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四十六章 春光时兴,杜娥相笑(一)

盛宴有时尽,时光此刻短。一壶清酒眨眼干,四方天色晚。

总没有不散的宴席,诗词轮一遭眨眼便是半天。天色晚时鸟雀归巢,夕阳西落霞云一片如血。

终究是散去了啊。

时辰已晚,饮酒倒因为少有相佐的显得乏味了许多。有了退意的人再难聚集一起,纷纷要告辞了。

辞去就辞去吧,多少年皆如此。

太阴居士并没有挽留,只记着今宵又分别,往后又要一年才相会。

“去罢——明年记得再回来看看。”

叹一口气,送走一波又一波人。

直到徒弟到自己身前了,那屏风居士满脸不知悲喜。

太阴见了,眉头一皱。

“微之,你呢?”

“也想跟着他们走?”

……

是走,还是留?

屏风居士是有这样疑惑。

二月早已发春,稻秧此刻半尺高——过不了多久就插田,他金春想留下伴师父行农事,“悦心性”。

不是说他不想四处游乐了,实在是出去游玩也要找地方——而几十年过去,有些地方已经是游乐了“第三遭”。

“师父?”他问。

“去还是留?”太阴看出他眼底的挣扎。

“我还是再留此处半个月吧。”

话虽如此,心不对言。

“那记得走之前还我两个人的口粮!”

太阴一看事成,忙提出自己要求来。

“想要白吃白喝在我这住一个月,你想的美!”

太阴也是有骨气的,开口便是“有借有还”来。

弄得那屏风居士一时无言了。

……

“你这样,岂不是剥削自己徒弟了?”

走着,杜安菱忽而开口。

于是,太阴笑了——不仅笑了,眼里还闪现一丝异样神采。

“你不愿意?”

“或者说,你对他平白让我这山里多了两个吃饭的,是赞赏的?”

太阴一句话就到点子上,“多两个吃饭的”,可不是他自己和茗芬?

不过,貌似自己来山中,也带来三张嘴。

“我来这里,带来瑜若同秀儿,那是不是也该出去买些粮草相济?”

杜安菱笑了,半靠在树上,看得那才子窘迫了。

“怎么能——妳是我请过来的多带两个人无所谓。”

好吧,她服输。

自己确实是他请来的!

……

“妳不疑惑,微之他为什么要多留半个月吗?”

太阴居士见她发愣,难得挑起话题来。

问那屏风居士多留半个月的原因吗?

杜安菱笑了——屏风居士在诗会上的举动她不是没注意,目光倒是多追着茗芬看了几刻钟。

“一来,怕是不久农忙。”

“二来,茗芬那开蒙才一半,你这徒弟怎舍得自己徒儿!”

见她猜对了,太阴点头——“只不知,这半月下来,他会不会又要请示’再住一个月’了!”

两人心照不宣,并行下山路。

“妳今天那一阙,不错。”

太阴不知什么时候插嘴,惹来杜安菱一脸嫌弃。

“乱说什么呢!”

……

山谷里女儿言心事,总有些私底下情谊。

说到底是隐士这几间茅屋房间太少,令昨夜几人挤在一起——于是半夜闲谈,半夜同眠,这几人也熟悉了。

倩儿自然和秀儿谈到一起去了,茗芬倒找上璞若来。

“璞若妹妹——妳说,我多学会几个字,是不是就能让那些文人看上自己了?”

璞若一听变了脸色,这是什么话?

“妳这话从哪个地方听来的?”她问。

“是她跟我说的!”茗芬答,指着秀儿。

“这话不对。”

不是璞若想打击茗芬,而是她在春月楼里呆了十来年,看多了才子花心。

“那些文人心,妳怎么猜也猜不准的!”

……

“可是我看,那叫什么’南枝’的对妹妹就是有意。”

茗芬话里有羡慕,自己在那斟酒入杯中多少回,可不止一次见着邹南枝注视抚琴女。

那目光让她羡慕得紧!

“他啊!”

听了茗芬的话,璞若想起那词句里的兰,再联想往昔的邹南枝和自己,不禁摇头连连。

“我在他眼中,怕是还没有前途重要——妳不知,就前面这半年,他还失了我的约!”

苦笑,这又能怎样?

“想的多,伤心也多。”

既是对茗芬说的话,也是对自己的劝慰。

……

“这样吗?”

茗芬眼底微弱的光芒又熄灭了。

原以为多读书,长了见识,便可以走到屏风居士身边——原本就抱着“一步步走向成功”的心,怎想到会遇着这样一盆凉水浇下来!

“璞若妹妹——那我之前做的,都是白忙活了吗?”

第一次觉得读书是那样没用,茗芬挣扎着,有些沮丧。

“也不见得没用——那屏风居士,于妳也不是无缘。”

见惯了美人色,猜多了才子情,璞若认真开口。

“只不过——还需要些时日吧。”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