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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蛇之流光飞舞? (2)

“臣米继仁,参奏简王殿下!”

大殿上百官云集。

赵煦形销骨立,坐在龙椅之上,直如一具骷髅。

“大胆——”

皇帝拂袖。“讲。”

“臣亲眼目睹,真凭实据,参奏简王殿下与许仕林有私。先委状元,再命钦差,唯一目的,乃是放走人犯佘青!”

一片哗然。

“你,你说小王要放走什么人犯,所为何来?”赵似气急,走至米继仁面前,指住鼻子叱问。

“回万岁。”米继仁挪出一步,神色端如泰山。“怕是放人是假,灭口是真。人犯若不遁走,供出主谋,只怕对简王殿下不利!”

“人犯早已口称幕后主使乃是国师。”苏辙咳嗽几声,开口调停。“又干简王何事?”

“臣百死。”米继仁忽然跪倒,匍匐三拜。“国师常年住在圣瑞宫中,臣为国祚,甘愿赴死,但有遗愿,愿请国师与简王滴血验亲,以释武姜叔段之疑,嬴政不韦之惑,明我大宋真龙子孙!”

朝堂轰然。

朝臣当面直指国师与太后有私,生下幼子。

若当真如此,便是太后、简王、国师联手,谋害国君,共扶奸夫之子登位,分明乃倾国之祸!

再看米继仁,已然宽去朝衣,摘下官帽,自行走至朝堂之外,叩首待死。

上下瑟瑟。

无人敢言。

赵煦闭目无言,不知是无能为力面对此挑战,还是早已气晕过去,口不能言。

苏辙忽然振作,目露雄光。

“此人言语颠倒,想是疯癫之症。来人,还不将他带到太医院去,好好看一看是什么症候!”

最后一点息事宁人的努力。

“等一等!”赵似簌簌发抖,不知因为惊怕还是愤怒。“我和许仕林有私情是真,但若说谋逆,天打雷劈,绝无此事!今日若不辩论到底,本王今后,要如何立足于朝廷,处身于皇兄面前?”他凄然跪倒。“滴血验亲便滴血验亲,我怕什么?请皇帝哥哥恩准,验明之后,杀此狂生,为你我母后讨还一个公道!”

一时之间,朝堂之上都是无语。

苏辙忽然狂咳起来。

“殿下,您……您……”

赵煦仍闭目端坐,面色青白不堪,惨淡如斯。

有伶俐臣子已然说出口。“简王,你便是认下了与许仕林有私之控?”

“我——”赵似一时不察,怔与当场。

“殿下。”苏辙长叹。“你去理会什么滴血验亲的疯话?后宫森严,国师长住圣瑞宫,侍奉三朝太后,乃因他本是天阉!当年先皇曾在朝堂之上提及,人所共知。——但状元放走钦犯,又有人劫走状元,兹事体大,如今坐实,殿下你……”

赵似如梦初醒。

原来,皇帝哥哥闭目不言,便是等自己亲口招供,露出马脚。

串通好了的一场好戏,自己蠢到钻入圈套,还自以为英雄。

维护母后之心,成了引他入套之饵。

天家兄弟,便是如此?

赵煦缓缓睁开眼目。

“似弟。你与许仕林有如何私情?又如何委他为状元?他为何放走钦犯?法场劫囚的,又是何人?”

他淡淡问,如审犯人一般。

赵似咬紧牙关,不堪相信地倔强跪立那里,不出一言。

——能说的他不愿说。不能说的他本不知晓。

片刻之后,赵煦拂了拂袖,长叹一声。

宦官高声叫,“退朝——”

侍立一侧的赵佶看了赵煦一眼,赵煦点了点头。

赵佶快步走到苏辙身边,耳语几句。

便有侍卫入来,半请半绑,将赵似架了出去。

赵似一脸恨恼倔意,一言不发,如泥偶一般,任凭摆布。

至金殿之外,跪坐在那里的米继仁嘿嘿一笑,露出得意之色。

他正想起身,忽然另一队侍卫来,将他拎了起来。

“……作什么?作什么?去哪里?”

