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再掀风云(上)

萍酉郡经历了漫长的休养生息,北边难支部落的毛皮商人、玉石商人也开始将生意做到这里。本就物产丰饶的萍酉郡,在经历大地震后的第十年,终于从十室九空的凋敝模样中恢复过来,焕发出勃勃生机。

这里是广陵国所有郡里赋税最轻、监管最松、互市最兴盛的地方。除了难支部落进萍酉郡如进自家大门。因为地震震断了原来的山脉,也使狄骝国、戎部和萍酉郡的门户大开。没有了天险屏障,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孟偏舟将广陵厉帝的女儿们一个个送去和亲。难支部落的首领旻天纳了永襄宗姬。狄骝国世子南伽里郎纳了双胞姊妹,和顺宗姬和延昌宗姬。定安宗姬相较几个姐姐幸运一些,她被戎部左首领相中,戎部为向广陵幼帝表达互市诚意,娶了定安做正妻。而孟偏舟自己娶了厉帝的幺妹,归善宗姬白芜昇。

攘外必先安内。孟偏舟将和亲的事业一做到底。虽说“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民间百姓也对宗姬们和亲的境遇议论纷纷。但开放互市的好处也让大家懒得关心那些女子的命运了。

很多其他郡、堡的老百姓也纷纷迁居到萍酉郡。江湖门派望风闻味抓紧机会,迅速的将自己的势力拓展至此,各大门派收徒收的如火如荼。

萍酉城内部鱼龙混杂、盘根错节。各方势力逐渐盘桓壮大,处处是竞争与机遇。

本地帮派——天山帮和漕帮本来把持着山岳和河运的天下,随着难支部落的蜉蝣帮将势力扎进萍酉郡。平衡的局势便被打破了。

紧接着广陵国的第一大派---濠落派,也进来分一杯羹,这十年间几方摩擦不断,但也没起过人命官司,也算面子上一片祥和。

濠落派坐拥广陵国九水三帮,总舵主黄定牧看起来像是个白面书生,但为人却淫乱无耻,不仅染指帮派女弟子,也会仗着自己武功高强做些采花勾当。与天山派的回马枪素来不合。有三个妹妹的回马枪瞧不上他的下作行径,将家里的女眷看的死死的,但这反而勾起了黄定牧的好奇。

一次夜黑风高,黄定牧避开层层守卫,在回马枪院落的池塘里浮水闭气等待时机。终于在守卫轮岗的空当中,摸进了内院。

在窗边赏月的回马枪幺妹,被一身湿漉漉的男人捂住口鼻拖上床,因她剧烈反抗,引来守卫,最后黄定牧虽未得逞,但那女子哪里受到过这等惊吓,第二天便高烧不止,退烧后,竟变得痴痴傻傻起来。

回马枪提枪便准备冲到濠落派寻仇。可黄定牧武功在江湖上处于上流水平,而他虽将门派经营的风风火火,但多是在赚银钱上的能力,武功倒是平平无奇。见他被恨意冲昏头脑,天山派弟子集体死死拉住他,这才免于一战。回马枪并不甘心就这样放过黄定牧。他想着濠落派最大的底气便是宫里的支持,扶持幼帝登基的孟偏舟一定不甘心只有濠落派这一个江湖门派供自己驱策。天山派虽无武学造诣极高的强人,也没有在江湖上响当当的旗号,但镖门起家的天山派,胜在白花花的银子多。他不相信谁会对银子不上心。冷静下来的他再也不提寻仇的事,看着痴傻的么妹,他开始谋划新的方向。

