谋的,他很有便利条件。”

我愣住了:“你是说,刘参谋监守自盗?”

宋四春点了点头:“不错。那天晚上十一点多,我亲眼看到刘参谋开车出去,虽然门卫上没检查车里的东西,但是我却在后座上发现了一台电脑。虽然是晚上,但是门岗上的灯很亮,我看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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