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坦然面对

次日,局里突然打来电话,下达通知,让首长处只留一名警卫值班,其他人员立刻赶往局礼堂召开重要会议。这倒是令我感觉特别诧异,心想会议不是刚刚开完吗,怎么又要开会?但是开会也是一种任务,虽然打心眼儿里不愿开会,但还是驱车前往。

这次会议仍然是沈局长亲自主持,会议的内容让所有人大吃一惊。沈局长竟然在会议上做了深刻的检讨。检讨自己工作中带有私人情绪,检讨自己处事不公,并且将齐处长的事情在大会上做了详细的通报。就是将齐处长如何陷害我,如何不择手段的事情,进行了公布,并且沈局长自己还做了反思,而且自惩抄写干部条令一百遍,由干部处监督执行。这一系列的内容,顿时震撼了全场。我不知道沈局长为什么会做出如此惊人之举,难道,他就没有考虑后果?难道,他就不顾及齐处长的威信?

沈局长在最后还特意强调:“现在齐处长虽然已经承认了错误,但是根据《中国人民解放军纪律条令》和中央特卫局的相关规定,给齐处长做停职查看处理,同时局里会召集团职以上干部进行一次大型的研讨会,对于齐处长以权谋私、报复他人的行为,特卫局将本着公正公开的原则,共同拟定对齐处长的处理方案。希望广大干部引以为戒,不要再做伤害战友感情、违背规章制度的事情。否则,一律严惩不贷!”

此时此刻,我反而开始为齐处长担心起来,我实在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如果早知如此,当沈局长找我商量冷处理的时候,我就应该点头了。

会后,我和沈梦满怀心事地到了沈局长办公室。没想到齐处长也在场。齐处长见了我们,脸上有些尴尬,但是却主动客气地邀我们坐下,甚至还亲自接了两杯水。沈局长的办公桌上果然放置了一本《中央特卫局干部条令》,看来,他是真想以此来惩戒自己了!

还没等我开口质疑,沈局长便率先开口道:“怎么,是为了齐处长的事情来的?”

我望了一眼齐处长,皱眉道:“是的。沈局长我实在弄不明白,为什么又要专门召开一次会议?而且还要对齐处长进行那么严厉的处罚?这一页不是已经翻过去了吗?”

沈局长笑道:“说来惭愧啊!小齐(齐处长)这个人,开始跟我较起真儿来了!”

我和沈梦都愣住了,不明白沈局长所讲何意。

沈局长接着道:“昨天小齐又过来找我,谈起了这件事情。他说心里总觉得不得劲儿,总觉得跟揣了块石头一样。最后他给我扔出了两个难题,甩给我两个选项,要么他继续坚持转业,要么让局里专门召开一次会议,按照相关规定对他进行相应的处理。我再三考虑,觉得小齐说得对,我们一开始就不应该对这件事情进行掩饰,掩饰来掩饰去,自己理亏不说,也影响了特卫局的名誉,尤其是还让赵龙你蒙受了委屈。所以我决定,同意齐处长的建议,重新召开干部会议,进行翻案,我必须得还特卫局官兵一个清晰的真相。”

我焦急地说道:“但是这样一来,齐处长的处境会相当危险啊!”

没等沈局长发话,齐处长主动开口道:“赵秘书,谢谢你对我的关心。我现在已经想得很开了,我自己做过的错事,就要为此付出代价。我宁可澄清真相被勒令转业,也不愿背负着这个沉重的包袱过一辈子。更何况,我对你做了这么多荒唐的事情,我于心不安,我必须要将这段事实澄清出来,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我冲齐处长埋怨道:“但是这个答复我不满意!齐处长,我觉得你是一个好领导。虽然说在这些事情中你做的确实不理智,但是也不能因为这些,而抹灭了你所有的成绩。事情都已经告一段落了,你又何苦再旧事重提,非要将自己折腾得身败名裂呢?”

齐处长脸上露出了一副坦荡且充满豪气的笑容,他拍着我的肩膀说道:“我可不想内疚一辈子!我宁可转业,也不想被此束缚一生。我犯了错,就必须勇于面对!”

