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绵长情意

这位叫赵裕的大夫,据说是治疗痔疮高手,查看了张先生病情后,他皱着眉,摇头说道:“首辅此病耽搁已久,现在夜不能寐,日不能坐,身子疲乏,有便血之状,必须尽快处置。”冯保着急问道:“先生如何得此病?赵名医用什么方法医治?”赵裕查看完,坐在旁边说:“凡疮皆起于荣卫不调,气血凝滞,乃生痈肿,此症多以劳累久坐,血脉不通所致,现在用一药方,将痔疮干枯了,自行脱落,或可好转。”

张先生躺卧在床榻上,痛苦不堪。痔疮病症折磨他已很久,这一次,的确不能坚持到朝堂去处理各种政务,只好奏请太医来治病。对于皇上、太后的关切,他铭感五内,深为自己的身体担忧,这病情严重,若治好病还可,若是病情不好,这以后的事情如何办?改革赋税刚刚让国库银子丰盛起来,而这些措施必要实施几年,才能有条不紊的成为规制。

张先生暂且放下心思,他要配合赵名医治病,身体康健,才能保住之前的改革,否则一切空谈。赵名医给他涂抹一种膏药,说是用这种药物可使痔疮自行脱落,达到治疗目的。

赵名医每天早、中、晚来上药,张首辅也颇是配合,每日等待赵名医带药过来,将膏药涂抹到痔疮上,经过一段时日治疗,首辅病情好转。可是,张先生饮食却越来越少,赵裕说道,这是脾胃虚弱,元气久伤之症,慢慢调养就会好转。

其实廖太医查看病情,根据多年经验判断,得出是症瘕之症,如今张先生痔疮虽然基本没了,可却出现了便血征兆,身子越来越虚弱,每日疲劳不堪,后来竟卧床不起。

张先生病体日益垂危的消息,很快传至宫中,太后、冯保等人颇为着急,派廖太医来查看。到了张府,查看病情后,廖太医回宫去对太后禀报:“首辅大人使用膏药脱落痔疮,可首辅病在内里,久病元气已伤,首辅已经出现便血,怕是时日不多,太后须早做准备。”太后闻听,惊得不能言语,半晌说道:“哀家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廖太医告辞出门。

太后对冯保道:“先生病情危重,哀家想去探望,以尽多年交情,并询问国事,你随哀家去吧。”冯保点头,随即提醒太后,道:“张先生病情严重,太后要早做打算,皇上年轻,身边一干人都是奸邪之徒,那些人虎视眈眈,想要推翻新的税制,太后需和首辅商量听取他的建议。”太后道:“哀家正有此意。”遂派宫人收拾停当,去往张府。

到了张先生府上,众人俱知太后驾临,黑压压跪倒一片,太后在冯保搀扶下,摆手免礼,到了张先生房中。先生房中散发出淡淡药味,先生在床榻下磕头施礼,太后急忙让冯保扶起来,躺倒在榻上,太后在旁边椅子坐定。

几个月不见,张先生脸色青白,整张脸虚弱沧桑,有了许多皱褶,眼睛塌陷,眉毛稀疏不少,再没有了以前生动热情。太后看了,心中酸涩,眸子潮湿,冯保在一边也红了眼。

张先生用虚弱的声音说道:“太后,怎能劳您大驾,亲自过来看微臣,臣不甚惶恐。”太后心中悲痛,想他一个风流洒脱之人,当年初见面时的侠肝义胆,正直善良,意气风发,谈论知音,锐意改革,到如今的病入膏肓,形容枯槁,世事无常,怎能不让人肝肠寸断!

太后极力压抑悲痛,缓缓道:“先生有了病症,哀家早该来看望。哀家派廖太医来看识,先生感觉如何?”张先生轻轻摇头说道:“太后,臣的病只怕不好,臣起先以为是痔疮,可痔疮脱落,病症丝毫未见好转,臣脾胃虚弱,不能饮食,每天虚弱不堪,到了现在,竟不能起床,而且有便血,臣恐命不久也!”

太后听了,越发伤感,忍不住流泪,冯保见此情景,急忙劝慰道:“太后,先生的病仍在调理,会日见好转,先生吉人自有天相,太后不必着急。廖太医尽心治疗,先生会好起来。”张首辅强撑起身子,声音凄楚:“太后,臣的病自正月至今,已是四月有余,太后派了太医,找了名医诊治,病情仍未起色,臣知道太后和冯公公也了解病情,否则不会亲自过来探望。”

太后心里翻江倒海,再难控制,她转过头去,用手帕擦了泪,轻声道:“先生只管好好养病,莫在说这些伤感的话,哀家和皇上,冯公公等都盼先生好起来!”张首辅摇摇头,说道:“请太后摒退左右,臣有话要说。”冯保看着太后,太后摆手道:“都下去吧,先生有话要告诉哀家。”冯保等人退出。

张先生用深情的眼神凝视着彩凤,干涩的嘴唇,没有血色,他微微笑道:“太后,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臣蒙先皇托孤,太后委以重任,内心感激不尽。臣自一介布衣,攻读史书经典,深得圣人教诲,知恩图报,是君子所为。臣这十年可谓尽心竭力,为大明江山付出了心血。”太后含泪道:“哀家知道,你辛苦了,你不但为大明,还培养皇儿成才,这份情,哀家无以为报。”

张先生凄然一笑,眼里闪着亮光道:“太后,臣付出这么多,不仅是报恩,更是为了你。臣心中一直有个女子,她是臣梦魂牵绕,欲罢不能,在臣的内心深处,他就是天下最美丽、最可爱的女子,臣知道这份情有多危险,可臣无法将她从心中抹去,她一直在臣的内心,为了她,臣愿意干任何事情。臣做了这么多,得罪了很多人,臣愿意,因为她就是那个孤独的寻找知音的女子。臣初次见面就怜惜,高山流水心生敬慕,时日长了,被她的聪明能干所折服,臣今日斗胆说出来,因为臣已经压抑了将近二十年,臣说出来,此生再无遗憾!”

太后闻听,再也不能平静,她站起身来,走到先生床榻边,轻轻拉起先生的手。将他轻轻抚摸着,然后放到自己脸上,泪流满面,说道:“先生,哀家何尝不知!哀家何尝不喜欢你!可哀家知道,这份情有多危险!它会毁灭你我和整个家族,会给我们带来灭顶之灾!你的手帕,那首《白燕诗》,哀家一直收留着,闲暇哀家会拿出来看,哀家和你一样,克制着自己的情感,是哀家辜负了你啊!”

先生瘦削的手,抚摸彩凤的脸,说道:“太后,臣恐怕不日就要走了,你要保重自己,据臣观察,皇上是个喜欢玩乐、嗜好金钱的人,能不能治理好大明,关键要看他身边有没有得力的人,若有的话,大明王朝还能振兴,若是一些庸才,阿谀奉承之徒在身边,以后的大明臣不敢断言,太后要辅佐皇上,保全大明啊!”

太后泣不成声:“皇儿一向脾气执拗,有先生在他还能收敛,若是先生不在,他只怕是不会听任何人的话。哀家看他近日表现,宫里一味宠信郑妃,把皇后冷落一边,以后皇上若变了,哀家如何是好?”张先生紧握太后的手,虚弱的声音响起:“太后,今后得靠您自己把握,皇上毕竟年轻,做事难免毛躁,您还能定夺大局,臣推举几名人选,太后加以重用,还是能稳住大局,长远考虑,太后就要选定首辅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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