这一日,一色和柳季聃在客栈里正僵持着,柳季聃拎着一色的脖领,在一色冷森森的注视下,他从十年前的记忆里回过神来,拎着一色的手渐渐松开了。

一色无力支撑自己的身体,软绵绵的靠在墙上,一副弱柳扶风的娇弱模样,脸白的毫无血色,嘴边的淬毒般的笑意却仍在。

“我会和你一起去给你兄弟报仇。但不是现在。”一色见柳季聃眼里噙着泪,也不忍再讥讽他了。

“这话你说了多少年了,我还能再信你吗?”柳季聃的眼泪簌簌而落。

“臭鸡蛋,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吧!要不是你,我会练不了百拂手?我会白日里虚弱的像个病痨?我会当百拂殉道人?你不信我?我,我,我当初就该直接一掌劈死你,哪有现在这么多屁事。”一色说完便猛烈得咳起来。

十年前两人闭关后,一色和柳季聃发现了彼此的致命弱点。便不再乌眼鸡似的和对方死磕。两个人从百拂手的符文里发现了他们练这门武功的关窍。一色受那记劈向自己和柳叔聃的百拂尾手所累,夜里他还可以像常人一样运功坐卧,但到了白天,他便会迅速地衰弱下去,仿佛马上就要呜呼哀哉。而柳季聃不仅经脉宽顺,对武功典籍过目不忘,对武学还有高深的理解。但百拂手需要靠自身凝聚念力加以辅助,才能最大限度的发挥作用。只需要一双手,便可化花为镖、化水为钉、化风为剑。可柳季聃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凝起念力。百拂手在他这里只是招式繁多的拳脚功夫。两个人闭关到第年,柳季聃学会了百拂手的所有结印、掐诀、罡步,也看得懂大部分的符文,连铭洞里摞着的道家典籍、从古至今流传下来的武学古籍都可以倒背如流了。但两个人还是窥不到百拂手的高妙之处。闭关第九年,一色偶然间发现自己凝的念力可以控制汇于某一处。他将念力汇于柳季聃身上,两个人终于打开了百拂手玄奥的大门。

柳季聃从怀里掏出药袋,扔给咳得要断气的一色。随手擦了一把脸上的泪痕,讷然说道:“你快吃药,你死了,我的仇也报不了了。”

一色借着口水咽了两颗虹丹,含了一片参在舌下,脸开始有了些血色。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柳季聃放下背上的行囊,开始自言自语:“若是一辈子都呆在山上,也挺好。什么都不用想,也不用急着学武功。迷迷糊糊的也是一辈子。但我大哥和二哥,还有我爹他们的仇谁来报?有时自私的想,你要是不告诉我的身世就好了,就骗我说,说我叫二色、三色或是多色都行,是你的小师弟······”

敲门的客栈小二打断了柳季聃的喃喃自语。

“客官,您这房间再住就得续银子了,您看···。”

“我们马上就走。”

夜幕降下,街两旁的铺子支起灯笼。亮如白昼,熙熙攘攘好不热闹。柳季聃第一次下山,看到如此热腾腾的人间景象,难掩喜色,一路上发出各种各样的惊叹声。一色看他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傻样,觉得柳季聃聒噪,渐渐和他拉开了距离。

夜风清凉如水,吹乱了一色的鬓发。他一身白袍,束发高耸,更显得他长身玉立,飘飘若仙,长相本就格外出挑,灯火下更显眼波流转,迎面走来的人都不禁看痴了。

与仙人玉姿的一色不同,柳季聃更有生气,他身材高挑,宽肩窄腰,一身短打让他行动更加自如,麻布衣裳在这副躯体上不显穷酸,只因他脸上的表情很生动,凤眼睁得大大的,见什么都很新奇,走路也不规矩,活像个泼皮顽童。不少胆大的小姑娘直着眼睛盯着他。柳季聃很疑惑,摸了两把自己的脸,回头走到一色身边,问道:“我脸上有什么脏的吗?”

一色看着他一脸不知是真天真还是装天真的表情,翻了个白眼,“你脸上不脏,你心脏。”

柳季聃每天都要被一色阴阳怪气的话贬损。平素里一色说一句话,柳季聃总是要抬杠三句,这回他心情好,难得不计较,只因漫长的十年闭关结束了,他快乐像只重获自由的小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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