我正想再说话,沈局长突然看了看表,从椅子上站起来,道:“走,小齐、小赵,晚上去我家吃饭。”

我们几个都没有拒绝,也许,彼此之间还有很多话,想跟对方说一说。于是,我们一起随沈局长去了他们家。

在这幢漂亮的将军楼里,沈梦的母亲热情地招待了我们,上菜,喝酒,聊天。用心良苦的沈局长,还专门找来了一盘《将相和》的影片,在吃饭的时候播放起来。沈局长一开始很少说话,齐处长则不停地表达着自己的忏悔,一个劲儿地与我碰杯致歉。尤其是他在看沈梦的时候,似乎显得有些格外拘谨。齐处长几次想敬沈梦酒,但都止住了。我能看得出来,齐处长对沈梦的感情仍然强烈。只不过,他现在多了几分理性。经历过这些事情之后,他已经明白了很多道理。

关键时候,还是沈梦看出了齐处长的心事,反而是自己主动拿了杯子敬了齐处长一杯,笑道:“老齐,抽空我帮你介绍一个女朋友,怎么样?”一句话,瞬间缓和了齐处长的紧张情绪。

齐处长受宠若惊地举杯道:“那敢情好啊!还望沈参谋多多操心了,哈哈!”然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沈梦也不含糊,颇显女中豪杰的风范,杯中酒喝尽,她为齐处长倒了一杯,也为自己添上,道:“老齐,想找个什么样的女朋友,你定个标准,我帮你物色!”

齐处长红着脸道:“像你这……”话没完全说出口,顿觉不妥,于是赶快改口道:“沈参谋帮着审核一下就行了,我相信沈参谋的眼光!”

齐处长紧张之下,竟然连“审核”二字也用上了。

沈梦甜甜地笑道:“那我就替齐哥做主喽,到时候达不到你的标准可别怪我!”沈梦调皮地说着,并不失时机地往齐处长碗里夹了一只鸡腿。

一时间,饭桌上的气氛,变得异常和谐起来。酒喝到半截,齐处长似乎有些微醉了,他端着酒杯,饱含深情地道:“赵龙,到时候,到你和沈梦结婚的时候,我,我去给你当伴娘!”口齿有些不清了,此言一出,全桌哄堂大笑。

沈梦捂着嘴巴笑道:“齐哥要去当伴娘?你不会是想男扮女装吧?”

齐处长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赶忙纠正道:“说错了,说错了,是伴郎,伴郎!”

在酒桌上,齐处长跟我说了很多掏心窝子的话,一时间,在一次又一次的碰杯中,我们之间的所有不快,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齐处长又激情澎湃地道:“赵龙,你这个朋友,我是交定了。在你身上,有咱们军人特有的正直与执著,不管我老齐以后是转业还是怎样,你这个朋友,我要交一辈子!”

我赶快诙谐道:“齐处长,别夸奖我,容易骄傲,容易骄傲。”

……

酒过三巡,一直保持沉默的沈局长才开始打破沉寂,开口道:“小赵,你还有一个任务要去执行,就在五月份,五月中旬!”此时饭桌上的气氛一下子发生了变化。

我追问道:“什么任务?”

沈局长笑道:“怎么,这么快都忘记了?咱们特卫局要成立一个特别培训队,专门负责接收外国前来中国学习的警卫人员。你在里面担任总教官,这几天我会通知你,你提前跟训练科联系一下,物色几个素质比较过硬的教官,还有就是起草一份详细培训计划,交局训练处审核参考。”

我点头道:“沈局长,请您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沈梦这时候眼睛雪亮了起来,抬起筷子一口气往沈局长碗里夹了好几样菜,待表现完毕,沈梦直接向沈局长央求道:“爸,我也想跟赵龙去教导大队培训外国人!”

沈局长说话倒是也不给沈梦留面子,直接抨击她道:“你还想去?自己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沈梦苦笑道:“爸,您怎么老瞧不起自己的女儿啊?女儿想凭自己的实力,在特卫局施展自己的才华,难道这也不行?”

沈局长道:“才华还必须要在外国人面前施展?在首长处就施展不了了?”

沈梦吐着舌头抿嘴笑道:“在首长处施展的已经差不多了,我要争取在外国人面前展示一下,让中国警卫的光芒洒向全世界!”

沈局长汗颜道:“行了行了,你那点儿小算盘我还看不出来吗?”

沈梦摇着沈局长的胳膊央求道:“老爸,亲爱的将军老爸,您就同意了吧。”

沈局长将沈梦的胳膊拍开,装作严肃地道:“去去去,别闹腾!这里谈正事儿呢!”

沈梦噘着嘴巴冲父亲扮了个鬼脸,兀自地嘟哝了起来:“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亲生的!”一副委屈至极的样子。也只有在这里,沈梦能跟沈局长这样撒撒娇耍耍小性,可真够难为她了。

沈局长重新将目光转向我,继续道:“小赵,我知道这次任务有一些难度,毕竟,这是咱们国家第一次搞类似的训练队,各个国家的高层警卫都有,各个类型性格的人也都有,尤其是像凯瑟夫那种人,尽量不要与之冲突,以免影响了和气。再就是,这次外委培训,其中有六名是女警卫人员,一定要与她们保持距离,以免传出绯闻造成不良的影响。还有就是,尽量灵活地掌握培训时间,要短而精,每天的训练时间不宜过长,但是一定要体现出中国警卫在训练方面的特色和风格……”

沈局长一口气嘱咐了很多,我却满怀疑惑地道:“沈局长,这个凯瑟夫,当初为什么要同意他来参加培训队?他来了纯粹是捣乱来的!况且,Y国在这次交流会上的影响要高过咱们国家,Y国警卫来中国参加培训,未免有点儿太过牵强。”

沈局长道:“这个嘛,这是凯本里恩总统亲自打来电话,说是要让凯瑟夫来中国深造,很难拒绝啊!”