“端王和丞相有命,带你去太医院检验疯病。”

米继仁高叫起来。“我不是疯子!我怎会是疯子?”

侍卫yinyin一笑。“极好。待查明若你不疯,口谤太后,按律则即刻下狱,斩立决。”

米继仁瞪大双目。

“斩,斩斩斩……立决?……我,我,端王殿下,我……放开我……”

他喉头发出古怪声音,被侍卫拖出半路,四肢抽搐,挣扎许久,忽然问道,“若我是疯子,便又如何?”

“你若是疯子,就押至刑部疯人所,自生自灭。”侍卫嘿嘿一笑。

米继仁浑身一抖。又拖出一程,他忽然高声狂笑起来。

“我要吃土!我要吃屎!我要学狗爬,学狗爬!——”

“放开他。”侍卫之首忽然下令。

米继仁跌落在地。

“——你不是说要学狗爬么?”冷淡的质问语气。

米继仁高笑几声,竟真在宫城中爬了起来。“屎,我要吃屎,屎在何处?”

他爬来爬去,本也是一个锦衣少年,华服才子,如今却披头散发,面目全非。

“好了,看来是真疯了。押入刑部疯人所吧。”侍卫挥挥手。

米继仁面如死灰,胸膛起伏,被扯着散发,拖曳而去。

人间腐朽。

洞中清明。

涂山泉畔,佘雪晴将许仕林放落在地。

四目交望。

佘雪晴转身欲要离开。

许仕林一把抓住他手腕。

“既已相见,你还想走么?”他问。

佘雪晴梗了一梗,“你……已全部想起来?”

许仕林不答。

佘雪晴正欲有所动作,忽被许仕林用力一扯。

促不及防。

许仕林伸手,用尽所有力气将佘雪晴贴近自己胸口。

他身量已与雪晴齐高。

许仕林一口咬住了佘雪晴双唇。

佘雪晴身上温热。

许仕林皮肤冰凉。

一蛇一人,人似蛇,蛇却仿若是人。

唇齿交缠。

许仕林紧箍住佘雪晴的腰际,啮咬搓揉,似要发泄尽十年间被滞留在心中某个角落的情火。

“先生说过永不再离开仕林的,你说过的!”热吻间隙,他喃喃梦呓。

“可惜世间之事,并非由你我做主……”佘雪晴喘息间抗拒许仕林如幼兽样的发泄。“纵有相守之意,却又奈何?”

“……先生。”仕林眼中幽光冷射。“世间之事,为何不能由你我做主?”

“仕林。”

许仕林忽然一笑,“雷峰塔,西湖水。先生,仕林愿随先生为妖,傲啸泉林,再不问人间烽烟。”

“……你究竟想起多少,又明白了多少?”

“仕林想起来先生欠仕林的东西很多。”许仕林语意带狎,色笑如邪花盛放。

佘雪晴低吟一声。

许仕林单手,已经探入他衣袂。

春光布满涂山。

许仕林忽然另只手一勾。

两人朝后,双双跌入乳白泉水之中。

涂九歌自山间走来,向着泉水虚虚一望,摇头叹了口气。

迤俪抱着轮儿在他身边,笑道,“阿涂兄弟,你家这上古灵泉,便是如此的下场。”

涂九歌指指泉水,又指指远处茅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迤俪俏面飞红。“啐,谁愿理你。——‘他’呢?”

涂九歌面色沉了下来。

迤俪见他神色,心知凶险。“你不去帮手?”

“他要我守在此地。”涂九歌微微一笑。“……十年将至,你和月,很快可以离开了。”

“离开涂山,又能去何处?”迤俪亲了怀中女儿一口。“江山有幸,见证风云。我亦开始好奇,这结局究竟为何?”

泉中沸烈翻动。

涂九歌揽住迤俪,转身走去他们的茅屋。

月遍照做得一手好菜。涂山岁月,忙里偷欢,正告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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