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少时蒙纱

直到上了马车,芓桑方才回过神来。

翠竹抚平她的裙摆,小心翼翼道:“公主,您没事吧?”

芓桑摇头。

这些小磕小碰都算不得事,她在意的是仲玗当时的神情。负手而立,眼里全是漠然和冰冷。

她不知,这一步,是否真的错了。

回到宫里,芓桑沐浴完,瘫坐在小书房,不言不语。见芓桑失魂落魄,亦不用膳,翠竹着急去请了苍云来。

“你这番情境究竟为何?”

苍云进门便见着芓桑靠着书柜瘫坐在地上,低头瞧着手里拿着的那一支彩色羽毛。

“舅舅,你没有尝过被喜欢的人恨的滋味吧?你知道吗?我能感觉到,我其实什么都知道,只是我还想着,想着他不至于为了一个奴婢,对我有这么长久的哀怨。今天,我看到他的眼神了,他恨我,他恨我!你来之前,我还在想,没有我,他早就死了!要不是我暗中保护他,他....他已经死了....他没有立场来恨我,但是,这些事情他怎么会知道?我一厢情愿,却要他来记着这份情,然后对我好,我真的好蠢。”

芓桑渐渐觉得心累,从一开始的悲哀到通体冰凉,脊背发麻。

“他是恨我的,没有我,櫬婩不会死,可能我低估了櫬婩在他心中的地位,也高估了自己与他的情谊。他是该恨我的。”芓桑颓然后仰靠着书架,闭目自伤。

苍云蹲下,怜悯的看着她:“和你无关的,小桑叶,那是意外,不是有意为之。既然你如此难受,不如,趁现在,你和他的婚事。。。。。。”

“不,不需要从长计议,舅舅,我还想再努力一下,你们不是常说日久生情?若我被送去做个和亲的公主,不一定比嫁给仲玗强。”

芓桑看着苍云的眼睛,那里浮现出的忧伤,让芓桑有了些许的慌张。

苍云走后,芓桑躺在榻上,又想起白日里仲玗冷漠的神情。近段日子,两人也时常碰面,但是仲玗早已不见当年赠送樱花树时的温暖,每每相遇,也是礼数周到,拒人千里。芓桑摇摇头,现在也不知这一步究竟有没有走错。仲玗会不会拒绝婚事?这样安排,他会不会觉得没有尊重他?会不会更觉我可恨?现在看来应该没有拒绝,不然父皇不会派他俩去送使臣出城。既然没有拒绝,那么他应该是对自己有感情的吧?有感情为什么又是这番情景?芓桑撑着头,只能安慰自己,櫬婩临死前,自己是有答应她要嫁给仲玗的。

在众人的推动下,婚事很快定了下来,公主嫁给邻国质子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

婚期前一个月,羿国召回仲玗,芓桑不放心,执意要跟去,被皇帝呵斥:“尚未大婚,成何体统。将惠仁公主关在涟漪宫,严加看管。”

有时候,人一旦陷进去,便会目不入他物,执意而为。

可叹,没有在应当懂这番道理的年纪懂得。

在担心中终于度过了一月有余,迎来仲玗分封的消息,芓桑松了一口气,看来,婚事成了。

羿国景王仲玗迎娶枭国大公主芓桑。

原来,命运真的不会为谁停留一丝一毫。

耳边传来一声叹息,“公主,吉时到了”。芓桑再次望了望铜镜里哀伤的人,点点头。“走罢”。

大礼毕,洞房。

众人很快散去,留下芓桑二人。

空气中还残留着甜腻的酒味。

过了半晌,没有人揭盖头,没有人举杯共饮。

芓桑开口:“仲玗,你还在吗?”

无人回应,芓桑掀了盖头,望向仲玗。他身上散发着浓郁的酒香。

他转过头,眼尾有些红。

“公主委屈了,臣醉了,先歇息了,公主自便。”

说完,躺下去,闭上了眼睛。

芓桑压住心中委屈。

枯坐了一会,蹲下身,脱去仲玗鞋袜,将他扶正,盖上通红的喜被。望着他微醺的眉眼,心中默念:‘仲玗,以后,你会喜欢我的。’

第二日一早,仲玗醒来看到身边的人儿靠着自己的肩,两只手紧紧抓着自己的右手。仲玗想要起身,动了一下,正想着怎么才能脱身,芓桑便睁开了眼。仲玗狠的甩开手,起身背对着芓桑穿衣。谅是芓桑再愚钝也能觉察到仲玗的厌弃。憋着委屈,芓桑唤来了婢女伺候起身。

进宫。

“小心。”芓桑将仲玗拉到自己身边,一片瓦落地应声而碎。

仲玗面无表情的挣开,将外衫扔在地上。

仲玗的表情刺痛了芓桑。

“嫌我脏吗?衣服可以毁掉,那这手你打算怎么办?”说完,芓桑的手便覆了上去,似是赌气,十指紧扣。

仲玗回头看着芓桑,“不要便是。”右手一伸,一把小刀划来。芓桑微动,刀刚好划在芓桑的几个指节上,一声闷哼。事发突然,婢女们乱做一团,芓桑只是看着仲玗,眼神变了又变,“你何必这样?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样…”罢了,芓桑摇摇头,松开手,血顺着指尖滴到衣服上晕开成一抹艳丽的云雾。又一次,望着仲玗离去。

芓桑斜躺着,看着玉枳为她处理伤口。

玉枳是浮云居的旧识,医术高明,一生理想是行侠仗义救济天下。此次芓桑远嫁羿国,,她不放心,随着队伍一起入了羿国。

瞧着玉枳那一脸不悦,芓桑挑眉:“圣手姐姐为何这幅表情,难道,奴家已经没有多少时日可活了吗?”

“你在说什么啊!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就是因为你一天到晚胡乱想,所以才会这样!还有,你这伤怎么弄来的?我不相信是你自己不小心…”玉枳将药罐狠狠的放下,厉声道。

“好了,好了,我可知道错了,我的好姐姐!”

玉枳收拾好物什,转身直面她。

“得了委屈为什么不说?你这伤口哪里是自己造成的?我行医多年,这点还是能看出来的,你若是不说我也能自己查出来。”

“好了好了,我说我说。是仲玗。”

“他?为何?你们不是?”

看着玉枳不解的眼神,芓桑的心一点点下沉:“你说,他如此厌恶我,为何又要答应与我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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