我点了点头,却突然觉得事情有些棘手,天晓得以后这个不可一世的凯瑟夫,会在特训队里起到怎样的破坏作用!

沈局长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道:“对了,你明天上午去找一下公安部的林副部长,他们曾经组织过类似的国际特训活动,可能有些经验和课程可以借鉴一下。”我点头称是。林副部长是我的老朋友,我们之间甚至早已兄弟相称,也算是一对忘年之交吧。

艰巨的任务在身,我感觉到了一定的压力。要知道,这次面对的,是来自几十个国家的学员,不同的信仰,不同的肤色,共同组建成一个新的集体,而我要在这个集体中担当重要角色,既要合理地安排训练,又要积极疏通各国警卫人员之间的关系,更重要的是,要让这些外国友人学有所成,学有所获。时间紧,任务重,而且特卫局在此之前没有类似的经验,很多流程和工作需要我去探索。

沈局长继续道:“训练队的筹建工作基本上已经完成,有时间你去一趟教导大队,实地看一下,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改进的。”沈局长抚了抚额头,眉头微微一皱,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接着道,“这个,还有,一定要处理好特训队外国警卫人员与教导大队官兵之间的关系,既要融洽相处,也不能走得过近,以至于让那些外国人给咱们的官兵灌输一些不符合中情的思想。关于这一点,我抽时间还要跟教导大队大队长具体沟通一下。”我继续点头称是。

吃过饭,我和沈梦驱车赶回首长处。刚刚回到首长处,就接到了齐处长的电话。我接通后主动问道:“齐处长有何指示?”

齐处长道:“赵秘书,我现在已经不是什么处长了,呵呵,不要叫我齐处长了,听了惭愧啊!”

我道:“用不了多久,齐处长就会官复原职的。”

齐处长自嘲地道:“别安慰我了。我不奢望官复原职,只希望能得到你的原谅,就知足了。”

我道:“齐处长这话说哪儿去了,你永远是我心目中的好领导。”

齐处长尴尬地一笑,切入正题道:“对了赵龙,刚才沈局长提到让你去找公安部找林副部长,是吧?”

我点头道:“是啊,沈局长说公安部有培训外国警员的经历,让我去取取经。”

齐处长道:“这样吧赵龙,明天我陪你去公安部,我跟林副部长他们都很熟,可能说话更随便一些,你去了,我害怕林副部长会为难你。”

我道:“应该不能吧?沈局长让我去,肯定会提前给公安部打招呼,而且林副部长和我也是老相识了。”

齐处长道:“那就好,那就好,算是我多虑了。呵呵。”

我赶快客套道:“不过谢谢齐处长的记挂,到时候如果林副部长不买我的账,我再请齐处长出山也不迟啊!”

齐处长道:“这样也好,祝你马到成功!”

我道:“谢谢,齐处长。”

挂断电话后,回味着齐处长的关心与友好,我会心地一笑,衷心地希望特卫局能对齐处长网开一面,让他恢复原职。毕竟,齐处长在处长的岗位上,的确创造了不少业绩,在对首长处警卫人员的管理方面,他很有心得。而且,齐处长这个人本性还是不错的,我相信这次经历会让他更加努力地工作,思想上和工作上都会变得更加成熟稳重……

当天晚上我在首长处值夜班,大约凌晨一点钟的时候,沈梦突然睡眼惺忪地进了值班室。我不知道这丫头又要搞什么古怪,半夜三更的不好好休息,穿戴整齐地跑值班室里来干什么?于是我皱眉问道:“沈梦,你来干什么?”

沈梦打了一个哈欠,懒洋洋地道:“睡不着,本姑娘睡不着。”

我嘲笑她道:“瞧你这哈欠打的,嘴都咧到耳根上去了。赶快回去睡觉吧,睡眼蒙胧的,还说睡不着!”

沈梦用手使劲儿地揉了揉眼睛,望着我兴师问罪道:“怎么了,本姑娘怕你寂寞孤单,好心好意过来陪你值班,你还要赶我走?你也太狗咬吕洞宾了吧?”

我朝外面张望了几下,道:“我不孤单也不寂寞,不用你陪。”

沈梦冷哼一声,骂道:“没良心的!”

我没再搭理她,而是目视面前的电脑屏幕,继续完善自己的培训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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